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番外

陳仰被朝簡吻掉口中的苦澀,被他抱到他們的家裏,躺在散發着木頭香味的床上,還是覺得不真實。

可這就是真的。

陳仰真的走出了那個被任務規則纏繞侵蝕的虛假世界,解綁了身份号,脫離了任務者的身份。

他跨過終點線,見到了朝簡,回家了。

過去的一切都在陳仰的腦海裏,活躍異常,它們才剛剛回到屬于它們的位置上面,似乎每個記憶片段上面都有溫度,還是熱乎的。

但其實隻有陳仰回顧的節點是真的熱,從裏到外都熱,大多數記憶片段都隻是因爲剛出爐被一層熱皮包着而已,剝開以後會觸及一片冰冷。

因爲那些他沒有重新經曆的過往離他太遠了,早已忘記了當初是什麽感受,情感無法連接。

這次是它們的第一次現身,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它們會被陳仰鄭重地塵封起來,安靜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陳仰蜷縮着手腳窩在朝簡懷裏,耳朵貼着他的心口。陳仰在朝簡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聲中整理記憶,最後一關大多都是人生走馬燈,隻有三段幻境,它們很巧妙地被規則安排進去,目的是要幹擾陳仰,讓他分辨不出哪是真的,哪是假的,精神錯亂,最終在路上迷失方向。

那三個幻境分别是——

-喬姐的公交任務。

前半部分是真的,最後的結局是假的,那個任務裏的她确實沒有任務失敗,她曾經的确是死在後來的其他任務裏,被自己救過的孕婦吃了。

-阿景的死。

他沒有倒在陳仰懷裏,陳仰也沒有來得及幫他合上眼睛。

阿景是睜着眼睛走的。

-機房,鄭之覃阿緣錢秦巧姐等人的死,朝簡的死,朝簡的安慰,包括陳仰自己即将播完種子,全部都是幻境。

幻境的片段看似很少,可帶來的連鎖反應是可怕的。因爲當陳仰通過喬姐矛盾的死因意識到走馬燈裏有幻境的那一刻,他就開始分不清自己收集珍藏的記憶碎片哪些是幻境,哪些是真的過往。

陳仰起先認爲真假各占一半,他告訴自己不要管,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什麽畫面,他就看什麽畫面。

可他還是控制不住,他會在面對過去的那些隊友和自己時,不由自主地去推測區分虛實,精神世界在上演一場激烈的紛争,滿目瘡痍。

後來,陳仰遇到了陽光青澀的新人朝簡,他愛的那個少年,勇敢善良,仗義,敬重生命熱愛世界,太好了,他一邊眷念,一邊掙紮,神經質地在心底呐喊,不要當真,都是假的,假的!

再後來,陳仰累了,他結束了精神世界的拉鋸戰,放過了自己。陳仰想,都是真的,他全當是真的對待,所見所聞全是真的。

陳仰在不知沿途風景是幻境還是實景的情況下,強迫自我,艱難守住初心,他往前走,不敢回頭,不敢停下,一路向着自己的正前方走。

然後,他走到了機房。

那時候陳仰傻了,腦子裏是空白的,語言能力和思考能力都沒有了,膨脹的腹部和嘔出來的白絲帶來的劇痛讓他想起來,他之前是真的寄生了孢子,戴上耳機後,孢子就成熟了播種了。

就在那個瞬間,朝簡問他是不是進了幻境。

陳仰恍然,原來他自己根本沒有突破臨界點,他停在了審核區,那一路的人和事物都是幻境,全是假的。

陳仰絕望了,他不知道怎麽面對從終點返回,一點點爬向他的朝簡,更加痛恨自己的失敗。

他除了問一遍遍地爲什麽,不甘心,其他什麽都做不了。

精神的崩潰與身體的痛苦交織着進行,其中穿插着朝簡溫柔的目光和吻,陳仰在毀滅跟新生的分界線上遊走。

很快的,朝簡的體内也有孢子,他在陳仰面前跪了下去,站都站不起來,接着是隊友的死,一個個的全死了。

陳仰腦子裏那根猛烈顫了許久的弦“當”一下斷裂成兩截,同時彈跳着重重拍向他。

疼得失去了視覺。

朝簡在快要死去的那一刻,摸着他的臉說,哥哥,我早就想好了,走不到終點就算了,我們一起去地獄吧。

陳仰說好。

毀滅和新生的分界線開始燃燒,站在那上面的他眼神空洞,身心搖晃,等着墜入毀滅的深淵。

是朝簡拉住了他。

走出最後一關的最後一個幻境,陳仰仿佛觸碰到了規則本身,它說,我把你丢進記憶和虛幻的長河裏,你還能找到回家的嗎?

