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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你有沒有吃魚啊


“是瀑布!”

“那些人都在看瀑布!”

山坡上嘈雜一片,眼前的景象讓不少人感到驚恐。

“瀑布裏有什麽嗎?”

“會不會是在舉行祭祀,恭迎水鬼。”

“什麽水鬼,還有鬼嗎?好可怕,我爲什麽會進來這種地方,我隻是想出門買點水果,我要回家嗚嗚嗚……”

“他媽得給老子閉嘴!”

向東兇神惡煞的吼了聲,大眼妹硬生生憋住眼淚。

山坡上籠罩着壓抑的恐慌。

陳仰從這個角度望去,這座小鎮鄰水而居。成群飛鳥越過山川,一道瀑布嵌在山嶺裏,如白鏈般飛馳而下。

水流蜿蜒成河,轉過幾道彎後,水勢逐漸放緩。

鎮長的人就站在河裏,眼睛望着瀑布。

“嘩——”

山上無數的沙石、魚蝦被沖将下來,跟迅疾的水流一起朝着河裏湧去。

“動了……”

長相活潑可愛的年輕人發出驚呼:“他們動了。”

河裏的那些人全部彎下腰,兩隻手放進水裏,四處摸索着什麽。

向東嘬着煙眯眼:“這個動作眼熟啊,他們難道是在……”

大眼妹嗚咽着往下接:“捉魚嗎?”

“怎麽可能。”藍色短發的姑娘說,“這是任務世界,我們要做任務,要打怪,水裏的那些人行爲那麽詭異,怎麽可能是在捉……”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就有一個鎮民摸到什麽,往岸上一扔。

那是條活蹦亂跳的大鲫魚。

藍色短發的姑娘:“……”

其他人:“……”

“真的是在抓魚啊,吓死我了。”大眼妹拍拍胸脯,“還好隻是抓魚。”

“抓魚就不怕了?”

那年輕人望着山下,自言自語:“我怎麽覺得正因爲如此,才讓人毛骨悚然。”

周遭一片死寂。

大家的情緒從緊張到輕松,又跌回緊張。

他們都住呼吸,伸着脖子往下看。

整條河道到處都是捕魚的人們,估計所有的鎮民都在。

河道并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差不多到腰部,淺的不過剛沒腳踝。

小孩們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籃,在遠處的花叢裏追逐嬉戲,大人們一個個卷着衣袖,有人手拉漁網,有人直接徒手。

水波滟滟,倒影出忙碌的人們,和背後的迷迷山色。

這本該是喧鬧的豐收景象。

但是,現場卻彌漫着一股違和的凝重。

那股凝重被一縷縷的山風卷着,送到了山坡上面的衆人面前。

向東扒開不停撩他大腿的茅草,一腳踩爛:“這次的任務可能跟抓魚有關。”

陳仰歎氣:“不是可能,明擺着的事了。”

“完犢子了,老子不會抓魚。”向東瞥瞥陳仰抓頭的手,“你運氣不錯,沒在手爛的時候進來,不然你抓個屁。”

接着就嫌棄的吐出兩字:“真醜。”

陳仰搔了搔長長了一點的頭發,浴場那回已經被坑過了,那感覺一輩子都忘不掉,生不如死。

他對向東的後兩字不在意,耳邊冷不丁響起對方的咒罵。

“媽得,看什麽看!”

向東猙獰的啐了一口:“隻不過是手指甲沒長好,這就惡心的不行了?那要是見到腦漿爆掉,剝皮碎屍,腐肉屍蟲,豈不是要……”

“哇”

大眼妹聽吐了。

向東對上投來的幾道視線,着重關注最爲火辣的那一道,是個熟爛了的旗袍女,他上下一掃,唇勾了勾,俊美的面龐露出一個蠱惑的笑容。

“大姐,别對我騷,我是基佬,不搞女的。”

旗袍女眼裏的妩媚之情頓時僵住。

她換了個站姿,開叉旗袍底下的大白腿對着陳仰跟朝簡……

後面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趕忙用手擋眼,非禮勿視。

旗袍女再三碰壁,她沒一蹶不起,而是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嬌嗔的擺了下手:“我姓喬,你們可以叫我喬小姐。”

大家順勢做起介紹。

被喬小姐撩騷的年輕人叫葛飛,藍色短發的姑娘是珠珠,她旁邊的瓜子臉女人姓香。

陳仰聽到這,餘光挪了過去,這個姓他是第二次聽,第一次是在康複院。

“香子慕,子孫的子,仰慕的慕。”那個瓜子臉女人說。

陳仰不易察覺的觀察,她的眉眼偏寡淡,氣質知性溫婉,跟康複院的男護士香月長得不像,應該不是認識的人。

心裏這麽想,陳仰嘴上卻問出了聲:“香女士,你認識一個叫香月的人嗎?”

