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一切改變不了一個基本的前提,那就是在開局兩場諸界賭局之中,九州世界就已迅速完成了由攻轉守的轉變。
第一局時,是九州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一個個本源小世界吞入腹中,迅速消化,反倒是這些本源小世界主動向九州南北兩境聚集,以在規模偏低的情況下盡可能将力量完全的整合凝聚,同時還主動借勢炎夏文化中與四夷相關的思潮,以盡可能加強自身存在的合法性,這種種行爲,反倒越發凸顯了彼此的強弱之勢。
隻有弱勢的一方才會盡可能的精打細算、多方借勢,強勢的一方反倒會主動謀求堂堂正正的對決。
所以,眼下這第二局,雖然還未徹底展開,但孰強孰弱,彼此心中都有一杆秤,且還稱量得十分精準。
所以,現在九州在最不利的局面中争到了一個最有利的開局,最多使章羽彤等人緊繃的心弦稍稍緩了一股勁,但心态上依然是肅穆的,對接下來的局面也并未感到過分的樂觀。
反而是随着那一個個本源小世界的落下,他們真切的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壓力也随着這一聲轟然落地狠狠的砸在他們心頭。
……
……
世界群從九州世界的天空消失,但它們帶給九州世界的影響卻遠未結束,反而才剛剛開始。
接連不斷的轟隆巨響在天地之間回蕩,如同億萬道雷霆同時在天空炸響,如同世界重塑,山河再造,連帶着一股股直抵人心的威壓,深深烙印進所有九州生靈的血脈記憶之中。
這一刻,除了元神境以上生靈還能保持住屬于個體生命的尊嚴,低于此境的生靈,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全都匍匐在了地上。
在這樣的威壓面前還倔強的昂然挺立的元神境以上修者,他們感覺到這一刻的自己與九州世界的聯系更緊密了。
與九州世界有了更深契合的他們,心靈中忽然出現一個極特殊的視野——原來的九州世界位于中心,九州天幕竭力維系着九州世界的完整,然後,就在九州世界周邊,一個個小世界轟然“砸落”,九州之外,迅速延展出更多的世界。
本來,九州世界,就是特指九州天幕護持的這方天地,這便是九州世界的全部,至于九州天幕之外,當然是什麽都沒有。
可現在,所有目睹了這一幕的人們心中都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感覺。
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九州世界,已不再是獨屬于九州的世界,無論從哪個角度,這些忽然新增的天地,都不可能被“開除”這個世界之外,它們和之前那草草拼湊起來的世界群不一樣,這就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以原來的九州爲基礎,向四野拓展延伸出來的更大的世界,世界的概念在這一刻被放大,可也是從這一刻開始,世界再稱之爲“九州”反倒有些不合适了,九州隻是這個全新世界的一部分罷了。
至于九州之外的天地,他們隻能借着世界剛生的那一刻粗窺其輪廓,更多的細節則一概不知,除九州之外的疆域,盡皆一片迷霧。
原本清晰全透明的世界,驟然跌入濃重的迷霧之中。
……
……
姜不苦雖然從來沒有明說,但随着一點點的改變不斷重塑着一個全新的九州,所有人就已逐漸明白了九州未來的戰略。
諸界賭局,與“人間界”沒有任何關系,“九州之主”會極力避免将“人間界”直接拖入戰局。
隻有修仙界,才勉強夠格參與到這樣的博弈之中。
不過,即便是在修仙界,實力至少也得夠着元神層次才能沾邊,元嬰境水準的,哪涼快哪呆着去,這種水準主動往前湊不是幫忙而是搗亂。
而真正作爲勝負手,被寄予厚望的,都是力量層次達到真仙境水準的群體,這數量規模與元神境相比,隻能說,少得可憐。
正因爲明白這一點,所有實力達到真仙境水準的修者,都感覺到沉甸甸的如山似嶽的壓力。
想到那覆在九州周邊的大片迷霧,都需要他們去逐一趟開,點亮,那壓力就變成了如有實質的危機,隻要稍微想想,就如芒在背。
就在這時,一道指令以群發的形式給到每一個真仙境修者心中。
這道指令附帶着濃濃的天道氣息,毫無疑問,這道指令直接來自于九州天道。
但在章羽彤這些與九州天道打慣了交道的修者眼中,卻能輕易的從中看出更多的信息,一時間竟有些久違的親切。
因爲他們看出了背後發送者的不同,不再是那個淡漠冰冷、一切都源自利弊得失精确計算的“九州之主”,而是人味滿滿、讓人倍感親切的“姜爺”。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過關”才是第一要務,其他一切都要爲此讓路。
姜不苦認爲這個指令由自己來發比“九州之主”來發更加合适,畢竟“九州之主”一貫給人的印象算不得太好,這也算是對利弊得失的計算過于精确帶來的負面影響,而他的形象反倒更好很多,雖然他自認爲經營世界方面“九州之主”做得确實比自己更好,但人心便是如此。
既然自己出面效果比“九州之主”更好,那就隻能暫時讓“九州之主”把位置挪挪。
這條群發的指令,并沒有涉及任何具體的行動計劃,卻又必将成爲一切行動計劃的核心依據。
它明确的指出了這一局九州該如何打的問題。
……
《論持久作戰的必要性》
基于敵強我弱這一基本事實,我們應該放棄一切憑己方血勇之氣、悍不畏死之心、抑或機緣天降、地方犯蠢等契機快速滅敵獲勝的期望,在這種客觀事實面前,一切冒險行爲與機會主義都将把我們推入一個更險惡的境地,哪怕這行爲偶會也會取得一些極端性的成果,但這與其說是成果,更像是裹了蜜糖的劇毒。
我們應該主動放棄任何期望在三五年内奠定勝利的期望,即便真的出現這樣的契機,我們也應該主動放棄,而應采取一種更緩慢、卻更夯實的推進策略。
我們的目的從來不隻是取得勝利,而是在取得勝利的同時,一方面還得确保自身的戰損最小,另一方面還得盡可能以最大的轉換效率、将新增世界全部納入“九州世界”的秩序之内。
隻要我們能夠越打越強,越打越順,這些新增疆域不僅沒能成爲絆倒我們的阻礙,反倒是讓我們變得更強大的最好磨刀石……若能達成這樣的目的,便是将這一局戰事延長到三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又如何?
