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戲之後,她的唱詞也漸漸地清晰起來。
“非是我臨國難袖手不問,見帥印又勾起多少前情。楊家将舍身忘家把社稷定,凱歌還人受恩寵我添新墳……”
穆桂英咿咿呀呀在戲台上唱了起來,台下鴉雀無聲,似乎都欣賞到了極緻。全情地投入之後,也把自己置身在了戲台之上。
“猛聽得金鼓響号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淩雲,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夠屬于他人。藩王小醜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随着配樂一轉,唱腔也變得高亢激蕩,戲台上的穆桂英把那把繡龍刀舞動起來,眼見着戲台上到了一個**。
随着穆桂英最後一句唱詞唱罷,她在台上也是一個亮相。
如此精彩的唱腔和動作,再加上這麽一個亮相,必然是會博得滿堂彩的。
所以在她在台上一亮相,我完全是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好,并開始鼓掌。
可是我的那聲“好”話音剛落,我剛拍了幾下巴掌,就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
似乎台下這幾十人之中,就隻有我喊了一聲,并鼓了掌。
其他的那些人,雖然看着台上演戲,看似全神貫注,但是他們的反應卻是無動于衷。
兩相對比起來,我的聲音和動作都顯得格外突兀。
我拍了兩下巴掌,就不得不停了下來,詫異地看向四周。而四周的那些人,也像是看着怪物一樣看着我。
這時我發現,這些人的臉色都是慘白慘白的,而且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我自感覺到頭發根發炸,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動作。這時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這裏已經圍了太多的人了,幾乎是漫山遍野的,此時這些人已經把戲台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我想抽身而走都不太可能了。
而這些人看我的眼神,也是越來越複雜,他們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我,甚至有人想要朝我這邊移動過來了。
好在這時,台上的穆桂英再次唱了起來:“我不挂帥誰挂帥,我不領兵誰人領兵?叫侍兒快與我把戎裝整頓,抱帥印到校場指揮三軍……誰人能替我軍前叫陣,叫一聲宗保我的夫君……”
周圍的人,再次被台上唱詞所吸引,目光也從我的身上轉移過去。
我雖然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總算讓我不那麽緊張了,我松了一口氣,想要借機溜走。
這裏給我的感覺不太正常,這些人似乎也精神方面有問題似的。
還是那句話,在事後想起來這段經曆,自己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完全沉浸其中,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那裏發生的一切有多麽不正常。這也應了那句話了,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雖然聽着台上的戲文很入神,但是潛意識裏還是想離開那裏。
我慢慢地把身子往後退,期望能從人群裏擠出去。我這時才想到應該去找三叔,他不知道追着什麽東西下去了,到現在還是音訊全無。
沒想到我試了幾下,身後的人沒有一個給我讓路的,好像把我完全給困在了裏面一樣。
“誰人能替我軍前叫陣,叫一聲宗保我的夫君……”
台上的穆桂英再次唱出了這一句,這次她把那繡龍刀一擺,刀尖直指向我的方向。
雖然隻是戲台上的刀,我卻感覺到從那刀尖傳出的一股寒意來。
“哎呀,你怎麽還在這傻愣着,你不就是楊宗保嗎?沒聽到叫你上台呢嘛?”
我正站在台下發呆,就聽身後有人說了一句話,我一回頭發現有個人站在我的身後,手上拿着一套行頭,不由分說就往我身上套。
看到這人,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不過在這裏,我的腦子似乎是不太好使,我想了好一會也沒想起來。
除了他這個人,我對他剛才所說的話,也有些發懵了,他剛剛說的什麽?我是楊宗保?我什麽時候成了楊宗保了,再說了我也不會唱戲啊?
旁邊還有幾個人聽說我是楊宗保,也上前幫忙。他們冰涼的雙手按住了我,任由那人把楊宗保的那套行頭給我套在了身上,并塞給我一把槍給推到了台上。
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台,在台上和穆桂英站在一起。
台下的人紛紛仰着頭看着我和穆桂英,我也在台上往台下看。台下滿滿當當站了好幾百人,一時間我也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長相。
不過,他們都穿着那種很花哨的衣服,其中卻有一個人是個例外。
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是徐哲。
徐哲穿着他自己的那身衣服,站在人群中很是顯眼。他也仰着頭看着我,眼神裏卻滿是空洞。
徐哲?我忍了忍才沒有喊出他的名字。剛剛我喊了一聲好,就引來他們的好奇,我真的不敢再發聲了。
“持帥印統三軍定退遼藩,夫君且随本帥進軍夷蠻……”
穆桂英又唱出了兩句唱詞,伸手挽住我的手,在台上邁着台步,走向戲台的後面。
我隻感覺穆桂英的手感冰涼,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下了戲台。
一直繞到戲台的後面,穆桂英才将手撒開。
我看着她,已經完全不知所措了。穆桂英也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她看了我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指了指遠處,淡淡地說道:“真是不中用,你又不是鬼魂,喊什麽喊?快跑吧,再不跑來不及了……”
這穆桂英的聲音,不唱戲的時候也很好聽,脆生生的。
不過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她說的話。她說我不是鬼魂,我又沒死,我當然不是鬼魂了。那她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們都是鬼魂?
直到此時,我的腦子才像是突然開了竅一樣。我來到這村子,發生的一幕幕場景也都一一在腦海裏浮現。
怪不得我來到這村子裏就感覺到溫度驟降,還有我看到的那些人,都穿着那些花哨的衣服,原來我隻是奇怪,這時才反應過來,那些衣服分明都是壽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