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留煙的一番解釋,也讓我明白了原因。
蘭嫂完全是一個門外漢,這樣反倒讓她徹底置身事外,才沒有被黑無常的邪術影響到。
這裏可以有個比方,有兩張紙,一張紙上是已經被畫完了一半的畫作,而另外一張就是一張白紙。
這時有另外一個畫家要在這兩張紙上面繼續作畫,但是由于風格不同,他在那張半成品上下筆,無論怎麽努力,畫出來的東西,兩種風格都是格格不入,看起來亂糟糟的不入法眼。
但是在那白紙上,他卻可以畫出更美的圖畫。
所以對于這兩張紙來說,有了一定基礎的半成品,反倒會因爲風格迥異而不被人看好。
也許這比方有點不搭界,但是結果卻是相通的。
事實上,當黑無常也看破了這一點,蘭嫂那邊就很難再對他發難了。
那黑無常再次晃動勾魂幡,原本已經散去的霧氣再一次彌漫上來。
我心裏一沉,黑無常這是想如法炮制來對付我們。這次蘭嫂被踢翻,自身難保,我和師伯怕是再難逃出黑無常的掌握了。
褚留煙剛剛用符文術來抗衡勾魂術,如果是在他元氣滿滿的時候,可能會有效果,以這時候的他,勉強對抗隻能給自己徒增困難,此時我們再沒辦法築起防線。
而我們即便是想像蘭嫂那樣,不去聽那經文也是不可能的,我們并不是一張白紙,那經文就像是無孔不入的空氣,會瞬間灌輸到你的腦子裏去。
我的腦子再次亂了起來,那種抽絲般的感覺,比上一次來的更猛。
褚留煙還好,他本身的定力在那,自己守住本神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不過他也隻能勉強暫時自保,也沒能力來分心幫我了。
我自己隻好努力守住我這邊,但是估計堅持不了幾分鍾。
這種堅持就像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如果你不堅持,可能痛苦還會少些,你拼命堅持,所帶來的痛苦則更甚。
我腦袋很快就疼得不行,但是那股勁我不敢松,隻要一松,估計我體内的魂魄就會離開身體,到時候我的下場可想而知。
但是這也是遲早的事,我能做到的隻是苟延殘喘。
黑無常似乎也看破了這點,他并沒有怎麽發力,隻是将那經文念誦得四平八穩。這種持續的發力的效果更好,我又堅持了兩分鍾,那痛苦是越來越強,我心裏想,幹脆我放棄了吧?這樣起碼不再痛苦了。
就在我精神即将垮掉的那一刻,突然我耳邊又聽到了其他的聲音悠悠傳來。
“碧波潭上碧波聲,獨立釣台沐清風。鳥穿浮雲雲不醒,魚沉深水水自清……”
那詩句如歌般被人念誦出來,曲調優美,非蘭嫂所唱可比。
這詩句我則聽來很熟,猛然想起來,這不是釣叟歐陽或在那石台上釣魚的時候唱的嗎?
我精神爲之一振,如果是歐陽或來了,那就是我的救兵,我和師伯應該又有救了。
那聲音持續傳來,一字一句抑揚頓挫卻聽得分明。
此消彼長,那黑無常的經文聲聽着就不那麽清晰了。我頭疼的感覺也就好轉了許多。
由于那黑無常弄出來的黑色霧氣還沒散掉,我看不到有人來,隻是那聲音持續傳來,在和那經文在對抗着。
兩種聲音,遇到一起,就像是兩隊士兵遭遇,在搶占一個高地一樣。
利用這個機會,我趕緊再次靜下心來,按照褚留煙所說,努力把自己的元神守住。
有了歐陽或的聲音在,這次我很輕松地把腦子裏的那些雜念祛除,很快就恢複了清明的狀态。
我松了一口氣,發現褚留煙此時也已經恢複了常态,他正疑惑地看向四周。
他是不認識歐陽或的,也沒聽過他的聲音。
這時,經文聲已經漸衰,終于黑無常将那經文收住。
随着經文聲戛然而止,霧氣也迅速在空中化開。
我看到在寨門的方向,立着兩個人影。
走在前面的,手裏提着釣竿,正是歐陽或。後面的和黑無常的打扮一模一樣,不用問肯定就是章老頭假扮的。
黑無常迅速撤到一邊,手持勾魂幡,警惕地看着歐陽或他們。
也許,黑無常來到這裏,就是爲了找他們複仇的。
他不應該是一個怕事的人,這次隻身追蹤而來,應該是做好了一切準備了。
雙方人馬交集在一起,看似我們這邊人多,但是我卻感覺沒什麽必勝的把握。
黑無常那邊,目前看還隻是一個人。但是如果他自己願意,隻要他放出訊号,相信會有更多的人趕來。
比如,那個本應和他形影不離的白無常。
關于十三邪的傳說中,黑白無常是放在一起說的。關于他們,歐陽或也和我說起過,他們是形影不離,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而且他們的性格十分自負,交起手來從來不用外人幫忙。
這次從黑無常的舉動就看出來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和我們一大群人鬥,也沒想着去找幫手來。
但是他旁邊沒有白無常,就很奇怪了。都說他們對敵的時候,無論對方是多少人,成百上千也好,孤身一人也罷,他們從來都是兩個一起上的。
但是這次有點太反常,這也讓我心裏很是沒底。這白無常爲什麽一直都沒現身呢?
好在現在歐陽或和章老頭的到來,把我們暫時所處的逆境給扭轉過來了。接下來的戰局會怎樣,相信我們也不至于落下風。
經過了這麽一會,被踢翻在地的蘭嫂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沒管别的,先去把那邊的喬伯給扶了起來。
我看到喬伯的眼神有些迷離,但是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估計他的魂魄被黑無常勾去了一部分,現在的狀态能保證不死就不錯了。
等歐陽或和章老頭過來和我們站在一起,褚留煙和蘭嫂看到章老頭假扮的黑無常,都還保持着警惕,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和那邊真的黑無常。
章老頭一看,幹脆用手把臉上的那張面具給撕了下來,說道:“既然真品來了,我這赝品也裝到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