軍訓結束後,緊接着而來的是期中考試。
一個月前的月考聞歌發揮穩定,初中兩年多的補課打基柱,加上在溫少遠的監督下養成的良好的學習習慣,一到高中就顯示了她的優勢。
自己會主動學習,并且有學習安排和目标,名列前茅的成績,也就算不了什麽了。
溫少遠關注了一段時間聞歌各科的水平檢測,見成績始終保持在一條線上,并且平均分又非常可觀,那原本就不強烈的再給她安排補課的心思徹底歇了。
她已經不需要了。
期中考試前一個星期,聞歌把書都裝了回來,周末兩天哪都沒去,就跟着溫少遠。他上班,她就抱一袋子書本,作業和試卷跟着去他的辦公室。他下班,她就搬一摞的書跟着進書房邊看邊溫習,遇到不懂的問題就“吧嗒吧嗒”跑到他跟前。
溫少遠幾次被打斷工作進度也不惱,她一過來,就放下手上的文件先給她講題。
書房裏溫暖又不刺眼的燈光舒緩又柔和,溫少遠夾在指尖的筆輕輕一轉,那弧線優美利落,轉瞬又被他夾回指尖,落筆圈出她列在草稿上的幾個方程式。
圈完,又快速地在一旁列出完整的解題方式。
擡頭。
她垂着眼,看得分外認真。清澈的眼底在燈光下似泛着琉璃的光彩,在燈光下緩緩流動着,倒映着她眼前那一張畫了大半面數字符号的草稿。
牙齒輕咬着一側唇角,皺着眉頭,陷進沉思裏。
那烏黑順滑的發絲,從她的臉頰兩側垂落,就在他的眼前,近到能夠聞到她的發梢,一縷清淡的花香,并不陌生。
她的手肘撐在桌面上,就挨在他的手臂邊上。白皙的一截皓腕,皮膚潤透。軍訓剛結束時,天天念叨着自己黑了多少。到不料,也沒多久,皮膚又白了回來。
溫少遠這麽一個錯眼,差點晃神。
聽她咕哝着有些不太理解的提問,這才把注意力放回她的習題上,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聞歌看了他一眼,指着她不解的那個步驟:“這個是怎麽得出的?”
溫少遠目光一凝,輕笑了一聲:“代入方程式啊……”
說話間,他握着筆,就在她手指的一旁換算着公式,邊寫邊解說。等她徹底明白了,把手裏的試卷移過去,指了指他對面空着的大片位置:“搬過來坐這裏吧,那邊地方太小,你還要跑來跑去的。”
話落,目光在書房裏轉了一圈,心裏尋思着該加一個小書桌在一旁了。不然,每回回來,總坐在地毯上挨着桌幾寫作業不是長久之計。
聞歌“哦”了一聲,一點也不客氣地把搬來的書都堆到他的書桌上,還順手拿了他的硯台,壓着數學課本……
她倒是容易進入狀态,自顧自地做完這些,手掌平攤壓着試卷一順,認認真真地又開始看書做題。
聞歌的理科薄弱,但幸好初中打下的基礎紮實,這會雖然跟得有些吃力,但并沒有掉隊。看書溫習時,複雜一些的習題總是能引得她蹙眉撅嘴,就連解題的時候,臉上的小表情都不間斷。
溫少遠靜靜地看了一會,微勾了勾唇,目光再移回自己面前的文件時,卻久久無法專心。他暗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起身。
聞歌剛做完題,就看見他拿了一個流煙倒流香爐走回來,她好奇地打量着——
一雙素手托着一葉浮蓮,浮蓮的根莖垂落的弧度優雅又流暢,第二個蓮盤下方又接着一個更大的蓮盤,中央更是精緻地設立了小巧的蓮房,格外精緻。
空氣裏有檀木的香氣緩緩飄散開,聞歌剛落到試卷上的目光又移了過來……
那根莖下方已有白煙漸漸溢出,如高山流水,娉婷袅娜,不慌不忙地溢滿整個蓮盤,又緩緩垂落在下方。不一會,整個香爐都溢滿了浮動的白煙,此刻再看那蓮房,就像是漂浮在白煙上方一般。
那檀香的味道沁人心脾,讓人聞着那一縷淡香,心神漸定。
聞歌撓了撓鼻子,好奇得問道:“小叔你熏香幹嘛?”