香子慕搖搖頭。

陳仰還想多看幾眼,他的眼前突然陰下來,自己的那頂鐵灰色棒球帽被朝簡丢過來,扣在了他頭上,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視線。

這個小插曲因此被打斷。

陳仰把帽子往上撥了撥,沒再多問。

男的叫女性化的名字,女的叫男性化的名字,剛好反了,這麽巧。

陳仰捏着帽檐左右拽拽,手擋住了眼裏的探究。

剩下的幾人分别是修理工老吳,教語文的謝老師,學生大眼妹跟卷毛錢漢。

陳仰聽到最後一人的介紹,他脫口而出道:“錢秦是你什麽人?”

錢漢呆了呆:“我哥。”

陳仰心想,弟弟還記得哥哥,說明對方沒把命交代在後面的任務世界。

文青把任務當遊戲,錢秦是當成解算術題,聰明,冷血,理性,他不僅要答對,還會尋找最簡潔的公式。

那是個狠角色,後面可能還會再遇上。

陳仰迎上錢漢想問又不知道怎麽問的眼神,動了動眉毛,哥哥是學霸臉,弟弟是學渣臉。

“我跟你哥做過同一個任務。”陳仰簡潔道。

錢漢眨眼:“啊……噢,噢噢。”

陳仰介紹了自己跟朝簡,之後是畫家和向東,這個流程結束後,初步交流出來的信息是,喬小姐是第四次做任務,謝老師是第二次。

其他都是新人。

這次的十二人,有經驗的,跟沒經驗的,各分一半。

陳仰問起任務提示,沒人回答。

“怎麽回事?”

向東夾着煙的手挨個指:“誰他媽撒謊了?給老子站出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陳仰暗中留意他們的表情,一個個的都沒異常,不像是有人在渾水摸魚,難道這次沒有提示?

他看了眼山下河裏的鎮民們,伸手拉着朝簡轉身離開山坡:“先進鎮。”

後面傳來向東的聲音:“購物袋還拎啊?丢了拉倒!”

陳仰不丢,他背上背包,一左一右拎起袋子,腳步跟着朝簡。

“鎮上的建築很古舊,鎮民的穿着卻跟我們差不多,就是褂子跟褲子,不是長衫。”

朝簡拄拐踏進羊腸小道,突兀道:“我們買了内褲。”

陳仰愣了下:“昂,買了。”

“新的要脫水,等安頓下來了,我就搓搓。”陳仰邊走邊說,“外面的衣服沒有,到時候看能不能弄兩套。”

這個季節,天氣又悶又燥,還會有蚊蟲。

進來這麽一會時間,陳仰的脖子上已經被叮了兩個大紅包,他拎着袋子的手擡起來,手背蹭蹭脖子。

“晚點進來就好了,我們正要去買花露水,沒趕上。”

朝簡放下拐杖。

陳仰問他怎麽了,他沉默着掃視周圍。

“那裏,”朝簡的目光停在一個方位,“拿個袋子,揪一些裝進去。”

陳仰望了過去,朝簡示意他看他的地方有一大片小花,黃黃綠綠的,他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麽?”

“驅蚊的。”朝簡說,“有比沒有好。”

他又指向一處:“還有那邊的,也抓點。”

陳仰放下購物袋,翻翻裏面的日用品,騰出一個袋子去揪植物。

落後一些的大眼妹叫住珠珠:“他們在幹什麽呀,不是要進鎮做任務嗎,怎麽跑去摘花草?”

珠珠把鮮藍的碎發往耳後一撩,露出一排五角星的銀耳夾:“可能是任務道具?”

“不是道具,它們都是驅蚊蟲的東西,黃綠色的是夜來香。”

一旁的謝老師科普道:“橘紅色的是逐蠅梅。”

說着就去拔草了。

随同的還有錢漢跟葛飛,男孩子也怕被蚊子咬。

“驅蚊的啊,那我不用了,我有這個。“大眼妹晃了晃左手,腕部套着一個橙色手環。

珠珠看着手環問:“這能管多久?”

