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場比賽,那個壯漢因婦人作弊輸了比賽還有餘力申訴抗議一番,可此刻,瘦得皮包骨的陳二皮卻根本沒有任何抗議的時間,便直接暈倒在了台上。
趙老倌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的兩個狐朋狗友上來把他弄走。
最終卻沒有一個人上來,那些和陳二皮一起混的街熘子們甚至都沒有多停留一會兒,麻熘的鑽進人群中跑了。
最終,他隻能讓兩位熱心的圍觀群将陳二皮弄下去。
“弄到哪裏去?”兩位熱心群衆一擡頭一擡腳将陳二皮弄下來,卻不知該往何處,向趙老倌求問。
趙老倌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隐蔽街角,道:“放哪裏就行。”
其中一人有些不忍心道:“這……他現在這狀态……”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但意思卻也清楚的表達了。
趙老倌對此卻異常澹然,道:
“以他這病怏怏的身體,來與人玩賽狀之前就應該預見到失敗的後果,要不要提前做些準備,比如将自己的身後事提前進行妥善的安排,這都是他自己的事。
他自己沒做任何準備,甚至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總不能還要我們來替他操心這種事吧?”
說着他對着不遠處那隐蔽街角示意了一下,道:
“他現在還吊着最後一口氣在,我們也不能直接将他當死人處理了,可也沒義務爲他身後事操心,不然,我這隔三差五都能遇見這種事,怎麽忙得過來?
所以,你們将他擱那裏不占道就行,有家人朋友來把他弄走自然最好,若真到落氣後還沒人來,那自也有人将他收走,用不着你們操心。”
雖然有點冷血,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趙老倌說得有道理,作爲路人,他們幫忙擡一下還行,可不想真沾上什麽麻煩事。
所以,将昏死不醒的陳二皮弄到旁邊街角就算完事。
前一刻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顧忌的混子現在躺在街角,呼吸漸停,身體漸冷,旁邊人來人往,卻逐漸無人理會。
處理完陳二皮,見傻柱子依然還站在賽台上,憨憨傻傻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趙老倌換了另一幅面孔,笑罵道:“傻小子,比賽結束了,你還不趕緊下來?!”
“啊?……噢!
”陳二皮的突然歇菜讓傻柱子有些無所适從,他甚至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嘛,聽了趙老倌的話終于不在台上愣着,小心的将螳蛛收回木盒之中,将台上一堆破爛胡亂的收拾綁紮成一團,就趕緊從賽台上走了下來。
走下賽台,他看向十字街道的每條路口,又陷入茫然之中,在這樣一個大城市,他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之前的一切都有陳二皮在,根本不需要他操心,現在他卻連往哪條街走都變得茫然起來。
“你打算去哪兒?”趙老倌問。
傻柱子先是有些茫然,很快卻又堅定起來:“我要去找我姐姐。”
趙老倌盯着他,忽然道:“我有個建議,聽不聽在你。”
“啊?……那……那您……您說!”傻柱子道。
見他這态度,趙老倌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還行,看來你也不是全傻。”
趙老倌道:“赢得比賽後,你應該能感覺到體内正在發生一些奇妙的變化吧?”
傻柱子點頭承認,手摸着自己的心髒位置,道:“這裏就像是燃了一團火,不熱,反而很舒服。”
說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裏感覺有股冰水在流,卻并不冷,同樣舒服得很。”
“我還感覺有奇怪的東西在這些地方流。”
說着他的手指在軀幹四肢移動,彷佛在循着某種軌迹。
趙老倌點着頭,啧啧贊歎,眼神中還帶着些許羨慕。
“你小子倒是好運,雖然說年齡越小得到的好處會越大,但如你這般的也很罕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種奇怪的變化傻柱子本來是想悶在心裏的,可現在既然有人主動解惑,他便也順杆問了起來。
“其中的道理真要說清,複雜得很,我也是一知半解,我就簡單說兩句。
未來一個月内,你小子會有一次堪比破繭重生的蛻變……不懂?
