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些?
委屈什麽?
她答應了他的求婚, 也做好了和他共度一生的準備。
應家又隻有應老爺子一位長輩,十年相伴, 對溫景然, 别說阻攔,幾乎是在可接受的範圍内對他行了最大程度的方便。
那他說的“委屈些”,隻能是一個意思——
盡快結婚。
想到這,應如約忽然有些口幹舌燥,連車廂裏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起來, 她舔了舔嘴唇,避開他灼然的視線, 小聲問:“你……怎麽想的?”
他的車内幹淨簡潔到沒有任何挂飾, 應如約就算想故作輕松地轉移注意力, 也隻能研究擋風玻璃前置物處放的那盒抽紙巾紙盒。
結婚這種大課題, 一談及就是正經事。
她不想表現地太在意太熱衷, 也不想表現地太冷情寡淡,隻能矜持地裝作好奇紙巾盒上的說明,捧着那小清新外包裝的紙巾盒一遍遍地看說明。
短短的幾行, 她來回看了幾遍, 那些鉛字纖細又整齊,她掃過去時, 每個字都認識, 但每到最後目光落在結束的标點上,那些鉛字就像是浮動的海浪,風一卷, 浪一翻,很快就什麽都沒有了……
溫景然失笑,知道她緊張,也不拆穿,本扶在椅背上的手落在她的發頂輕揉了揉,低聲道:“我想明天去領證,婚禮在五月,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甄定婚禮的每個環節。要是不嫌累,婚禮可以在S市和A市各辦一場,雖然我覺得沒什麽必要。”
話落,他沉吟片刻:“婚禮想在海島,草原還是哪裏?我雖然沒做過婚禮策劃,但……應該不會很難。”
他難得清閑,把結婚需要準備的步驟都想了一遍。
難得用一次的手機浏覽器上,曆史記錄裏全是有關婚禮的搜索。
就連蜜月,他都準備了好幾個選擇,詳細到她會喜歡的地點,她會感興趣的事,她會鍾愛的餐食。
應如約有些消化不及。
怎麽就聊到婚禮要不要辦兩場,想在哪裏辦了?
她連明天領證都還沒同意……
再也裝不了淡定了,應如約把紙巾盒塞回擋風玻璃前,轉頭看着他,不太确定地問:“明天領證?”
“嗯,我翻了翻黃曆。”溫景然說得一本正經:“這幾天隻有明天宜嫁娶。”
還……翻了黃曆?
應如約忽然有些想笑。
她怎麽也想象不到,溫景然會……翻黃曆。
不行……越想越覺得有些違和,她擡手,用手背掩住上揚的唇角,借着看窗外的動作避開他的目光,支吾道:“那我等會跟靈芝請個假……”
請假的理由,明天去領證?
不知道整個麻醉科會不會立刻爆掉……起碼小邱會。
莫名的,光是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熱血,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她整個腦子都有些暈,心髒也跳得格外快,快到幾乎缺氧。
在車廂……或者說有他在的地方,她根本待不下去,利落地推開車門,潦草地抛下一句“我回去了”,跟隻兔子一樣,三兩下蹦遠了。
溫景然伸出去的手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隻聽見車門被用力的甩上,怔了一瞬,有些無奈地低歎了一聲。
随即,又無聲地彎着唇角笑起來。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
下午第一台手術是兒外的,病人是六歲的小女孩。
應如約回科室時,小邱去病區,沈靈芝去手術室準備手術,她換好衣服趕到手術室時,手術的準備工作剛做好。
沈靈芝看到她,第一反應,是暧昧的眨眨眼:“溫醫生回去了?”