找不到,你就葬身在長河裏,帶着你不夠強大的信念,和你的不甘,遺憾,以及還在等待你救贖的愛人永遠沉埋下去。

找到了,就能回來。

書呢?

陳仰剛動這個念頭,書就被一隻手送到了他眼前。

陳仰一把抱住書,朝簡将那隻手放回他的背上,用力抱着他。

兩人都沒說話,隻是靜靜地聽着彼此的心跳聲和呼吸。

過了會,陳仰沙啞地開口:“我的日記本……”

那日記本和書一樣,被早有預料的朝簡送進了他懷裏。

陳仰放下書,拿起日記本翻開,第一頁還是空白的,第二頁就不一樣了。

他以前記錄的隊友被規則篡改成線條,現在他通關了,那些線條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都是人名,密密麻麻。

陳仰一頁一頁往後翻,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念,越往後,他念的越平淡,似乎麻木了習慣了,可他捏着日記本的手卻不停顫抖。

朝簡一直陪着他。

還差三五頁沒有翻,陳仰的腦袋往朝簡懷裏一磕,睡着了。

精神力透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常人達不到的極限。

朝簡沒有抽開還被陳仰攥着的日記本,他隻是把人撈在臂彎裏,阖眼發出一聲歎息。

陳仰覺得不真實,他又何嘗不是。

這條路走得太難,太久,太痛苦了,真的走出來了以後,會有種從一場噩夢裏醒來的感覺,他們都需要好好修複内心的建設,讓各自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靈魂睡一會。

剩下的,等靈魂睡醒了再說。

陳仰這一覺從陽光燦爛睡到寂涼深夜,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有種睡太久的暈眩感,腰部很疼。

是那種被掐久了的酸疼感。

不止是腰,四肢,全身都疼,陳仰發現他和朝簡手□□纏,長在了一起似的。

陳仰感應到頭頂的視線,他一擡頭就撞進了一片血色裏面,朝簡的雙眼太紅,都是血絲。

陳仰心疼地撫了撫朝簡的眼睛,不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什麽時候醒的?”陳仰摸上朝簡的頭發,手指|插|進去,看他的栗色發絲在自己指間穿梭。

“兩個多小時前。”朝簡的喉頭輕動。

陳仰愕然:“那你……”他發覺自己枕着朝簡的胳膊,忙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頭暈眼花犯惡心想吐,真的睡太長時間了,很久沒睡成這樣了。

朝簡任由陳仰給他按捏發麻的手臂肌肉,他定定地看着,紅得要滴血的眼眸一點點變燙,變濕。

“哥哥……”

陳仰輕“嗯”了一聲:“哭什麽,今天是新的開始,我們要笑。”

朝簡凝視他揚起的嘴角,也跟着笑:“是昨天。”

“啊?昨天?”陳仰看一眼木窗外的朦胧月色,現在幾點了?

“淩晨一點多。”朝簡道。

陳仰:“……”那現在真的是第二天了呢。

頭頂的刀沒了,他也從鋼絲上下來了,開始感受到時間的平淡流逝。

肚子的叫聲打散了陳仰的感慨,他愣了幾秒,心裏湧出迷惘的擔心,島上就他跟朝簡兩個人,食物的問題要怎麽解決?

捕魚嗎?穿的用的呢?物資是個很大的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出海。海的那邊又有什麽……

反正肯定不會是一群藍精靈。

陳仰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都被他全部撥開了堆在角落裏,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麽不讓肚子吵鬧。“我給你的奶片有沒有帶出來?”陳仰捧起朝簡的面頰。

朝簡手往背後伸,他一把掀開牆裏面的被子。

那是幾盒奶片,包裝盒都沒拆,被朝簡寶貝的藏在床裏側。

陳仰壓着朝簡去夠奶片,趴在他身上拆開其中一盒,剝幾個跟他分掉。

“去廚房吧,我煮面。”朝簡嘎嘣嘎嘣吃掉奶片說。

陳仰一臉呆滞,島上有面?哪來的?

