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别停,”一幫子醫務人員催促産婦繼續用力。
好疼好痛啊。一号床寶媽感覺自己要痛暈過去了,沒力氣。
“産鉗——”彭醫生再次大喊,讓護士遞工具上來。
産婦老公聽見醫生這聲大叫,身體抖成了秋風裏的落葉,雙膝發軟。
“彭醫生,他這人不行了,我們先扶他出去吧。”護士說,指揮耿同學幫忙把家屬架出去。
産婦老公在被攙扶下暈暈坨坨地走出分娩室,一到門外抓住耿同學,問:“你不怕嗎?”
他是要做醫生的人,怎麽會怕。
産婦老公對他搖了搖手指:不信,不信如果那張床躺着的是他自己老婆或自己姐妹會不怕。
耿永哲不知道怎麽回答對方這個問題。隻聽班裏同學提過,好像朱師兄一樣會怕。
坐到闆凳上,産婦老公望着天花闆,整個人如同失魂落魄,肯定靈魂在産房裏陪着老婆和孩子出不來了。
隻要聽見他老婆的尖叫聲從分娩室裏傳出來一下,他腦子發嗡要暈過去了,手把臉捂上的時候,眼淚從眼眶裏嘩嘩嘩掉下來。
有時候情緒發洩下是好事的。耿永哲的手握在這男人的肩膀上,雖然他說自己要當醫生不怕,實際上當初他們一班子同學第一次在臨床參與搶救第一次站在手術台上,沒人不怕的。哪怕是謝同學,神經一樣拉到要斷了。
“謝謝。”産婦老公吞了吞眼淚說。
耿永哲并不知道拿什麽話安慰這個男人好,固然自己一樣是個男人。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那些女醫務人員更不可能安慰到這個準爸爸,或許隻會不理解爲什麽準爸爸脆弱成這樣。
很多寶媽回憶起這些事時,說起自己老公當初那個表現同是一臉不可置信的:一個平日裏如此堅強的男人,居然事後跟我說當時他自己雙腿無力站起身需要控制自己不掉眼淚。
如果杜老師在,情況會不會好些。這個念頭忽然閃過耿永哲的腦海。男醫生當婦産科醫生的意義,或許可以有個不一樣的诠釋。
斜對面的分娩室裏,努力努力的喊聲此起彼伏,所有人聲嘶力竭在給産婦鼓勁。
産婦呼哧呼哧的呼吸聲越來越粗。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字在變動。
胎心的次數未變,撲通撲通的小心髒跳動聲,象征這是個聰明極了的寶寶,媽媽不太行,隻能靠它自己努力跑出來問世了。
隔着無菌手套,謝婉瑩的指尖可以感受到這條小生命頑強的意志力,心頭宛如被撞了下,被新生命所感動着撼動着。終于明白爲什麽當年徐豔紅老師在組胚課上給他們講到生命形成這一章時,滿臉笑容,面帶神秘對他們一班子同學說:你們一定要親手接個小生命試試,去體會感受生命降臨的時刻。
這是個最神聖的領域,隻有醫學可以最接近造物的神和神明互相觸摸的領域。
心頭的力量驟然倍增,一定,無論如何要把這個寶寶接出來,不要辜負這條新生小生命對這個世界充滿的期待。謝婉瑩心裏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