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大海躲在車内,就見這個女人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嘴裏不停地念叨着那首童謠。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女人身上穿的應該也是一件喜紅色的服裝。隻不過因爲許久沒有洗,衣服上又不知道怎麽刮了不少破洞和口子,這服裝穿在她身上,怎麽也看不出來一丁一點喜慶的氣氛來。
反倒是天色已晚,加上這個女人瘋瘋癫癫的狀态,這童謠念起來,竟平添了不少詭異的氣氛,讓我渾身發冷。
那女人不走反而停下來,站在副駕駛的外面,貼着車窗玻璃往裏面看,并用手指着胖大海,嘴裏碎碎念道:“咦,新郎官,你是新郎官……新郎官來接我了,來接我了……”
我心裏好笑,對胖大海說道:“行啊,胖子,沒想到你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有相好的?”
胖大海的臉一紅一白,似乎被這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叫成新郎官,很丢面子。他不耐煩地沖着車窗直擺手:“去去去,你認錯人了,趕緊走,找你的新郎官去。”
那女人也并沒有多作糾纏,隻是沖着我們傻笑,随後就離開了我們的車子,朝着那棵大柳樹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走。此時她已經不再念那個童謠,而是不停地喊着:“一個,兩個,嘻嘻,又來了兩個……”
女人走出去一段距離,突然回頭一望,随後身影在大柳樹後面一晃,就沒了蹤影。
那眼神很犀利,我看着竟然心頭一顫。那是一雙富有感情的眼睛,這眼神,像是怨毒,也像是冷漠,總之讓人看到了很不舒服。
我和胖大海對視了一眼,又各自揉了揉眼睛,那女人穿着身上那件破紅的喜服,确實在大柳樹的後面一晃就消失了。
我疑問道:“胖子,開始的時候,你說看到那邊有人,不會就是這女的吧?”
胖子搖搖頭:“誰幾把知道?這瘋婆子神出鬼沒的,真的跟鬼似的。唉,她喊的什麽玩意,一個兩個,又來了兩個……這是什麽意思?”
我撓撓頭,也不得其解:“難道是在我們之前,還有人來過?”
胖大海道:“廢話,這村子又不封閉,每天都會有人來的。這傻女人的話,都是莫名其妙的,不必當真。”
我拍拍胖子的肩膀:“胖子,沒看出來,還是你有女人緣。我這麽英俊,她都沒管我叫新郎官,反倒看上你了。”
胖子不耐煩地把我的手撥掉:“滾蛋,你喜歡,我讓給你。”
“年輕人,話不可亂說啊。”
我倆正在車裏嬉鬧,就聽到窗外傳來這麽一聲。
我和胖大海都吓了一哆嗦,聲音是從我這邊的車窗傳來的,我更是吓得差點竄到胖子那邊去。
因爲我倆同時向車窗看去,正看到一張臉緊貼着車窗,那張臉,加上五官被玻璃擠壓得有些變形,光線又不明,乍一看别提多恐怖了。
“誰?”我仗着膽子喊了一聲。
那張臉随即離開了車窗,我才看清外面站着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看樣子應該是這敖家寨的人。
我看那人面相還算和善,這顆心才松了下來,心說這村子裏的人怎麽都神神叨叨,神出鬼沒的。
我和胖子下了車,那人扛着一把三股鋼叉,也不知道是叉魚的還是叉糞的。雖然年齡有點大,但是身體看着很硬朗,穿着一個褂子,露出的胳膊上全都是腱子肉。一看要麽是個練家子,要麽就是經常從事體力勞動的人。
“您是……這村裏的人嗎?”我看那人很嚴肅,便試探着問道。
那人把叉子從肩膀上拿了下來,端在手上哼了一聲:“我還沒問你們呢,大晚上的,你們來我們村子幹什麽?”
想來也是,我們把車停在了村口,好半天都沒進村,的确是引人生疑。
而且看那人的架勢,一旦發現我和胖子有什麽異常表現,那叉子估計就招呼上來了。
“我們……我們來村裏找人。”胖子說道。
“找人?這個時候來找人?”這人似乎對胖子的話起了懷疑,目光一直沒從我們倆身上挪開。
我趕緊實話實說道:“大叔,我們的确是來找人的。到這村子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您認識這村裏一個叫薛守文的人嗎?”
薛守文就是薛全貴的老爹,臨走的時候,薛金貴都跟我交了底了。他老娘已經沒了,家裏就剩個老爹。他倒是早想把老爹接到城裏,這薛守文死活不去,說離不開這老家。薛全貴隻好每年回來一次,給老爹買點東西。好在村子裏還有他兩個哥哥,能就近照顧。但是這老頭死犟,平時就是自己過日子。
那人聽我說道薛守文,臉色明顯平緩了下來,問道:“你們難道是……全貴的朋友?”
我恍然大悟,這人這麽說,顯然就是薛全貴的老爹,薛守文。
我忙點頭:“您就是薛大叔吧,大晚上的來叨擾,抱歉啊。”
薛守文如釋重負,擺擺手:“都自己人,客氣個啥?你們可算是到了,走,跟我進寨子。”
我讓薛守文上車,他死活不上,說在前面帶路。
我們把車開進村子,打開車燈,想要給他照亮,沒想到薛守文在前面直沖我們揮手,讓我們把車燈滅了。
我很是詫異,怎麽我遇到的都是這種奇葩事。難道這裏也有山鬼,見光就會過來?
我熄滅了車燈,跟着薛守文進村。這才發現,村子裏果然少有光亮,少數幾家裏亮着燈,也是那種昏黃的蠟燭光,而且也很暗。
薛守文在前面大踏步地走,速度一點都不慢。
在村子裏轉了一段路之後,我把車子開進了一個小院,院子裏矗立着一座小土樓。一共有兩層,帶着明顯的湘西特色。
我們下了車,把薛全貴給他老爹帶來的東西都搬了下來,送到堂屋。
薛守文連連稱謝,很是客套。
薛守文的這棟小土樓,看着也有些年頭了。屋子裏擺設得倒很有特色,和我們那邊城市裏很不一樣。
薛守文拎了一個大茶壺,給我們倒了兩杯茶,說道:“嘗嘗我們的“下海茶”。是用山泉泡的粗茶,放涼了制成的。喝兩口,很解乏的。”
薛守文有着濃濃的鄉土口音,但是努力跟我們說着普通話,我們聽來也能聽懂,不是太費力。
我端起茶碗,喝了兩口茶,果然那茶湯芳香濃烈,有一種山泉和粗茶混合起來的香味。喝入腹中,清涼止渴、疲乏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