朝簡起身下床穿上鞋,回頭撈起陳仰,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在身前:“我來的時候就有。”

陳仰的腦子長時間使用過度,現在一放松就進入維修狀态,半天都沒轉過來彎,直到他被朝簡抱出房間,站在院南的一間屋子裏,他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物資齊全。

可以重新出發,可以上路了。

這是陳仰看到滿屋子的東西後,第一個想到的念頭。

陳仰一隻手摟着朝簡的脖子,一隻手指着眼前的屋子:“這裏面是什麽?”我都出來了,還要費腦?

“通關者的獎勵吧。”朝簡低笑。

陳仰從朝簡懷裏下來,幾個大步沖進屋裏,粗略地看了看那些用品,獎勵嗎?獎勵啊,那還真是接地氣。

陳仰再次去看許許多多的用品,他像是聞到了飯菜香,感受到寒冬裏穿在身上的棉衣帶來的溫暖……

那是柴米油鹽的生活。

不接地氣,太可貴了,太稀有了,陳仰胡亂抹了把臉,轉身跟朝簡對望。

兩個人一個在屋門口,一個在屋裏,你紅着眼看我,我也紅着眼看你,外面的夜風很大很涼,深秋了,他們之間很暖很熱,剛進入春天。

“你怎麽知道這裏是我們的家?”陳仰艱難地壓住激動的心緒,跟着朝簡進廚房,看他忙活。

朝簡說:“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院裏了。”

陳仰點了點頭,島上有一圈石房,朝簡卻唯獨出現在這裏,這足夠說明,這是他們的家。

況且他們赢來的物資也在這。

朝簡燒水煮面,陳仰動作熟練地給他紮小啾啾,兩人聊着輕松的話題。

“吃完還睡不睡?”

“随你。”

“我不想睡了,我想看日出。”

“好,那就等日出。”朝簡在陳仰耳邊吻了一下。

陳仰很餓,但他吃的不多,他和朝簡吃了一碗面,随便收拾收拾就坐在窗邊看夜色。

再等等,等到黎明的曙光到來,他們就去山坡上,去海邊,看朝陽。

其實陳仰還有些想知道的事,他想知道世界爲什麽破碎,是不是真的就是他猜的那樣,發生了一場毀滅性的自然災難。明天會有人做人口登記,到時候應該就能知道那部分信息。

不對!

是今天!

今天就會有人過來。

陳仰點了一支煙夾在指間,偶爾跟朝簡接個吻,他的左耳被朝簡摩挲着,覆上面的微涼觸感讓他有點癢。

陳仰拿回了全部記憶,其中也包括跟左耳那道疤對應的片段,他救的那戶人家的住址他都一清二楚。

想到這,陳仰往後扭頭,看着趴在他背上的朝簡:“我問你個事。”

朝簡蹭着他的肩背,懶懶地應聲。

陳仰問朝簡小時候住在三連橋哪,詳細點,越詳細越好。

朝簡疑惑地看了眼陳仰,他在對方的眼神催促下回憶回憶,描述了一下自己當年住的地方。

陳仰“騰”地站起來。

朝簡捂着被他手肘拐到的下颚,面露無辜茫然:“怎麽?”

陳仰撥開朝簡的手,看看他的下颚,隻是有點紅:“小朝同志,我是你恩人。”

朝簡勾唇:“我知道。”

“更早。”陳仰說了那段往事,“我救你的時候,你還不到一歲。”那時陳仰也還是個孩子,誰能想到他們的羁絆會出現得那麽早。

朝簡愣愣地看着他。

陳仰坐回去,抓着朝簡的手放回自己的腰上。陳仰沒問朝簡,當初是誰把他丢下樓的,那個問題牽扯的全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問了對于現在的他們沒有任何意義。陳仰隻是好奇一點:“你什麽都不知道,爲什麽還總在意我這道疤?有事沒事摸一下?”

朝簡搖頭,他每次看見,都想摸摸。

陳仰抽了好幾口煙,用力擁住朝簡吻了好一會才退開,啞啞地承諾道:“哥哥以後對你好。”

朝簡笑出聲:“噢。”

陳仰又啄啄朝簡被他吻得染上顔色的唇:“物資裏有藥嗎?”

