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陳金花的力氣奇大,一下子就把徐哲的媽媽推倒了。她一邊喊着,不能拆我家房子……不能拆我家房子……,一邊往外跑,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徐哲媽媽唯恐出事,隻能在後面緊追。
陳金花跟瘋了似的,拼命地跑出了醫院,又順着醫院前面的路,往礦區的方向跑。别看陳金花平時不怎麽出礦區,這鎮上也很少來,但是她在這種狀态下,像是有感應一樣,竟然把路認得很準。
在鎮裏通往礦區的路,由于經常往來滿載的大貨車,所以路況并不好,有很多坑窪的地方,路面也有很多的碎石塊。陳金花赤腳跑出去一段路之後,不但經常摔跤,腳更是被一些碎石刮破了,一路上都留下了陳金花的血。
但是陳金花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樣,依然一個勁地往前跑。也不顧及路上的大貨車呼嘯而過,有幾次差點就被卷到大貨車的車輪底下了。
徐哲的媽媽開始還能跟的上陳金花,但是後來就跟不上了,她也被這一幕幕情景吓得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隻能給礦區那邊打電話,說陳金花已經跑出了醫院,她這邊看不住了。
很快,陳金花就把徐哲的媽媽給甩下了。
一共十幾裏的路,陳金花就是生生靠着兩隻赤腳,跑完了全程。
陳金花跑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發現房子已經被推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幾道山牆還立着,推土機也正在作業,估計很快自己原來的家就會全被被夷爲平地。
徐黃趙李四家的人,都在附近觀望,此時也已經接到了徐哲媽媽傳回來的消息,早就守着陳金花呢。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陳金花的樣子,大家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陳金花跑了一路,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處,臉上,手掌和腳掌都流了很多的血,身上也被血污和泥污布滿了。
但是陳金花依然保持着強烈的意志,看到自己家變成了這個樣子,二話不說就要往裏面闖。
幾家人上來排成人牆擋着她,一是不想讓她破壞拆遷,二也是怕他沖到現場裏有危險。
但是他們低估了這種狀态下的陳金花,她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先是用手抓傷了兩個人,後來幹脆直接撲了上去,把李家的李鳴的手給咬傷了。
大家一慌,就被陳金花沖開了一個口子,跑了進去。
陳金花不管不顧,徑直沖到了推土機的前面,想用自己來擋住推土機。
由于她沖過來的速度太快,推土機的司機也沒看到她,等發現的時候也晚了,剛好推倒了一面山牆。
在大家的一片驚呼中,那山牆緩緩地倒了下去,将陳金花嚴嚴實實地拍在了下面。
場面陷入了三秒鍾的沉靜,似乎一切聲音都停止了。
三秒鍾過後,大家才反應過來,大聲喊着,快救人啊,砸到人啦……
大家蜂擁了上去,七手八腳地開始往外擡那些石頭磚塊,等到大家把壓在陳金花身上的磚石搬開,再看陳金花的樣子,真的是太慘了。
陳金花全身都是血,眼見着就活不成了,臉更是被砸爛了半邊,另外半邊臉上,那隻眼睛的眼珠還瞪得圓溜溜的,帶着兇光,盯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大家看到她的眼神,都有點害怕,便想要躲開這眼神。
可是奇怪的是,在場十來個人,無論誰走到哪個方向,都能感覺到陳金花那怨毒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最後還是徐哲的媽媽上去,幫陳金花整理了一下血肉模糊的臉,把臉上的血污擦了擦,又把散亂的頭發給整理了一下,哭着說道:“金花啊,你這是何苦呢?你有什麽話就留下來吧,我們一定幫你辦。”
可能到了這個時候,在生命彌留前的那一刻,陳金花才恢複了神智。她先是看了徐哲媽媽一眼,又轉過了頭,用最後的力氣,顫顫巍巍地擡起了胳膊。
陳金花的胳膊上也都是血,她伸出食指來,指着在場的每一個人。當時在場的徐黃趙李四家都有人在。看到陳金花指着自己,大家都是心生寒意,想要躲開卻怎麽也躲不開。
“你們……沒有一個是好人……”
陳金花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句話,這話讓大家都感覺有點理虧,便紛紛低下了頭。
緊接着,陳金花又喊道:“我……我要詛咒你們……”
說着,陳金花突然坐起了上半身,也提高了聲調,眼睛暴突,聲嘶力竭地喊道:“詛咒你們……男丁全都死絕,從此無後。”
喊完這句話,陳金花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口血噴射的力道極大,而且呈現的是放射狀。除了在身後扶着陳金花的徐哲媽媽,其他人全都被噴上了血。
而陳金花在噴完了那口血之後,就倒地身亡了,死的時候二目圓睜,死不瞑目。
大家被噴上了髒血,更是被下了詛咒,每個人的心情都極度低沉。陳金花已經死了,可是她詛咒大家的話,似乎還在半空回響。
“我詛咒你們男丁全都死絕,從此無後……無後……”
在中國的傳統思想之中,傳宗接代是大事。所以這是一個極其惡毒的詛咒,想必是因爲大家同意拆房子之後,讓陳金華沒了最後的念想了,她一直盼望着,孩子能認得回家的路,并且有朝一日能找回來。既然大家斷了她這個念想,她也把别人家的希望給斷了。
這個詛咒一直讓大家心情極度壓抑。但是很快,随着新房開始打上了地基,紅紅火火的奠基儀式搞了起來,大家的心情也就随之好了起來。礦區加快了工程的進度,新房很快就建起來了。
那是一棟五層的職工家屬樓,裏面也都給精裝修過了,在新樓建成的那天,還給每一戶都進行了相應的經濟補償。
大家新房住了,補償款也領了,每個人臉上都喜洋洋的。在一通鑼鼓喧天的入住儀式中,大家紛紛住進了新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