既然你是村裏來的,見過蠶繭吧?見過蠶從繭中出來後的模樣吧?
還有另外一些看起來極不起眼的昆蟲,但在經過一個特殊階段後,便會蛻變爲另一種彷佛截然不同的生物,這就是蛻變。
你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以前你可能隻是個不起眼的小爬蟲,可蛻變之後至少也是有翅膀能飛的大蛾子了。”
聽趙老倌這麽一說,傻柱子這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興奮之色毫不掩飾的浮現在臉上。
這些詞語他不知道,可自小便常找各種蟲子玩的他立刻便理解了,以前的自己是個又笨又髒的殺蟲子,以後卻就要變成另一番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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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還像現在這麽笨吧?”他立刻問。
趙老倌笑道:“所以我說你小子真的運氣不錯,若你體内的情況真如你說的那般,那你小子那榆木腦袋真有可能再開一次竅。”
“腦袋開竅?”傻柱子有些不明白,這個詞語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被人砸破了腦袋。
趙老倌道:“爲什麽你以前那麽傻?就是因爲你的腦子太死闆,不會轉彎啊……你不是說感覺有冰水在腦袋裏鑽來鑽去嗎,它就像是蚯引打洞一樣,把你那僵死的腦袋弄得松松軟軟的。”
要是一個正常人聽了這話,一定會爲他那奇奇怪怪、似是而非的言語而疑惑不已,但這些話卻剛好與傻柱子對症,讓他真明白了自己身上将發生什麽變化。
他有些激動,又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趙老倌道:
“你現在最好哪也不要去,什麽也不要做。
一來蛻變期間本來就宜靜不宜動,宜安不宜亂。
二來你現在也真不适合亂跑,現在的你還是個傻小子,可這次蛻變結束就不同了,各方面都會有長足進步。
陳二皮那些夥伴若想找你麻煩,也隻有這個時候了,雖然陳二皮本人都要死了。
以他們的秉性爲他報仇的可能不大,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是得小心點,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來,就不用擔心他們來找你麻煩,等這次蛻變結束你再考慮其他。”
“在這周圍住下來?……可我身上沒錢啊。”傻柱子喃喃道。
趙老倌又笑罵了一句,道:“滾蛋,你還指望我接濟你不成?”
見他那茫然呆傻的模樣,他又忍不住笑罵道:“一遇問題就裝傻,等人來解決……怎麽感覺做傻子比做個正常人還輕松?!”
說着下巴指了指不遠處街角正在那躺屍的陳二皮,道:“教你個乖,若是在賽台上緻對方死亡,勝利者可以去摸屍。”
“摸屍?”
“你看上了他身上什麽東西,你都可以拿走……他身上帶沒帶錢我不知道,他那個蟋蟀盒子就是個難得寶貝,足夠抵你在這周圍住下,吃喝不愁了。”
話才說完,他就見原本還呆呆傻傻的傻柱子如同最機敏的兔子向陳二皮那蹦了過去。
很快就蹲在陳二皮身前掏摸起來。
他本以爲這傻小子在陳二皮身上掏弄出一些值錢玩意兒就成,哪想到,等那小子再度起身,地上的陳二皮就隻剩一句皮包骨的身體了,身上連一塊布片都沒有給他留下,就任他這麽一絲不挂的躺在路邊。
見傻柱子提着個包裹,一臉豐收喜悅的往回走,趙老倌隻想捂臉,此刻卻隻能闆着臉訓斥道:
“你這也太窮兇極惡了,陳二皮便是沒死,現在也被你生生氣死了。
好了,趕緊走,趕緊走,可别在我這磨蹭了!”
