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思通透、真正聰明的大惡魔們聯想到這一層,甚至對提出此議的魅妖的真正動機産生了懷疑。
可當他們齊刷刷注視着她,想要得到一個更加确切的答案之時,她已經繞過了攔在前方的黑焰大惡魔,沒再多做片刻停留,似乎真如她一開始便表明的觀點——她對後續會如何發展,真的不怎麽關心。
可她不關心,還停留在此的一衆大惡魔們卻都很關心。
而對于她的灑然離去,衆惡魔的反應也各不相同,有的隻感覺松了一口氣,長期以來對魅魔形成的習慣性成見,讓他們真的很不适應看着一頭魅魔在他們面前“裝比”,也有的渾噩茫然,根本不曾意識到這頭魅魔帶來了什麽又帶走了什麽,同樣也有心裏跟明鏡似的聰明人,但他們卻都很好的将這一切掩在自個兒心底。
将某些發現和猜測共享給其他大惡魔們知道?
抱歉,身爲大惡魔的他們并不具備這樣的秉性。
無論這些惡魔衆們都懷着何種心思,但他們至少都留了下來,沒有如魅妖般選擇一走了之。
在短暫的沉默和混亂之後,一個大惡魔環顧左右,故作淡然的開口道:“繼續?!”
“……繼續!”
“繼續!”
其他大惡魔們紛紛回應,而無論是問的還是應的,似乎都很默契的将已不在現場的魅妖的存在感淡化下去。
……
魅妖走得非常幹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徑直回到了自家老巢,那一群被她精心遴選出來去九州“鍍金”一遭回來的魅魔精英們齊刷刷湧了上來。
她們環繞着她,簇擁着她,熱切中帶着期望,就像是一群等待她分發糖果的小孩。
魅妖見此,心中滿意,這才是我的基本盤啊。
若要強說魅魔出身的她相比于其他大惡魔有什麽優勢,她認爲自知之明應該算是其中一點。
其他大惡魔都在期望坐上四域一把手或者類似于四域盟主這樣的位置,但她就從來沒有這般奢想過。
能夠趁機将四域魅魔整合,拿捏在自己手中,便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而要做成此事,面前這群“鍍金歸來”的魅魔精英就是她唯一可以依助的力量。
她雖然始終都不相信她們對她有何忠誠可言,但她卻更加堅信她們哪怕是死也要抱緊“九州之主”這根大腿的決心。
甚至,相比于虛無缥缈的忠誠,這般市儈、勢利的她們反倒讓她更加信任一些。
她直接開始一一點名吩咐:
“爲了方便,我将四域細分成爲了十六個分區,方便工作的開展。
你,你,你,伱們五個,負責第一分區,
你們六個負責第二分區;
……
你們六個負責第十六分區。
在正式行動之前,我得再強調一遍。
咱們的目的隻在于統合四域魅魔,萬不可摻和進其他事務之中,能夠低調便盡量低調,不要張揚,若能做到悄悄的進入,不動聲色的離開,那才是最好。
再就是具體的統合目标,以數量最大、在中低層厮混的自由魅魔爲主。”
“自由魅魔”聽上去不錯,可在魅魔的價值判斷中,這就是卑下低賤的同義詞,她們之所以“自由”,是因爲她們作爲魅魔,太尋常、太普通、缺乏亮點,沒有惡魔願意把她們單獨的養起來,哪怕隻是個當做玩物,那麽方方面面,她們都隻能自己想辄。
在整個魅魔群體中,“自由魅魔”雖然數量最多,但地位卻最爲卑下,同樣,其他惡魔對魅魔的種種印象也大多來自于此,她們算是魅魔這個群體的“形象代言”。
“至于那些已被其他存在豢養起來的,原則上不主動與她們接觸,若是她們主動與我們接觸,也要多留些心眼,若實在避免不了,也要多設幾道防火牆。”
說着,她的眼神陡然變得嚴厲起來,警告道:
“若你們誰把咱們辛辛苦苦攢出來的局面變成了她們向他們的主人邀功獻媚的功勞,那真就是不可原諒的奇恥大辱!