朝簡:“沒有。”

“那你的藥吃沒了怎麽辦?你小舅沒出來,我們上哪弄藥?”陳仰。

朝簡低聲說了一句話,陳仰怔了一下,屈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輕輕蹭了蹭。

“哥哥,我得救了啊。”朝簡說。

他已經重回陽光下,慢慢的就會試着減少藥量,擺脫藥物,以後即便回不到從前,也不會再變成一個完全失去理智的瘋子。

陳仰在等日出的時間裏問朝簡,他進最後一關在之後,機房裏發生了什麽,鄭之覃他們怎麽樣了。朝簡又是怎麽來這座島嶼上的。

朝簡說他是眨眼間就來了這裏。

陳仰既意外又不意外,他在最後一關經曆重要節點,對朝簡來說隻是一個瞬息。這就跟他們平時做任務,在任務點待了好幾天,回來隻過去一秒一樣。

時間線不同。

陳仰的瞳孔裏浮現一抹微弱光暈,黎明要來了,他拉着朝簡出去。

鄭之覃幾人在機房的死是他的幻境,他們還有希望。

那些在路上走的任務者,都有希望走出地獄,迎來光明。

日光出來的那一霎那,陳仰哭了,感動的,他生平頭一回覺得日出這麽美好。

“明天我還陪你看。”朝簡擦掉陳仰眼角的淚水。

陳仰沒有哭得不能自已,他隻是在收到大自然的禮物時,回贈了一滴感激和感恩的淚水:“明天不來了。”

朝簡尚未開口,陳仰就道:“今晚我想跟你熬夜辦事,明天起不來。”

“……”朝簡說,“不等等?”

陳仰反問,“你能等?”

朝簡不吭聲了,不能。昨天在山裏見到他的時候就想了。

“你的腿能跑了。”陳仰想起來什麽,彎腰去摸朝簡的腿,觸手是一片蓬勃有力的肌肉線條。

朝簡的左腿被碰的地方有些熱,他的面上挺沉着的:“嗯,出來就可以了。”

陳仰迎着風笑了笑,朝簡的心病都是任務害的,任務徹底結束了,他的病就會好。

白天陳仰什麽都不做,就在院裏等做人口登記的不明人士到來。

院門開着,海風穿過島來串門,自來熟。

陳仰等啊等,從上午等到下午,幾杯水下去,人還沒來。就在他想要喊幾聲發洩發洩的時候,他的表情徒然變得古怪。

無名島落戶兩位合法公民。

基因認證完畢。

陳仰:180,體重71kg,a型。

戶口:矣族。

身份号:019。

朝簡:190,體重62,5kg,o型。

戶口:矣族。

身份号:0111。

關系:戰友,配偶。

陳仰機械地站起來,他想要去存放物資的屋子裏找朝簡,這是他此時唯一想做的事。

但他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就在這時候,這一刻。

一場自然災難席卷了地球,世界碎掉。

高等文明在緊急關頭保留了一些比較大的碎片,動用了事先儲存的地球人類的基因細胞備份。

于是一個虛拟的地球就此誕生。

同時出現的,還有所有人類從基因細胞中分離出的意識。

災難發生時的人類分别是幾歲,讀幾年級,做什麽工作,有什麽家庭等,他們在虛假世界就會從那個時間點開始,延續各自原本的人生軌迹。

虛拟地球平穩運行,确定沒有問題之後,推出了一場基因選拔,中心點被設置在青城。

高等文明對人類的基因進行了一次篩選,太差的基因全部丢棄,連同虛假世界的意識一起清理幹淨。

及格線以下的基因意識會被編輯成npc,及格線以上的,年齡合适的會成爲任務者,而年齡不夠,資質及格的是預備役。

任務者考核失敗以後,會根據任務期間積累的總評分看有沒有資格被二次重置。沒有資格的直接抹去意識。有資格的,會被修改意識編輯人生。

完成考核的任務者基因會被拿出來,存放在生長倉裏,調成匹配的年齡骨骼,用來承載那個任務者的意識。

任務者走出終點線的那一秒,就不再是意識,而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身體。

一個人類。

虛假地球是真正的地球的修改版,任務世界并不是朝簡說的現實世界的碎片,它是複制版。

他查到的信息有偏差,終點外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碎片。

沒有npc,沒有規則,沒有鬼怪,沒有任務者,一切塵埃落定的世界。

……

陳仰半晌才咽了一口唾沫,世界竟然真的遭受過自然災難。真的就是他想的那樣。

而任務者的出現,是爲了選出優秀基因。

高等文明希望通關的人類能夠守護那些得來不易的世界碎片,好好照料殘缺的地球,修複它,敬愛它,不要再重蹈覆轍。

所以……

陳仰很早就猜對了,所有規則關卡的初衷都不是死局,不是毀滅,而是戰勝艱難,突破重圍,找尋曙光。

陳仰後退到椅子旁,腰被椅子帶了一下,他忘了疼,滿腦子都是這些看似爆炸,卻沒有讓他的精神受傷的信息。

他真的死了……

又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陳仰的精神之所以沒受傷,是因爲他想到了,就該是這樣,死了才是合理的。