便是敵人想要拉快節奏,我們都要主動把節奏慢下來。
我們不急!
是的,雖然整體态勢敵強我弱,但敵我雙方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敵人會很急,而我們恰好相反,我們并不急!
所謂“敵強”,是将所有本源小世界全部算上,将他們視爲如我們九州一般,大家齊心協力、衆志成城,願意爲一個目标、一個信念大步朝一個方向前進的整體。
隻有作爲一個絕對的整體,它們才有資格稱“強”。
短時間内,他們确實可以做到,這卻并非他們自身的意願,而是他們從進入本源小世界那一刻起便注定背負的、被強行賦予的使命,哪怕心中有各種想法,在這種大勢之下,他們也隻能化作洪流中的一部分,被挾裹向前,一起成爲沖擊我們九州的力量。
但這種非内生的驅動力,是不可能真正持久的。
他們隻是強行捏起來的整體罷了,他們背後的大世界就有九個,這九個大世界之間,永遠也不可能一條心,他們之間的間隙并不比他們與我們之間更小,而時間拖得越久,這種強捏起來的整體便會逐漸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面,當他們發現無法對我們一鼓而滅的時候,紛雜的念頭便自然會在他們内部滋生。
不需要我們做任何事,他們之間本來就存在的間隙便會複蘇擡頭。
我們需要主動避免他們任何謀求決戰的期望,更要避開這種洪流沖擊的正面,既然這種洪流沖擊注定不持久,再而衰、三而竭,那聰明的做法自然是待其衰竭之後再做打算。
對于九州之外那些新增的迷霧區域,不用去探索,甚至都不用去過多關注,咱們隻需借助有四象神獸支撐的九州天幕和由神道助力天然有利于防禦的特點,安安心心做一隻“縮頭烏龜”就好。
紮穩籬笆,守好家,其他的,當然是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另,溫馨提示,據說硬頂着疾風暴雨種田,很可能得到比風調雨順之時更加豐碩的收獲!
希望大家不要囿于戰争,更應着眼于發展,希望這場賭戰結束之後,我們取得的不僅僅是勝利,而是各方面都取得了躍遷式的蛻變。
……
看罷這條指令,所有緊繃着的心都一點點松了束縛,一點點安穩踏實起來。
這條指令,并沒有帶來任何東西,卻又仿佛帶來了一切。
順着它所指明的方向展望,衆人驚愕的發現,原來,方法竟然可以這麽簡單,不需要奇謀百計,不需要他們這些真仙境修者一個個化身孤膽英雄,深入敵境,極盡周旋,百戰餘生。
同樣,勝利的獲得竟然也可以如此簡單,隻需要紮穩籬笆守好家,不需要主動出擊做些什麽,隻需要種田、隻需要發展,勝利便會自動落在他們頭上。
道理是如此簡單,在當前局面下,唯有九州,種田發展會迎來持續的正增長。
而其他被迫分散到九州周邊的小世界群,種田發展迎來的隻會是負增長,種田時間越久,負得就越明顯。
時間拖得越久,内的矛盾反而會越大,最終“爆體而亡”都不是不可能。
隐約之中,他們甚至從中窺見了諸界賭局,本源小世界模式對背後各方“牌手”最大的弊端,因爲時間短,倉促成勢,這些小世界的内部結構不是自然演化而來,而是強行拼湊而成。
而任何一條力量道路,越往上,生命個體便越發難以被徹底掌控,任何形式的束縛,無論是信仰綁定,還是思想鋼印,都無法造就真正的強者,而強者之所以是強者,便是擺脫了這些桎梏的生命,也唯有這樣的生命個體,才有資格追逐此道。
這就帶來一個難解的循環,越往上,作爲“執棋手”的祂們便越來越難徹底掌控強大的棋子們,而随着棋子越來越強大,也必将越來越抵觸隻作爲一枚沒有任何念想,隻懂聽令行事的“棋子”。
祂們的掌控力,随着賭局規模的擴大反而是在下降的!
祂們可以讓賭局規模越來越大,寄希望于用這種方法将九州這個“創始人”從新世界的決策群中踢出局,可同樣也不得不面對棋子越來越不聽話、越來越有主見這種後果,沒有任何行爲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
而若祂們做了這麽多,卻沒有将九州這個“創始人”踢開,那局面,哪怕是他們在旁邊看着,都感覺畫面太美。
身爲九州的一員,與九州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樣可能的未來擺在面前,他們怎可能無動于衷!
……
因爲這道指令的出現,章羽彤正在對原來的一些計劃做新的調整。
就在這時,她又接待了一個指令。
一個更私人的任務,隻是對她一個人開放的。
“幫我個忙。”
一看這說話的方式,就知道這又是出自“姜爺”的手筆。
“?”章羽彤回了個問号。
“有個小子想要壞我的事,你去把他給我摁回去。”
“????”
章羽彤更疑惑了,又回了一串的問号。
這是您的世界,誰能壞您的事,若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幹這事,您一個念頭就能把他摁回去,還要我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