溫少遠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在工作上了,聞言,慢條斯理地回答了一句:“靜心,甯神。”
聞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哪裏有分神不專注的時候了?竟然還需要熏檀香靜心甯神。
不過一會,她終于有自知之明,且又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讓溫少遠分神的似乎就是自己。
但此分神非彼分神的道理,就不知道誰能明白了。
……
期中考試結束沒多久,徐麗青回了a市一趟。幾個星期的假期全部攢在一起有小五日,在n市始終是一個人,索性就回了a市。
聞歌搬回去住幾天,等徐麗青一走,又回溫少遠的公寓。
自打上次“入室搶劫”的事情之後,溫少遠和徐麗青幾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不能讓她再落單,哪怕這種事件再次重複發生的概率低得幾乎可以忽略。
誰都無法承受她遭遇危險的後果。
高中的第一個寒假,因爲徐麗青不能回來,她的先生又脫不開身,聞歌放假沒幾天就買了飛n市的機票過去陪徐麗青過年。以至于,錯過了溫時遷的回國,也沒能和回l市過年的随安然遇上。
聞歌會來,有些出乎徐麗青的預料。但人來了,最開心的莫過于還是她。
臨近春節時,調了休假特地帶着聞歌一起去置辦年貨,打算熱熱鬧鬧的過節。
除夕夜,聞歌主廚,雖然隻有兩個人,卻依然鋪張了一桌的美味佳肴。吃過飯,徐麗青包了一個大紅包給聞歌壓歲,又約了一起跨年,便擠在徐麗青的房間裏一起看電視。
剛過十點,聞歌就有些支撐不住。趴在徐麗青的膝上,耷拉着眼皮看着電視,那五彩斑斓的光影在她眼底晃過。
她漸漸眯起眼,想起第一年,溫敬牽着她回溫家,除夕那晚,溫少遠帶她出去看煙火。那整齊綻開在天幕上的煙花似乎比往年的都要燦爛,絢麗。
她想着想着就閉起眼睛,感覺到徐麗青在撫摸着她的頭發,那慵懶困倦漸漸襲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徐麗青聽着她清淺又平穩的呼吸,彎唇笑了笑。落在她一頭烏黑長發上的手指更加舒柔地拂過,這一次她的回來,讓徐麗青感受到了她明顯的親近和示好。
這些以前她費勁一切心思想要得到的“回報”,反而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漸漸實現。
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她盡付真心,又怎麽會害怕聞歌的毫無保留?
……
聞歌原本還想着等到零點給溫少遠他們發新年的祝福短信,結果……等她一覺睡醒,發現外面的天色都已偏向中午時,隻能沮喪又懊惱地撓了撓頭發。
她拿起放在床邊的手機。
爲了能第一眼看到溫少遠的祝福短信,她把短信箱裏所有的短信都删光了。這個号碼又是徐麗青的,她隻在前幾天告訴溫少遠。
可現在……短信箱裏空空如也,哪有什麽她期待的“新年快樂”。
這個大騙子,在機場送她登機的時候還說會記得跟她說新年快樂的,結果呢?……抛之腦後了吧?說話不算話了吧?信用透支了吧?
吃過早飯後,聞歌才盤膝坐在床上,一條條的補上。
給老爺子的,給叔叔的,給辛姨的,給景梵叔的,給小白的,給安然的,給時遷小姑的,還有……溫少遠。
最後一條編輯了半天,删删改改幾次後……一賭氣,隻發了個“哼”字過去。
發完又忐忑了一會,想了半天他是會趕緊跟她認錯呢?還是就一句解釋說自己忘記了?又或者……補上新年快樂?
可等了大半天,别說新年快樂了,連個标點符号都沒有發過來。
聞歌氣悶地在床上來回滾了好幾圈,直滾得那一頭長發都糾結淩亂地散在身後,這才霍然坐起,又補發了一條——
小叔,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了?
結果自然是……杳無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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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十。
聞歌還在被窩裏睡覺,就聽開門聲後,徐麗青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笑意,很是客氣的語氣。
她最近放棄治療,每天懶覺都會睡到中午起來吃飯……所以一睜眼就聽見徐麗青的聲音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不止徐麗青,還有一個人,也不可能是叔叔,他昨天剛走。
不過……反正都不關她的事。
這麽想着,她瞄了眼時間,見還早,心安理得地去睡回籠覺了。完全沒有聽見稍後響起的那個男聲,是如此低沉悅耳,又分外熟悉。
徐麗青掩上門出來時,臉上的表情還有些尴尬:“聞歌還沒睡醒,她最近都要睡到中午起來吃飯。”
溫少遠抿了口茶,并不在意:“讓她睡吧,我不着急。老師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這裏等着。”
徐麗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中午再回來。”
溫少遠站起身,送着她出門,這才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無味的茶水,輕聲道:“才幾天,都沒規矩了。”
聞歌在睡夢中,眼皮子抖了抖,有些不太安穩地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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