世界都破碎滅亡了,人類怎麽可能還能活下來。

而且,如果所有人還是正常的人類軀體,npc們怎麽會被随意分配各種角色,随意删改生活圈的痕迹,任務者們又怎麽能在轉瞬間穿梭兩個世界,大腦記憶相關還被篡改……還能二次重置,二次改造。

陳仰突然跑進裏屋,撲到桌前,快速打開背包,拿出他的那本《量子論之意識與世界的關系》,他拿着書,好半天都沒有動彈。

命運多奇妙啊。

陳仰舔了舔微抖的唇,他想到了小文哥,對方提醒他看書,恐怕不止是讓他不要忘了回家的路,也在暗示他,意識和世界的聯系。

小文哥的意識被清除了,永遠的消失了,他們不會有機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追憶任務者生涯。

陳仰又想到了武玉,她在康複院醒來後和他說的那些推測幾乎都是對的。

他記得那天他從病房出來,站在朝簡面前問了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真的。

朝簡不回答,隻是看着他。

那個眼神,陳仰至今仍然記憶深刻。朝簡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他手裏,隻要他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他選擇什麽,朝簡就要什麽。

那時的陳仰抓着朝簡,在心底回答了自己,是真的,他們都是真的,也隻能是真的,他不能讓他們那麽久的堅持失去意義。

于是他用一場大病的時間切除掉了那個問題産生的所有負面情緒,他繼續走,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帶朝簡出去,看看外面是什麽樣子。

現在看到了。

陳仰捏緊書走到門口,擡頭看天邊的雲彩。

“朝簡爲我揭開真相那塊布的時候,我就懷疑世界是假的,我們也是假的,這才是符合邏輯的現象,後來武玉對我說那些話以後,我就更……”

“挺好的。”

沒有半點意外。

陳仰心想,也不能說是假的吧,所謂的真假都是相對性的,在那個虛拟地球上面,那些意識的形态不就是人嗎,他們在那裏都是普通人類。

不過,npc們是爲了任務者服務的,而任務者每死一個,意識就會少一個,虛假世界終有一天會删掉。

還是要回來。

家碎了,也要回來。

陳仰咬破食指關節,看着血滲出來。

基因人的平均壽命是兩百歲,卻跟正常人沒區别,破皮了也會流血,會疼。

陳仰還要咬,一股力道箍住他的手腕,将他的那處指關節從他的齒間解救了出來。

朝簡跟他四目相視,他們的默契足以讓他們明白一件事。

兩人掌握的信息是一樣的。

“這跟任務者獲得任務提示是一個路數。”陳仰扯了扯嘴角,還以爲會有人上門做人口登記,再告知一些事。

敢情是這麽回事,就這樣。

朝簡摁着陳仰滲血的食指,耳根忽地被兩片柔軟的唇包住,他在難耐的溫暖觸感裏聽見陳仰說,“我想要。”

他皺皺眉,低語:“我還沒整理好物資。”

“行吧,你先去整理吧,我不着急……”陳仰話沒說完,就被吻住了。

兩人熱切又激烈地擁吻着進屋,門都來不及關。

晚飯是在晚上十點多吃的,陳仰趴在床上翻書,他翻到其中一頁,拿出夾在裏面的紙條。

阿仰,happyending很沒意思,但我希望你是。

——文青于2024年除夕夜留。

陳仰把紙條放回去,仔仔細細地撫平。

通關者出來的時候帶着什麽裝備物品,擁有的身體就會有什麽裝備物品,一樣不少。

背包都讓他背出來了。

陳仰将書放在枕頭邊,揉着酸麻的腰從趴着變成躺着,這漫長的人生要怎麽過呢……

屋門被打開,朝簡走進來,手上捧着不知從哪摘的小果子。

陳仰笑了。

謝謝漫長人生,未來還很長,真好。

陳仰很想帶着這些回頭告訴想要放棄的隊友們,走出來,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可惜他出來了就回不去了,他隻能在外面爲他們祈禱。