這種事情若真發生了,你們就以死謝罪吧!”
對她如此嚴厲的警告,衆魅魔并沒有任何反感,反而都深以爲然的點頭。
作爲魅魔群中最爲“志存高遠”的一批,在抱上“九州之主”這根粗大腿之前,她們就打心眼裏看不上那群“小富即安”的同行,她們看似找到了穩定的“米缸”,不愁吃不愁喝,還能搭上她們主人的順風車,随之一同成長,在那些“自由魅魔”眼中,這就是标準的成功,可在她們眼中,這種成功卻是根本不值一哂。
這就像一群立志打入真正的豪門圈,各種課程學習,各種努力上進的姐妹,随便拎一個出來,那都是能文能武,不僅精擅吃喝玩樂,還能雪月風花,廳堂廚房床……哪裏都可橫行,這樣的她們,對于那些隻憑着一些天生的本錢,附在一些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土老闆身上就不想起來,不想挪窩,不想繼續努力的蛆蟲們,那鄙夷是不加掩飾,深入靈魂的。
誰敢說她們是“同行”,都能讓她們感覺受到了羞辱。
若事情當真敗在了她們最鄙夷的這群魅魔身上,那還真就是不可原諒的奇恥大辱。
最後,魅妖叮囑道:
“現在,各方心思都被别的事情牽扯,你們隻要自己多注意些,整個計劃的推進都會比較順利,不會遇到太大的阻礙,時間也不會太久。
隻要大緻整合完畢,咱們就開始下一步。”
衆魅魔都做認真思索狀。
她口中所謂的“下一步”,她們更早前就已經聽她大略提過一嘴。
當時魅妖在九州之主誇口,壓給祂弄來各界各域、符合祂審美的雌性生物填充神宮,“九州之主”将她這話視作胡鬧,可她們當然不會這麽以爲,全都牢牢的記在了心上,返回之後她們更是第一時間變向魅妖确認了此事。
魅妖也趁機向她們大略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構想,構建諸界雌性大聯盟,向她們大肆輸出魅魔理念,并從中挖掘尋找真正的“同行者”。
“我對九州、乃至藍星有過專門的了解學習,原本隻是想要加深對祂的了解,能夠更好的取悅于祂,本來并沒有指望學到些什麽。
或許正是因爲這樣的心态,讓我有了意外之喜,在研究藍星某段古老曆史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寶藏!”
說着她纖長的手指握成可錘人胸口的小拳拳,一臉鄭重的向前打出一拳,然後對一衆迷糊的魅魔普及道:
“拳師,女拳師!
當時的藍星,可還沒有發展出任何力量體系,可一個技藝精湛的女拳師随便一拳便能打出數十年功力的恐怖一擊。
你們想想,要是換成咱們,汲取精華之後再來打這拳,那又該有何等恐怖的威力?
一拳之下,數百年功力隻是等閑,千年萬年功力,直接化出時光歲月無解洪流,也不是不可想象!
這是比咱們循着血脈本能走魅魔一道更有前途,而且,這條路還不會局限在咱們這裏,便是源出其他世界的異域之地,隻要有雌性生物,都能找到與此道契合者!”
最後,魅妖守拳貼在胸口,雄心勃勃道:
“咱們,将是第一個真正跳出源出世界桎梏、擺脫血脈本能、走出嶄新局面的覺悟者!
和這樣的未來相比,四域之地的一切,不過都是些蠅營狗苟的算計罷了。”
說着她還順便介紹了一些具體的拳擊技能,拳擊理念,衆魅魔不得不承認,這簡直就是爲她們量身定制的一條大道,完全能夠和她們現有的魅魔之道無縫銜接,不僅不會彼此妨礙,甚至能夠彼此加成。
甚至有學習能力超強的很快便把握到了此道核心,忍不住問:“若當真走了此道,豈不是要放棄‘九州之主’這條大腿?!”