“新的,我才用,能管兩三天。”大眼妹抽了張吸油紙,往油光發亮的鼻子上面一貼,搓了搓,“我們應該明天就能回去了吧。”

珠珠:“……”姐妹,是什麽讓你這麽天真?

她用食指的指腹掠了掠大眼妹的手臂:“你的汗毛挺多,能紮小辮了。”

大眼妹難爲情的笑笑。

珠珠發現了新大陸,她手指着大眼妹,震驚道:“你有胡子诶!”

大眼妹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沒見過雄性激素高的女孩子嗎?她尴尬的換個人聊:“香姐姐,你不去嗎?”

香子慕似是不太适應被陌生人這樣親切的稱呼,她的言行舉止都擺出了抗拒跟防備:“我不是招蚊子的體質。”

“那你好啊,不擔心了,不像我,我招蚊子。”

喬小姐婀娜曼妙的走過來,她從小包裏拿出白手絹,蜻蜓點水的擦擦臉跟脖頸:“一到夏天,我都沒辦法睡一個踏實覺。”

大眼妹哼哼,招蚊子還不穿絲襪,腿露那麽多,叉都快開到腰上了,她指着摘草的幾個男的說:“他們都在摘,你也可以去啊。”

喬小姐伸出一條腿,皮肉白得晃眼,腳上的皮鞋紅得豔麗,兩種顔色形成又純潔又妖娆的視覺沖擊。

“妹妹,你瞧瞧,我這腿,往草叢裏一走,那出來還能有樣子嗎?”

大眼妹膛目結舌,這個大姐是怎麽完成三個任務的,出賣色相?肯定是!

他們這行人裏面,有八個男的,其中一個是GAY,還剩下七個……

天啊,她該不會都要睡吧?

喬小姐望着那一片黃綠色花草,惆怅的歎口氣,她似乎下定了決心要往那邊邁,彎腰理了理旗袍。

身體的曲線成熟而豐韻。

老吳搓着粗黑的手上前:“喬小姐,我去你幫你弄一點那個草。”

喬小姐輕擰了一下瞄得精細的眉毛:“這怎麽好意思呢。”

老吳擺擺手:“沒什麽的。”

“那麻煩大哥了啊。”喬小姐走近點,手環在胸前,“這個鎮子好可怕的,我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沒事的,我……我們,大家互相扶持。”

老吳聞着香味,眼睛都不知往哪看,他邁着喝醉了的步伐沖進草叢。

向東嘬完最後兩口煙,捏斷煙頭丢地上,手臂橫到畫家肩頭:“這回隊伍裏來了個被男人精元灌大的騷狐狸,你可要小心點,就你這樣,禁不住她完一輪。”

畫家跟向東拉開距離,他拽了拽一次性手套,拿出噴霧對着被對方噴過的地方,滋了好幾下。

向東剛要罵,他看着畫家毫無人氣的臉,忽然想到什麽,耐人尋味的說了一句話。

“哥們,我建議你在跟陳仰,以及他那位待在一起的時候,少用你的消毒水,尤其是在封閉空間,不然你會後悔的。”

畫家收噴霧的動作頓了半拍:“爲何?”

“試試就知道了。”向東往前走,手揮了揮。

陳仰一夥人穿過羊腸小道進了小鎮,所到之處不見一個人影。

鎮上的人還在河邊抓魚。

陳仰他們也往瀑布那邊走,視野裏的一切充滿了舊時期的色彩,民國風味很重。

這是一座古鎮。

酒樓,客棧,戲樓,典當行,照相館,各種鋪子,應有盡有。

珠珠嘟囔着說:“我好像來過這裏。”

衆人都停了下來。

“這是任務世界,你怎麽可能來過?”大眼妹兩隻眼睛瞪成銅鈴,“你不是新人?”

珠珠說:“我是啊。”

有質疑的眼神落在了珠珠身上。

謝老師察覺到氣氛不對,他再次出來科普:“就算是老人,也不會重複進一個任務地。”

這話既透露了他的經驗跟可信度,也幫珠珠打消了她在大家心裏的疑點。

葛飛臉上塗着花花綠綠的草汁:“那爲什麽她會覺得熟悉?”

