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遠的身後是整片燈海,璀璨的燈光像是夜空裏的星星,正閃着光。那一陣陣喧嚣地就在耳邊的喇叭聲也在此刻,移軸一般瞬間扭曲模糊,在她的世界裏,一一褪去。
何興坐在車内,震驚得雙目圓睜,嘴巴都張成了o字型,愣愣地看着*oss推開車門下車,幾步上前攔腰把聞歌抱下來,差點沒激動地把油門當刹車踩。
大老闆追上來,隻爲了把小姑奶奶從自行車上抱下來……
聞歌被溫少遠困在懷裏,身後緊貼着他的身體,因爲用力,腰上被他控制的那一處微微有些疼,呼吸還有些不太順暢。
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直到現在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居然能毫無預兆地遇上他。
“小、小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溫少遠面色不善,沉着臉,唇角輕抿,一臉地不願意搭理她。
聞歌碰了壁,立刻就焉了,這樣得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她都不敢說。隻一手扶住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借力。
身後是車輛的鳴笛聲,溫少遠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後面交通堵塞的情況。
于是,一手抱着她,一手扶住自行車往路邊靠去。不遠處的行道樹下正好是一條小巷的入口,但這裏顯然不适合停轎車。
他轉頭看了眼車内的何興,還未說話,何興就已經領會他的意思,降下車窗喊了一聲:“老闆,我往前停一停啊。”
溫少遠點了點頭,幾步走到行走樹下,冷着臉松開手。
聞歌終于被放下來,那腰上用力得發緊的桎梏感一松,趕緊深呼吸了幾口氣,很上道地從溫少遠的手裏接過自行車挺好。随即,垂下頭,擺出一副認真聽訓的姿态。
溫少遠原本到嘴邊的訓斥,就在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中消散了大半。到底是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就算是火氣,看到她這樣乖乖的,也發不出來。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眉心那一處有一道紅痕,在燈光下格外顯眼。
聞歌垂着腦袋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訓話,可剛才看他的臉色時,分明是隐忍着要發脾氣的樣子……
她偷偷擡頭看了他一眼。
溫少遠正側目看着街道對面,路燈以及對街那五彩的霓虹燈燈光就倒映在他的眼底,不停變換着,深深淺淺的光,讓他的眼神顯得越發深不可測。
“小叔你不罵我嗎?”良久,還是她先開口。
聲音小小的,剛說出口,就被在路邊的用擴音器大聲吆喝叫賣的聲音沖散。
溫少遠微皺了一下眉頭,反問:“那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聞歌點點頭,終于仰頭去看他:“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才一會的功夫,小姑娘的鼻尖已經被凍得發紅,一雙眼睛被旁邊商店的滾動屏燈光襯得亮晶晶的,漆黑得像是黑曜石,透着微光,似每天的第一縷晨曦。
溫少遠看了她半晌,正準備帶上她一起回去,手剛伸出去扶住車頭,就聽她輕而有力的聲音穿透而來:“小叔,我剛才看見安然了,所以我才……”
她仰頭看着他,相互凝視時,她低低地又嘀咕了一句:“我已經一個學期沒有收到她的信了。”
随安然。
溫少遠知道她。
聞歌住在他那裏的時候,經常提起她。她從來不提父母,也很少提及外婆,這是她心底的傷痕,好不容易結痂,溫少遠并不打算去撕裂那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
最多提起的就是這個幼時就一起的玩伴,她所有過去的回憶裏,總是有這麽一個叫随安然的女孩子。安安靜靜的,随和淡然,陪伴着她一路成長。
聞歌并沒有和他強調過她的重要性,但眼底總是有一種懷念的光芒。也是那個時候起,溫少遠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對她如此重要。
溫少遠想了想。
别墅大門上有一個信箱,不過鮮少還有人會用寄信這種方式聯絡。也就是聞歌來了之後,每隔一星期她就會打開看一看。除了她,沒人在意那個信箱。
後來十月後,溫敬和蔣君瑜的事,也沒有有心思去查看信箱……
再後來,聞歌搬出來住在他這裏,那信箱更是無人問津了。
不過,看小姑娘這麽失望沮喪的樣子,他打算先不說。
“走吧。”他推着她的車,率先往前走:“往家裏打個電話,今晚跟我一起吃飯。”
聞歌原本還黯淡無光的眼睛倏然一亮,幾步追上去,興高采烈地纏着他問:“真的嗎?小叔你這次會待多久啊?我都好久沒跟小叔一起吃飯了。”
“暫時不出差了。”話落,目光微涼,略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好好走路。”
聞歌這才不蹦蹦跳跳地在他面前晃悠,乖乖地背着書包走在溫少遠的身旁:“小叔,我想吃酸菜魚……我好久沒吃這個了。還有啊,小叔,我一點也不喜歡數學補習班的老師,能不能你給補作業啊?我數學已經進步很多了。”
溫少遠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那說明你讨厭的那個補習老師還是有點本事的。”
聞歌“啊”了一聲後悔得簡直想咬舌自盡:“進步是我自己下功夫啊,小叔……”
那語氣,略帶了幾分委屈,帶着少女特有的嬌憨,溫軟如珠玉。
溫少遠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詢問她的學習情況。
聞歌一一彙報了,恍然想起什麽,“咦”了一聲,眨着黑漆漆還蘊着一汪清泉的眼睛問道:“小叔你沒跟我老師聯系了嗎?”
