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天海說到這裏,用手捂着胸口,表情很是痛苦。他說,鍾小峰當時就眼睜睜看着他媽媽死在了他的刀下。自此鍾小峰對自己的父親也是形同陌路,雖然鍾天海一直把他養大,可是他從那一刻起不再叫鍾天海一聲爹。
“他說,在我的心裏,這把刀才是我的兒子。”鍾天海說着,苦澀地搖搖頭,卻依然愛惜地盯着床上的鍾小峰。
“那……他是怎麽傷成這個樣子的呢?”我看着鍾小峰,雖然他還沒有醒過來,但是我發現他的臉色,真的比我剛見他的時候好了許多。
“小峰在還未成年的時候,自己沒什麽能力,就隻能在我的呵護下生活。我也想把我畢生所學教給他。可是他一直說,學了又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救不了自己的老婆?我每次聽到這句話,心裏就痛。但還是把我的本事教給他,他每次隻默默地聽着,也不反抗,我也不知道他學進去了沒有。反正這些年,我就跟填鴨似的,把我所知道的東西都灌輸給了他。在他二十歲那年,他就不辭而别,離開了我。我隻好外出一直尋找他。而小峰是在故意躲我,每次我快找到他的時候,他都能及時發現,又離我而去。我一直追着他,我們倆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這種日子一過又是五年……”
我看着面前的這一對父子,他們這些年颠沛流離,像是一對歡喜冤家,現在如果能和好如初,真是一件幸事。
我們都靜靜地聽着鍾天海說,他則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給鍾小峰切脈。而每一次臉上的表情都要輕松幾分。
這也給了鍾天海一個好的心情,也許他也是多年來都沒有人能讓他分享心中的不快和心事,今天遇到我們,他也是敞開了心扉。
“我追着小峰,來到這小周山附近,突然有一天就失去了他的蹤迹。我心裏很慌,就在這小周山到處尋找他。也許是父子之間血緣關系,産生了一種斬不斷的緣分吧,憑借這父子之間的感應,我在這斷崖的下面找到了小峰。當時他的情況很慘,摔下了斷崖,身體幾乎都摔壞了,還好頭部和胸口往上還保持完好。我心急如焚,便把小峰擡到了這處山洞。也是巧合了,我當年雲遊天下,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喜歡住在深山裏,這裏就是我的一個落腳點。裏面還有我當年用過的東西,住過的山洞。我便把小峰背到了山洞裏,用盡我畢生所學,保住了他一條命。”
“那這些人是……”我指着其他床上的那些屍體,問道。
“在我帶着小峰安頓下來不久,就有兩輛車從山崖上面跌落下來,死了不少人。當然還有一些人幸存,不過也是奄奄一息。我當年取得骨刀之後,就在刀上刻了字:施術醫人,施法救魂。我用我最大的努力,把那些幸存者都保住了命。死的人,我也都幫他們安頓好在這裏。這山洞裏的溫度和環境,能保持他們的屍身不腐,我想等小峰徹底好了之後,再把這些人帶出山去。”
“然後,你就動了用那些幸存者的器官來代替小峰身上那些壞死的器官的念頭。”我問道。
“沒錯。”聽我一問,鍾天海毫不掩飾,點點頭道:“我覺得,他們就是上蒼看我不易,讓他們來拯救我兒子的。而且我也說過了,他們如果沒有我,必死無疑。我救了他們一條命,僅僅用他們身上一件小小的東西來回報我,這不過分。小峰一直反對我這麽做,他是一個好孩子。這一切如果要怪罪的話,就來怪罪我吧。和小峰無關。”
我聽了鍾天海說的如此輕松,一條人命,一件器官,在他眼裏就跟說一件不起眼的東西一樣。命他說救就能救,器官也取之即來,來之能用。一方面說明鍾天海對于人性方面的情感的确是淡薄的,另一方面也足以說明他醫術的高超。
如果他不是這種人,當初也不會義無反顧地爲了追求那把骨刀,而扔下妻兒不管。不過他能對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心生悔意,也算是迷途知返了。特别是在歐陽或搶去了他的骨刀,他第一時間沒有去反搶,反而是去關心鍾小峰。正是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鍾小峰确信在鍾天海的心裏,他的位置現在是比那把骨刀重要的。他們父子才會一笑泯恩仇。
我也相信如果鍾小峰能活下來的話,鍾天海肯定也會慢慢地有所改變的。
而且事情已經發生,我們也無權去對鍾天海做任何方面的譴責。至于他所做的一切是對是錯,就隻能他自己日後,憑良知來感悟了。
這場大客車跌落山崖的慘劇,也在鍾天海的努力下,把傷亡減少到了最低。原本我們都以爲,這場事故不會有幸存者,沒想到不但找到了幸存者,而且還有十九人之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接下來我們真正關心的,就是三叔以及褚留煙的下落。可是那個鍾小峰的面色雖然有所好轉,但是卻一直沒有醒來。
也難怪,要知道在他身上剛剛是做了一個大手術的,如果是在正常的醫院裏,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看着這對父子,突然想到了我救過的那個火狸王,還有吊在那地洞裏的那口古鍾以及鍾上那種奇怪的符文。
顯然那是鍾天海爲了困住火狸王而設置的陷阱,想必他會知道那鍾上符文的來曆。
于是我問道:“鍾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鍾天海擺擺手:“小峰的命是拜你所賜,沒什麽不可說的。”
我點點頭:“我想問問那個陷阱裏的那口鍾是……”
鍾天海說道:“哦,你是問這個啊……那是在我救了這些人之後,想把他們的身體的某些器官補給小峰。但是由于這裏的環境還是有限,有一味藥我卻找遍了小周山也無法取得,爲此我很是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