“或許是前世今生。”

就在這時,一個淡如水的聲音響起。

陳仰看了眼,是香子慕,她沒看當事人珠珠,也沒對着葛飛,一雙眼飄向鎮子深處:“有時候去一個地方的時候,會感覺自己以前去過。”

“哦哦哦,是有這種事,我也遇到過,還不止一回。”大眼妹恍然,“這算是離奇現象裏面比較普通的啦。”

大家再次前行。

珠珠一路走,一路看,手機拍個不停,眼裏的恍惚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濃重:“你們說,現實中有沒有可能也有這樣一座小鎮?”

大眼妹說:“不可能的,你想想,要是有這個地方,肯定成了網紅打卡地,或者電視取景地,紅到不行。”

珠珠眼中的恍惚這才減弱:“也是哈……你說的對。”

她拍下小閣樓,翻了翻照片,繼續拍。

河岸上的魚越來越多,河裏的人都沒上來,依舊在水中摸索。

大家互相警惕着,每當有人抓到魚,他們都顯得有點緊張,目光紛紛有意無意的掃向那裏。

而抓到魚的人,更是謹慎的背過身去,在歎息中,将魚随手一扔。

“嘩!”

李二闆猛地擡手,一條銀色的大魚甩着尾巴,被他抓出了水面。

那一瞬間,一道道警惕的目光射向二闆,他第一時間彎腰背身,小心的翻看魚身的兩面。

淨滑的魚鱗,在陽光中熠熠生輝。

李二闆一臉失望,他随手把魚扔到岸上,再也不管。

所有人都在抓魚,扔魚,抓魚,扔魚,抓魚……不斷的重複着這個舉動。

他們在等着什麽。

一陣劇烈的水波傳來,是張大成,他們家世代都是撒網的好手。

李二闆跟大家夥都連忙看了過去,隻見一張半大不小的網被張大成拉出水面,裏面有七八條魚。

張家其他人迅速從不同方向圍了上來,像保镖一樣,護着張大成上了岸。

人群裏掀起了騷動,有人想擠過來看,卻被張家人攔了下來。

“一、二、三……”

張大成翻看了每條魚之後,氣憤又沮喪的搖了搖頭,他拖着網,重新走向水裏。

李二闆看着張大成扔下的那些魚,心裏松了口氣,剛想彎腰捕魚……

“咯吱、咯吱……”一陣刺鼻魚腥味,伴随着咀嚼聲從身後傳來。

“趙老頭,你……”李二闆傻了。

趙老頭布滿皺子的臉上,堆滿微笑。

這本是個身患絕症可憐老人,醫生認定他的壽命不會超過半年,從此他在也沒有笑過,隻是在絕望中,默默的準備好了棺材。

但是現在,他在笑,開懷大笑,仿佛新生的孩童。

“哈哈哈哈哈——”趙老頭的笑聲幹癟而沙啞,他大大的咧着嘴,露出那爲數不多的幾顆黃牙。

李二闆看着這狀況,不由吓得汗毛直立。

趙老頭的嘴裏正在嘩嘩向外滲血,這血不是他的,而是他手裏那半條魚的。

他拿着魚,放在嘴裏嘎吱、嘎吱,硬生生的嚼着,幾個魚刺插在他的嘴唇上,随着咀嚼而顫動。

而他卻還在笑:“二闆啊,你看,我終于不用死了。”

他看着李二闆,表情十分開心。

“不,不……你等一下,這魚是誰的?”

李二闆的心裏控制不住的一陣發慌,他抖着發軟的腿,扯破嗓子大喊。

“快攔住他!快啊!快!”

周圍的人慌亂失措的想要沖過去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見趙老頭将剩下的半條魚,一把塞進嘴裏。

然後漲紅着臉,用盡全身力氣給咽了下去。

人們都僵在那裏,看向趙老頭的目光充滿了恐懼。

漫長的寂靜之後,有人忍不住的大叫。

“你們有誰看見,那魚身上寫的是什麽嗎?!”

心态很差的都跟着叫嚷:“有沒有啊,有沒有人看到啊!”

好幾秒後,坐在河裏的一個大漢發出了聲音:“上半身被他吃了,我就看見下半身有個字。”

“什麽字?”

“闆!”

人群再次寂靜,他們全都齊刷刷的看向李二闆。

李二闆的臉上灰白一片,他死死瞪着趙老頭,雙目充着血,滿是恨意。

而趙老頭卻笑着看着他,張了張自己的嘴,然後道:“吃了!沒了!”