溫少遠沒回答。
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何興臨時停車的地方。何興在他們出現在後視鏡裏時就已經下車等待了,這會扛了自行車塞進後備箱裏,等溫少遠和聞歌坐進去,這才上車,掉頭去溫少遠指定的一家中餐廳。
在路上,聞歌先給徐麗青打了個電話,說明是和小叔出去吃飯了,會晚點回來。
徐麗青今晚正好也有飯局,往家裏打了幾個電話也沒有人接,正着急着要脫身去看看情況。這會接到電話,心下一定,叮囑了幾句,就由她去了。
聞歌這麽久沒看見他,有一堆的話想跟他說。在車上見他閉目養神,又不敢去打攪,憋了一路。等到了餐廳,就叽叽喳喳個沒完。
“小叔,我現在是紀檢隊的了……”
“小叔,我還去學畫畫了,徐阿姨說還是學點東西比較好,原本想讓我學鋼琴,但是我對音樂實在不感冒……我感覺我說要畫畫的時候她好像有些不高興……”
“還有啊小叔,你知道嗎!我在畫畫的地方居然碰到我同桌白君奕了!就開學報名的時候,你送我到班級門口,在那裏笑的那個男孩子!”
“小叔,白君奕可讨厭了。老是喜歡拿筆戳我,性格也惡劣,老愛跟我開玩笑……”
溫少遠原本一直安靜聽着,可聽到最後她三句話裏三句的白君奕,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對那天見到的男孩子有點印象……
穿着灰色的短袖,牛仔褲,看着挺俊俏?
他忍不住蹙了一下眉,打斷她:“白君奕?”
聞歌點點頭,捧着茶杯喝了好幾口茶,這才覺得有些幹涸的嗓子好了一些。
“不喜歡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冷淡地說完這句,睨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又補充上一句:“你現在關鍵的是學習,不要想别的東西,會占用你很多不必要浪費的時間和精力。”
聞歌愣了一下,總覺得溫少遠的這句話有些……怪怪的。但是要說哪裏奇怪,她又說不上來。
不過敏銳的察覺到,溫少遠是不喜歡她提及白君奕的,當下,就算有很多的狀想找人告,也默默地給吞了回去。
白君奕這麽讨厭,她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讓小叔也心煩!
一頓飯吃得安靜又緩慢,聞歌是有意吃得慢一點,溫少遠是沒有食欲,隻是将就着陪她吃一些。
等結束,已經是晚上的7點了。
何興早就下班回去了,回去溫少遠開車。
聞歌坐在副駕,看着前面漸漸變得熟悉的道路,有些不安地問道:“小叔,你什麽時候搬到我隔壁住?”
溫少遠偏頭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聞歌過度的依賴讓他有些不安。
他不回答,聞歌就不再開口問他。原本還活潑的小姑娘,眉眼攏上了幾分低落,安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像是在瞬間攏進了灰色的薄紗裏,看不真切。
這是不高興了?
溫少遠忍不住彎唇一笑,對這麽久不見,她的轉變有些驚喜也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性格似乎是活潑了一些,以前可不會在他面前,像隻小麻雀一樣,一說話就停不下來。總是安靜,克制,冷靜壓抑得不像是十四歲的女孩。
想了想,他并未直接回答她剛才那個問題,隻是問道:“我那裏你去看過了沒有?”
聞歌有些賭氣地搖搖頭,才不要讓他知道她經常過去。
已經到了小區,溫少遠在公寓前停了車,這才偏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沒看過,就跟我上去看看吧。”
聞歌現在也不想着回家,便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
但等她和溫少遠一起乘着電梯,走到門口時,聞歌腦子裏頓時一片靈光閃過,她突然想起了——被她故意搬到門口給溫少遠添堵的盆栽!
嗷!!!
就在她想阻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溫少遠開鎖,推門而入。長腿往前一邁,剛進屋……腳尖就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他原本還沒有多想,轉頭開燈時,看見還站在門口面色難看又尴尬的聞歌時,頓時了然,低頭瞥了眼腳邊的東西。
溫少遠輕扶着門框,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進來?”
聞歌腳步僵硬……
他的語氣越發輕柔溫和:“進來看看這個盆栽,我記得上次我跟你一起過來的時候,它是放在客廳裏的?”
聞歌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見她鼓着嘴,悶悶不樂地繼續裝死,溫少遠笑容柔和地看着她,聲音低沉又清潤:“小歌兒,現在都會捉弄小叔了?”
語氣裏滿滿的笑意。
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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