直接揮手趕人。
對于傻柱子“開竅”後會變成何種模樣,他忽然有些心季起來。
……
就在趙老倌旁邊,現在隻是一團鏡像念頭的金陽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見再沒有新的比賽,他這才不再停留,往一個方向飄去。
旁觀了兩場奇葩的比賽,讓他對此界規則終于有了一些模湖的認知。
完整看了這場“鬥蟋蟀比賽”,現在這種狀态的他有着一種特殊的視野,能夠看到很多更本質的變化。
所以,他看到,當雙方在賽狀前确認比賽内容,簽訂畫押之後,冥冥中他便看到有兩縷彷佛蠶絲蛛絲一般的細線從高不可知的天際垂落而下,貫入兩人體内。
那原本隻是尋常泥土和石塊混合砌成的普通高台,随着他們兩人的登場,同樣在普通人不可見的層面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兩個原本對自己的身體有着完全自主權的人,從踏上賽台那一刻,就像是變成了兩個有着劇本的舞台演員,在劇本演繹結束前,不能下台立場,同樣,兩個“演員”的一切行爲雖有自主發揮的成分,卻也不能脫離劇本給定的範圍。
比如劇本給出了“鬥蟋蟀”,那麽雙方的一切行爲都必須圍繞這個主題展開。
當比賽結束,勝負一分。
他看到了更加神奇的一幕。
那兩根從高天垂落、貫入兩人體内的細線,彷佛變成了蚊子紮入人體内的口器,彷佛針頭吸管。
失敗的陳二皮,在失敗的一刹那,有許許多多奇怪的東西從他身體中被抽走。
然後,體質本就極差的他直接歇菜,當場昏死過去。
而勝利的傻柱子,待遇則剛好相反,通過那根絲線,體内被注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那種感覺,就像是給一盞燃燒本來極其微弱的油燈加了更多燈油,換了更好更長的燈芯,于是,原本暗澹的油燈光變得越來越明亮起來。
這種一來一回,一收一返,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中間商賺差價”或其他類似的聯想,金陽原本也是這麽想的。
可仔細觀察了一番後他卻發現,陳二皮因爲天生孱弱的緣故,能夠被抽走的東西其實很有限,反倒是傻柱子得到的東西,遠比從陳二皮身上抽走的多,因爲他傻,大腦、精神方面存在天然的缺陷,要想使之蛻變,必須給出更多才成。
所以說,這場比賽中若真存在個“第三方”,隻陳二皮與傻柱子的這場比賽中,不僅沒得賺,反而還要倒貼很多。
不過,在此之前那一場他并沒有完全見證的奇葩比賽中,“第三方”的收支應該是基本平衡的。
從那位壯漢身上抽走的,和那位婦人獲得的,基本是均衡的。
他不明白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決定再多觀察觀察。
何況,以這種形态存在也終非長久之計。
很快,他就來到了那位壯漢身前……嗯,這一刻已經不能再稱之爲壯漢了。
其他且不說,此人的準備至少比陳二皮更充分些。
比賽失敗的他根本沒心情去看陳二皮和傻柱子的比賽,抗議不成反被罵後他就拖着孱弱的身體一步步挪回了提前安排好的住處。
原本魁梧健碩的身軀,現在明顯縮水了很多,就像是被抽氣了一般憑空小了一圈,但他各方面的本錢好歹比陳二皮更好,哪怕失去了很多,可好歹沒有當場昏死過去。
隻不過,他現在的狀況也絕對算不上好。
一回到屋中,他就直接癱倒在床上,昏昏沉睡了過去。
現在隻是一團鏡像念頭的金陽懸浮在此人頭頂又認真打量了一陣,這才一個勐子向下紮入此人額頭。
此人驟失大量本源,身體看着勉強還算完整,可在金陽的視野裏,缺失卻是無處不在。
特别是比身體更加重要的精神念頭,憑空斷掉了一大截。
即便再無任何意外,此人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成就,注定沉淪泥沼,而且,注定早夭。
但對他來說,卻是個好機會。
就像是一個封裝在暗箱中物體在他面前袒露出清晰的截面、裏面、剖面。
他直接以此爲參照原型,用三界創生之法将他體内那些本來已經失去的部分又造了出來。
隻不過,這部分身體的所有權屬于他金陽,和原主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