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九月初七啊,你是說,我看到的那些鬼魂,就是準備去山頂合體,然後去崖葬的?”我問道。
老攤頭點點頭:“沒錯。而且我告訴你,每年的這兩個日子,屬于陰人借路,活人避讓。知道内情的,沒有人敢在這兩個日子出現在村子裏。否則……”
“否則什麽?”
“否則如果活人遇到崖葬的隊伍,就會被那引魂幡引着去往進行崖葬的山崖,随着那些屍體一起崖葬。所以你遇到了那列隊伍,又沒被帶走,我才會感到很奇怪。現在看應該是你身上的這枚銅錢救了你,不然你肯定已經跟着那列鬼魂去了。你之前進過村子吧?你可曾看到村子裏有活人存在?”
聽老攤頭這一問,我原先在心裏的疑問,終于得到了解釋。我們一直疑問,那村子裏爲什麽房屋裏的用品和用具都擺放得很規矩,不像是荒廢的樣子,可是偏偏就沒有一個人在。
原來他們都知道今天是崖葬的日子,所以在這一天裏會主動地避開了。
我聽完不免有點生氣,便随口說道:“譚大爺,你們這崖葬的日子怎麽也不挂個告示什麽的?你說萬一有人像我們這樣誤走進來,這不撞槍口上了嗎?你們這不坑人呢嗎?”
老攤頭瞥了我一眼:“放屁,誰說我們沒警示?村口的驢看見了嗎?”
我點點頭說看見了啊。
老攤頭接着說道:“那就是警示。在崖葬的日子裏,由于村裏有大量的屍體出現,會引來外面的孤魂野鬼,他們肯定是想要進村,并要占據這些肉身。但是我們在村口放一頭驢,做了鬼犧牲,算是對那些野鬼的祭祀。他們得到了好處,便會知難而退。同時也是警告想要來村的人,這村子裏現在不宜進入。誰知道你們幾個傻大膽,居然無視,還闖進了村。”
“我們是外來的,哪知道這些啊?”我苦着臉抱怨,不過我看着眼前的老攤頭,又詫異地問道:“不對啊,譚大爺。你不是也是這村子的人嗎?别人都躲開了,你爲什麽不躲?你說的那些事不會都是故弄玄虛,蒙事的吧?”
“噗……”老攤頭突然吐出一股旱煙,直噴到了我的臉上。
那味道太濃了,嗆得我咳咳好一頓咳嗽。
老攤頭氣哼哼地說道:“我老攤頭這麽大歲數,還沒騙過人。你小子信就信,不信就滾蛋。你現在還能追上那隊伍,你把這銅錢摘了再去試試,到時候就知道老攤頭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我咳得眼淚都下來了,趕緊擺手道:“對不起啊攤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不明白你爲什麽不躲起來。”
老攤頭靠近我的臉,陰測測地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麽知道這麽詳細嗎,又沒躲起來嗎?”
“爲……爲什麽?”
老攤頭指着自己的鼻子:“因爲我就是那個揀骨人。”
“啊?你是那個揀骨人?”
“如假包換。我這雙手,這十幾年來,揀骨不說上千,總也有幾百具了。”
說着,老攤頭在我面前又露出了那雙黑黢黢,幹巴巴的手。那雙手上面好像布滿了油脂樣的東西,而且瘦骨嶙峋,簡直就是皮包骨。但是指甲很長,看着還很鋒利,就跟一雙鷹爪差不多。
看着老攤頭這雙手,我又看了一眼我手裏還沒吃完的煎餅。
我愣了足有十幾秒鍾,就再也忍不住了,把煎餅一扔,飛也似地跑到門外,哇哇吐了起來。
老攤頭也不理我,我自己在那吐得眼冒金星,搜腸刮肚,就差沒把膽汁吐出來了。
我扶着膝蓋走回來,老攤頭還在那若無其事地抽着旱煙。
我苦着臉說道:“你不說你是攤煎餅的嗎?這怎麽又變成揀骨人了?”
老攤頭道:“我說我早年間是攤煎餅的,那時候誰不知道我?十裏八村的鄉親們,都來買過我的煎餅。隻不過後來生意不景氣,我又懶得每天出攤,就改行做揀骨人了。你自己不聽清,倒來怪我。”
我擺擺手:“好好。我不跟您擡杠,算我沒聽清……”
老攤頭踢了一腳被我扔在地上的煎餅:“這下好,就這麽點吃的,都被你給糟踐了。再想要可沒有了,别怪我老頭待客不周。踏實在我這睡一晚吧,明天天亮就沒事了。”
經過一番折騰,我即便再餓,也不想再碰他的煎餅了。不過我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和三叔馬谡以及梁悅,是在南流村裏走散的。按照老攤頭的說法,我是身上帶着王錢,又碰到了他,所以才幸免于難。
那麽三叔他們……如果也碰到了那隊伍,會不會像老攤頭說的,被引魂幡勾走了?
我想到這些,身上頓時就出了一層冷汗。
我上前抓住老攤頭的胳膊,急着問道:“譚大爺,我還有幾個同伴,他們和我在那霧氣中走散了,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嗎?”
老攤頭冷笑了一聲道:“這還用問嗎?鬼霧彌漫,他們沒有人帶路,絕對是走不出去的。而且遇上那列鬼魂的概率,是百分之二百。順利的話,兩個時辰過後,他們的骨肉就會出現在崖谷。”
“啊?”我吓了一激靈,忙道:“那您得救救他們啊……他們可是大活人,哪有跟着去崖葬的道理?”
老攤頭像不認識我似的,看了我一眼,撇撇嘴:“你說的輕巧。我爲什麽要救他們?我又不認識他們?”
“大爺,你要錢是嗎?您要多少錢,我付給你。”
老攤頭擺擺手:“就不是錢的事。我是揀骨人,崖葬之夜,我隻管好我該管的就行了。别的跟我沒關系。”
我一聽頓時腦袋嗡嗡響,幾近崩潰,就差給這老頭跪下了,央求道:“大爺,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啊。您說吧,隻要能救他們,提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老攤頭自顧自地又挖了一袋煙絲,填到了煙袋鍋裏。又用小手指的指甲在煙袋鍋裏攪了攪,随後把殘餘在指甲裏的煙絲屑彈飛,又打了個哈欠。
我心裏急成了一鍋粥,也不敢多嘴,隻能看着這老頭慢條斯理地做這些動作。
“要救他們……也不是不行……”
老攤頭終于慢悠悠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