原本陷入沉醉之中的衆魅魔紛紛清醒過來,拳師大道固然好,其理念極合她們心意,可要讓她們就此放棄已經抱上的大粗腿,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魅妖沒好氣的批評道:
“若你們真有此想,說明你們已經走向了邪道。
記住,作爲拳師,是你們打拳,而不是讓拳來打你!
對外,你們大可以拳勁剛猛,所向披靡,卻不能被拳反制,打向自己,更不能打向‘九州之主’,别說打,這種念頭都不要有,還得把這條腿抱得更緊些才好,須知這才是我們可以放肆打拳的根本倚仗。”
衆魅魔心悅誠服,悉心受命。
此刻,她進一步制定了更加清晰的未來藍圖,同樣是從藍星學來的畫餅技術也因此越來越爐火純青,色香味俱全,除了還沒吃着,餅子該有的一切她們全都感受到了。
雖然如此,終還是有魅魔對她如此輕易的便舍棄腳下故土感到惋惜和不舍,忍不住道:
“若無意外,咱們将是第一個完成四域整合的,雖然在硬實力方面咱們有着先天的劣勢,可作爲第一個完成四域整合的,數量足以彌補這劣勢。
手握這手好牌,咱們甚至不需要多做什麽,隻需要作爲一支‘存在的力量’,就足以獲得很多,該我們有的,沒誰敢昧了去!
這種現成的便宜,撿起來就是自己的,何必主動避開呢?”
魅妖看着對面那一臉精明算計、獻計獻策的模樣,搖了搖頭,她原本有一肚子道理想要仔細與她講一講,同時也是跟其他魅魔說道說道,可面對那仿佛寫滿了精明的一張臉,她卻忽地失去興緻,說到底,自己并不需要手把手教她們上道,能夠聽令行事就可以了,至于她心中認同還是不認同……這重要嗎?
當然是一點都不重要!
所以,她隻是揮了揮手,淡淡道:“聽話!!!”
她承認,這句話乃至說這話的情緒,都是她認真學習後的成果,但不得不說,用這種态度說話,也是蠻爽的。
她原本想要趁機對她們吐露一些自己在四域聚會上埋下的種子——這是讓她頗爲得意的手臂,很想拿出來炫耀一下,但最後還是将這些全都埋進了心底,她告誡自己,自己現在和她們的關系已經有些近了,而自己隻是要掌控她們,并不是要和她們成爲朋友。
不過,她心中也未嘗沒有些許遺憾。
就像是下了一着妙手,但卻隻能悶在心裏,其他人全都懵懂不知情。
她心道:“種子已經埋下,什麽也不要多做,任其發酵,自發成長才是最好!”
她看得出來,當她在聚會現場說出最終想法後,已經有不少真正聰明的開始懷疑起她真正的動機。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她本來就沒指望自己提出這個思路後能把他們全都蒙在鼓裏,直到最終後果顯現出來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呀,原來還有這麽一層變化在裏面!”
她用得不是陰謀,而是陽謀。
陽謀的特點便在于,你便是看出了我另有神意、我别有圖謀又怎樣。
面對我抛出來的餌,你是咬鈎呢還是不咬鈎呢?
自己已經幫他們撕開了所有“迷障”,他們現在已經清楚的看到,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他們看似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實際上,若不想被廢掉,若不想成爲世界的棄牌,他們的選擇有且隻有一種,那就是埋頭認準她指出的那一條路向前狂沖,至于最後可能發生的某些結果,那也隻有先沖了再說!
他們對深淵固然保持着絕對敬畏,可若一定要在深淵和他們自己之間做出選擇,也是毫無懸念的。
他們可是毫無底線、毫無忠誠的惡魔,這本來就是深淵賦予給他們的!
若這最終應驗到了深淵自個兒身上,雖然有些黑色幽默,可從某種角度來講,那也算是功德圓滿。
而自己做的,不過是輕輕一點,幫他們打破了一些“迷障”,讓他們更清晰的認識到自身糟糕的、再無退路可言的處境而已。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曾經的她同樣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可現在,她已将自己置于局外,自然看得通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