“啊!”

李二闆哭着大吼了聲,操起水裏的一塊石頭,踉跄着朝趙老頭沖了過去。

等到了身前,他揚起手臂,舉着石頭瘋狂的砸向趙老頭。

“嗵!”

鮮血飛濺,趙老頭卻安然無恙,因爲李二闆砸的是他自己。

李二闆神情茫然,眼神呆滞,他仿佛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砸的是自己,攥緊了石頭,不停的猛砸自己的腦袋。

“嘭嘭嘭”

一直在砸,就像是在釘木樁。

李二闆一下一下把自己的頭徹底砸爛。

他的屍體就真的像木樁那樣,筆直站在水裏,一動不動,除了不斷滲出的鮮血與白漿。

人群驚恐起來,他們沒有心思再去管趙老頭,也顧不上李二闆的屍體。

“天啊,又開始了。”有人驚呼。

“我還年輕,我可不想死啊!”

“……”

“别說了!趕緊抓魚!”

所有人跌撞着撲進河中,雙手貼着泥水瘋狂搜索。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些帶名字的魚,都是成群出現的,隻要出現一條,就代表它們來了,後面還有。

張大成焦急的一把撒出漁網,心中無比緊張。

“除了李二闆,其他人的魚一定要到了……”

“說不定就有我自己的。”

鎮民們都是相同的想法,有人更是一頭紮進水裏,試圖看清水裏的魚群。

然而由于河道并不是很寬,鎮上的男女老少全都下了河,就連小孩子都被自家大人拖了下來。現在已經出現了人擠人的想象,現場亂作一團。

驚呼、吼罵、慘叫……混成一片。

陳仰一行人來到幾米高的河岸上,他們看着下面的一切,表情各異。

“啊!”

大眼妹指着水裏的屍體尖叫:“死,死,死人了!”

珠珠攥着手機:“我們都看到了。”

水是流動的,血被沖到下遊,很快就散了,隻有屍體還站在原地。

“下去的路在那。”向東對陳仰指了指,“我先去了。”

話落就闊步離開。

接着是畫家,葛飛,謝老師,錢漢。

剩下的人都在岸上。

老吳跟喬小姐站在一塊兒,進鎮到現在一直這樣。

珠珠猶豫着想下去,她摳了摳手機:“不下去的話,就不知道水裏有什麽了。”

大眼妹咬唇:“可河裏有屍體。”

珠珠說:“查不到線索,我們都有可能成爲屍體之一。”

大眼妹臉上一慌,之前哭過的眼睛又紅了起來:“那,那我們去吧。”

珠珠沒有立刻行動,她看了看沒出聲的其他人。

陳仰扶着朝簡慢慢坐下來:“我跟我弟弟就不下去了。”

香子慕說:“我怕水。”

珠珠:“……”

大眼妹拉了拉她的防曬衫,用嘴型說:“裝的。”

珠珠沒說什麽,她跟大眼妹沿着石階下去,途中往老吳那瞟了一眼。

老吳被那一眼瞟的很不自在,他對身邊的女人說:“喬小姐,我也去看看好了。”

喬小姐把一頭大波浪撩到一邊,捋着碎發笑:“注意安全啊。”

送走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喬小姐踩着紅皮,鞋哒哒哒的走到香子慕那裏:“香女士,這個任務不出意外是要下水的,你怕水,那要受罪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香子慕的頭發很黑,長度在肩部左右,風一吹,發絲往白瓷的臉上揚,像黑白畫卷。

喬小姐比她高挑不少,微低頭湊近點說:“你的眼睛顔色很淺,眉毛也淡,我閱人無數,還是頭一回見你這樣。”

香子慕後退一步:“天生的。”

喬小姐笑了笑,她啪嗒按開小皮包,從裏面拿出女士香煙跟打火機,随意的問起地上的年輕男人:“陳先生,你進來前是在購物啊。”

陳仰看了眼風塵味很重的女人,這都做第四個任務了,不可小觑。

“嗯。”陳仰應道。

喬小姐慵懶的拔出一支香煙,紅唇輕含:“你弟弟不愛說話。”

陳仰眼皮一跳。

朝簡的眉眼全藏在帽檐的陰影裏,身上的戾氣卻遮不住。

陳仰趕緊岔開話題:“不知道河裏什麽情況。”

喬小姐剛才那句似是随口一提,陳仰換了個話題,她就跟着換,并不在意他那幾根沒什麽指甲的手指。

“陳先生會抓魚嗎?”