這座島嶼在任務世界的背景是阿戊說的那樣,由一群矣族人居住,沒有名字。

後來被強盜們霸占了,才叫小尹島。

然而現實世界的島就是沒名字的,無名島。

陳仰深埋在骨子裏的儀式感心性竄了出來,他選了一個好天氣打造石碑木牌,并讓朝簡給島取一個名字。

朝簡說,就叫朝陽吧。

希望,陽光。

于是島上出現了一塊石碑,還有多個挂在樹上的小木牌,上面都刻着三個字。

——朝陽島。

大風大浪後的平靜安穩得來不易。

陳仰發現物資裏有很多種子,他覺得種子要廢掉,島上的生态環境不适合耕種。

誰知一把蔬菜種子灑下去,竟然長出了綠油油的小蔬菜。

陳仰開始了白天中瓜果蔬菜,養小鳥抓魚,晚上和朝簡過招的生活,島民就他們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其他族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陳仰的門頭底下和樹上都築起了小窩,小鳥們在他家住了下來。

陳仰别的都還好,就是有時候正在跟朝簡辦事兒,窗外站着一排麻雀……

朝簡舍不得丢奶片,就丢藥瓶。

“嘭”一聲響。

麻雀們飛走了,陳仰萎了,他看一眼對象的身材和臉,又可以了。

春天的時候,陳仰坐上他跟朝簡打造的船出海,他們沒想讓那艘船帶他們去多遠的地方,隻想穿過海上的迷霧。

然而他們沒能出去,他們被擋住了。

霧像是實質化。

這一點沒有給陳仰帶來多大的打擊,他聊到了,驗證了一番,發現真相果真如此。

要是他們能順利穿出去,那地球就沒有碎了。

“每塊世界碎片都被空間隔開了。”陳仰在下船的時候說了這麽一句,“當初那麽隔離,應該是爲了護住它們不被災難毀滅。”

朝簡反應平平:“嗯。”

陳仰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

“小夥子,不要氣餒,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陳仰跟個老大哥似的,拍拍朝簡的肩膀,“我們跟命運慢慢耗。”

朝簡将潮濕的發絲往腦後捋,眉目疏朗深邃:“我不跟它耗,我忙。”

陳仰欣賞對象的美色:“你忙什麽?”

“忙着和你過夫妻生活。”朝簡站在海邊,風撩起浪花,拂過他注視陳仰的溫柔眼眸。

陳仰老臉一紅,他湊到朝簡耳邊小聲嘀咕:“我們要不要在海裏試試?”

“不要。”朝簡冷道,“我不喜歡在外面。”

陳仰搞不懂小年輕的想法,他脫掉鞋子,腳踩在沙子裏,好奇地問道:“爲什麽?”

朝簡歪了歪頭,嗤了一聲,厭惡道:“外面有讨厭的鳥蟲,海裏會遊魚,它們都會看到你。”

陳仰:“……”

他摸摸對象的腦袋,吃獨食這一點更上一個層次了呢。

湍急的海水推向沙灘,一波波的潮起潮湧,驚起無數道浪花。

仔細看去,那交織在一起的漣漪,變幻莫測的起伏着,幾乎讓人眼暈。

陳仰的雙腳踩在沙灘裏,海水沒過腳踝,他看着看着,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閃過他的腦海。

“朝簡,你看見這不斷過來的海浪了嗎”

“嗯。”

“你說……到底是浪在過來……”陳仰微妙地停頓了一下,“還是島在過去呢?”

“……”

朝簡停下拉船的動作看陳仰:“你的意思是,到底是水在動,還是人在動?”他丢掉拉繩過去,“這真是個古老的哲學問題。”

在海面上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這座島如果在移動,島上的陳仰跟朝簡不可能明顯地感受到,就像它們曾經在地球上,永遠無法感覺地球在轉動一樣。

“這裏既然隻是個世界的碎片,那……還能有什麽東西會引起潮汐呢?”陳仰看着連綿的海浪,眼裏湧出幾分迷茫。

“月亮?”他擡頭看天。

“它恐怕早已跟着地球一起,不存在了吧。”

陳仰保持着看天空的姿勢,不知道在想什麽。朝簡站在他身邊,撩開他額頭的碎發:“所有的海浪,都是迎着島來的。”

“是啊,所有的……”陳仰的話聲猝然一停,下一秒他全身的毛孔全部張開,他凝神觀察海面的動向,瞳孔縮了縮,這個現象隻可能是一種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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