應如約把人抛下就走……現在聽誰提起他,都莫名覺得心虛,胡亂點點頭,也沒聽仔細她問的是什麽。
等手邊的工作做好,護士還沒有把病人送進手術室,應如約等了等,想起要和沈靈芝請假,一想到請假的理由,手心頓時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害羞得說不出口。
她在心理建設良久,想了數十種開場白,沁涼的手指原本都快挨着沈靈芝的手臂了,又飛快地縮回去。
幾番掙紮後,沒等她找到合适的機會開口,護士已經把病人送進了手術室。
六歲的小女孩,恐懼冷冰冰的手術儀器,坐在病床上被推進來時,一雙眼紅通通的,顯然哭了很久,抽噎着,驚惶未定。
應如約昨天做了小女孩的術前訪視,和病人的家屬有最直接的溝通。
這個女孩,膽囊結石伴急性膽囊炎,四歲開始疼起,因年齡太小,各個醫院都不接收。因爲生病也沒能正常去上學,這個年紀經常一個人在家,由奶奶帶着,性格敏感自卑,纖弱得就像溫室裏的花,風一吹就能橫枝折斷。
S大附屬醫院的腔鏡LC在市内很出名,主治醫生再三衡量後,仍舊接下了這個病人,做腹腔鏡下膽囊切除。
整個過程,從接手病人到确定手術方案,一波三折。
最讓應如約動容的不是小女孩這些年的經曆,也不是病人家屬所作的努力,而是主治醫生力排衆議後,說的那句:“她已經被影響了人生,趁還沒徹底被改變,我試一試吧。”
她想,這就是很多人堅持從醫的信念和初心吧。
病人年齡實在太小,整台手術開始後氣氛就一直有些凝重,直到順利結束,主治醫生才終于松下那口氣。
應如約負責把病人送去恢複室,等小女孩醒來後,她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臉蛋,微笑着安慰她:“睡醒了?已經沒事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濕漉,翳合了下唇瓣,低聲吐出一句:“謝謝阿姨。”
一句謝謝,輕而易舉的,柔軟了她整顆心。
這台手術一打岔,應如約徹底把請假這回事抛之腦後,直到下班後,她坐進溫景然的座駕裏,她才恍然想起來,連忙給沈靈芝發短信。
溫景然看她慌慌張張的連安全帶也忘記系上,幹脆在路邊停了車,替她系好安全帶,才問:“出什麽事了?”
“忘記請假了。”應如約咬住下唇,嘀咕:“下午有台兒外的手術,病人才六歲,腹腔鏡下膽囊切除,我一直揪心到手術結束把她送進恢複室。”
她把短信編輯好,發給沈靈芝,擡眼看他:“我發現啊,一個人的魅力真的不隻靠外表,心有大愛的醫者……”
話音未落,聽不太順耳的人忽然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應如約一懵,連後面要說什麽都忘了,一雙眼還有些回不過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溫景然,呆滞地問:“你……”
溫景然絲毫沒有半分的不自然,指腹摩挲了下她剛補過唇妝的唇角:“你繼續說。”
應如約想了想,“哦”了聲,早忘了自己想要歌頌歌頌主治醫生的初衷,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徹底當機:“怪你,我忘記要說什麽了。”
忘了就好。
溫景然捏着她的下巴,又低頭,在她唇上輕蹭了蹭。
湊得近,能聞到她唇妝的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麽香,但淡淡的,不濃郁也不熱烈。
他張唇,輕吮住她的下唇,含糊問:“口紅什麽顔色的?”
“西柚紅?”應如約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不然就是豆沙色。”
被咬住唇,她說話并不那麽清晰,嘴唇開合間,還總是能碰到他的,這麽近的距離,和他抵蹭摩挲,瞬間讓她紅了耳朵。
應如約擡手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很不合時宜地打斷他:“我餓了。”
那聲音又軟又輕,像毛茸茸的草心從他心尖上掃過,溫景然心口微顫,抵着她的唇頓了頓,張嘴輕咬了她一口,終于退離。
他那一口咬在唇上,雖不疼,但頗有示威作用,就像是在跟她說……暫且先放過你。
莫名的……就很撩人。
應如約被撩得七葷八素,握着安全帶捏揉了半晌,才想起來問:“回家吃飯?”
溫景然偏頭看了眼後視鏡,邊打轉向燈邊切換車道,回答:“我做飯給你吃。”
話落,似乎是想起剛從A市回來那天,那頓因爲他求婚而沒有吃成的晚餐,忍不住笑起來,自嘲:“今天應該不會被什麽事打斷了。”
他不說應如約還沒想起來那天最後還是叫了外賣的晚餐,一想起來,全是那天他抱她坐上流理台,眼睛裏有星輝的樣子。
她轉開視線,看着沿路已經亮起的路燈,點點頭:“好。”
一個“好”字,她咬得又輕又柔,幾下融進無邊的夜色裏。
——
另一邊。
剛收到請假短信的沈靈芝,面色古怪地盯着請假理由看了幾秒。
然後點開微信,找到小邱。
“我有溫醫生明天行程安排的第一手資料,要不要?”
小邱很上道,立刻發了面值五元的紅包:“快說快說。”
沈靈芝邊“啧啧”了兩聲,邊嘀咕“小邱對男神也就五塊錢的愛啊”邊言簡意赅地敲下三個字:“民政局。”
小邱:“……”
???
覺得自己是被坑了的小邱猶豫三秒後,發了一個面值十塊錢的紅包:“真的假的?”
沈靈芝翻了個白眼,截圖,發送。
截圖上赫然是幾分鍾前應如約發給她的請假短信——
“沈總,
明天需要請一天假,去領證。
0.0求批。”
小邱:“……”
嗷嗷嗷嗷嗷嗷!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對會不會是我那麽多娃裏第一對有準确結婚紀念日的一對……
随機送100個紅包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