陳仰說:“還行。”

假的,他不太行,死魚他一抓一個準,活的就……眼睜睜看着魚從指縫中溜走。

朝簡現在雖然能用兩條腿站着,可他站不久,一分鍾就已經是超常發揮了,而且下盤還不穩,他根本抓不了魚,他們倆這回要完蛋。

陳仰歎口氣:“哎。”

朝簡把他扯近,不耐煩的低語道:“歎什麽氣。”

陳仰說:“我記得小時候屋後的河裏水幹過,水位差不多比下面那條河淺水區高一點點,我和大家一起去抓魚,一條都沒抓到。”

朝簡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正常,你蠢。”

陳仰無語了會,視線跟着向東幾人到達河邊:“我抓不好,你抓不了,形勢不太樂觀。”

朝簡帽檐下的眉頭皺起:“你老實點,什麽都好。”

陳仰:“……”

他真的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導緻對方堅定不移的認爲他不老實。

朝簡在購物袋裏翻找。

不知要找什麽沒找到,袋子裏的東西被他撥了出來,他看起來随時都會把所有東西砸碎。

陳仰輕聲安撫:“冷靜點,你想要什麽,跟我說,我給你找。”

朝簡箍住陳仰的手臂:“李子園。”

“那個啊,我放包裏了,我給你……”

陳仰正要把背上的包放到腿上,就被朝簡一把拽頭,暴躁的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飲料,喝完。

陳仰愣怔住了,這麽渴?

他湊頭去翻背包:“還有一瓶沒拆的,要嗎?”

朝簡的情緒壓下去了一些,他抓着拐杖敲地面:“明天喝。”

陳仰:“……行。”

旁邊那兩個風格剛好相反的女人目睹這一幕,都沒表現出異樣的眼光。

香子慕是一行人裏第二個穿長袖的,藍色條紋的袖子裹着她纖細的手腕,她沒整理淩亂的頭發,就在發絲糾纏的縫隙裏看着下面的河道。

喬小姐也沒發出隻字片語,她的左手臂橫在身前,右手的手肘抵上去,兩根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夾着煙,徐徐的抽了起來。

陳仰聞着煙味,喉嚨有點幹癢,他摳了個奶片含着:“看來普通的魚裏面有異類。”

“具體是哪方面的異類,要等向東他們打聽完回來,到時候我們也會知道河裏那人是怎麽死的。”

陳仰看見向東突然扒掉人字拖跳下河,其他人也跟下餃子似的去了河裏。

除了重度潔癖的畫家。

陳仰站起來,繃着神經關注水裏那些人的動靜。

隔着這麽老遠,陳仰都知道向東在罵罵咧咧,抓不到魚,又想找什麽,他搶走一個鎮民的小網,動作生硬的胡亂丢水裏。

再胡亂收起來,一條沒有。

陳仰的嘴角不停抽搐,向東竟然比他還菜,那他們這夥人裏面,誰能跟鎮民們一戰?

總不能都……

“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

陳仰聽到大眼妹模糊的驚喜聲,他循聲搜尋,老吳跟葛飛兩手抓兩手穩,謝老師也逮了一條。

還好有厲害的,陳仰松口氣。

河岸上飄着香水味跟煙味,氛圍不錯。

下面是另一番景象。

鎮民們沒功夫打量外來人,他們像是在跟閻王爺搶時間。

雖然一直都有魚被捕上岸,堆積的越來越多,可是這些魚的身上都沒有名字。

要怎麽找出名字魚?

趙老頭顯然是得到了一條,可其他的在哪?是不是已經有人抓到了,偷偷藏起來,默不作聲呢?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放慢了抓魚的動作,猜忌的眼神掃來掃去,有什麽一觸即發。

“鄉親們——”

一個身穿藍布褂,胸前别着鋼筆的中年男人慌慌張張的從遠處跑了過來,他站在河岸上面,看着混亂不堪的人群,神情焦急無比。

中年人叫高德貴,他是鎮長。

“鄉親們啊,聽我說!不要再搶了!”高德貴大聲的喊着。

“強搶長輩壽命是不孝……”

“強搶小輩壽命是不仁!”

“強搶同輩壽命是不義……!”

“人要是不孝不仁不義,壽命再長,那也是要天打雷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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