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當他意識到身周腳下踩着的粘稠液體是什麽時,那種惡臭仿佛一下子劇烈了無數倍,甚至超脫了身體的界限,讓他心靈都感覺到一種惡心到要窒息的感覺。
而睜眼四顧,周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他隻能朝着記憶中的方向邁步向前,而腳下粘膩的觸感更是讓他心中都感覺有些發毛。
“哎喲。”
黑暗中,他一腳邁空,身體失衡,本能的快速前趨幾步想要重掌平衡,卻一腳踢在某塊硬物上,聯想到此處環境,應該是一整塊突出的岩石,與周圍山岩連爲一體的那種,鑽心的疼痛讓他本能的就發出一聲慘叫,而這個事實更進一步的提醒他,自己不再是化神境界的高人,更不再是空無心鏡那種特殊的旁觀萬物的超然狀态,現在的自己,肉身強度最多也就相當于堪堪夠着内壯境的門檻而已。
這還得益于自己幾乎百分百複制了那位被害青年的身體狀态,而他身亡之時禦獸的境界已經堪比紫府境巅峰,身體強度相比于此界真正的普通人已經有了不小的提升。
他沒有貿然亂走,一是緩解疼痛,再一個也是仔細回憶自己進來之時對此地的記憶,說實話,當時這些細節他根本沒有在意,在當時他的“視界”中,連山都可以看穿,這個區域和地上空間沒有任何區别,他隻以隐蔽幽靜作爲參考标準,沒想到……
“艹!”
他嘴裏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自己還是罵誰,卻也隻得一手扶着山壁,一手四處亂摸,雙腳慢慢試探,一點點往記憶的方向行去。
終于,再一個轉角後,視線中出現了淡淡的光影,周圍的環境也可以看得清楚,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地下溶洞結構的洞穴深處,越往外走,光線越亮,地面也越發平整,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當他來到盡頭,又一次忍不住口吐芬芳。
“艹!”
指名道姓,他這一次罵的就是他自己。
這是一個仿佛天然形成的大地裂縫,仰頭能夠看見密密麻麻植被枝葉遮蔽了這個細長的裂縫上空,站在這個裂縫底部,他完全無法直視天空,暗淡的光線經過重重過濾最終才落到他身上。
四壁都很光滑陡峭,根本找不到上下的路徑。
而因爲他之前選擇隐蔽藏身地隻考慮到了隐蔽屬性,加上高來高去的時間太久,他根本未曾考慮過自己創生成功之後該如何從隐蔽藏身處出來的問題。
他嘗試着尋了處坡度最緩的,大概隻有八十八度,距離九十度垂直還差了兩度的位置,雙掌緊貼長滿光滑苔藓的石壁,雙腳在下猛蹬,期望自己像壁虎一樣爬上去,結果——當然是毫無作用啦。
看着距離自己最多也就四五米不到兩層樓高的地面,對這一刻的他而言卻如此的遙遠,可望而不可即,他不由得陷入沉思。
要是我就這麽死在這裏,然後回到九州,我應該如何說這段經曆?
心中這般想着,行動上他卻沒有死心,開始沿着地縫周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仰頭仔細觀察,尋找脫困的靈感。
他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一些思路。
“出來也見着一些散碎的石塊,我可以将它們搬出來堆成一個台階,地面距離我也就四米多五米的高度,堆四五個台階也就夠了。”
可很快,他自己就搖頭否了這個想法,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态,又被困在這樣的地方,體力幾乎就等于生命力,沒有任何工具,在崎岖黑暗的溶洞中用雙手去收集搬運散碎的岩石,是最耗體力的一件事。
而且,四五米高看着好像伸手就能夠着,可要想用石頭搭台階,便是算上沖刺助跑跳躍這些因素,最後一梯至少也得有三米的高度。
若是理想情況,隻需要幾根規整的長薄闆材,有個讓腳稍微借力的地方就行,可自然形成的散碎岩石不可能有這種理想狀況,而隻要岩石重量超過五六十斤自己就很難用雙手抱出來,那就隻能撿小的、碎的、多次往返,爲了保證台階的穩定,就必然變得“臃腫”起來……
想到這裏,金陽心中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慎用,慎用!”
他心中告誡自己,不過,既然石材不行,其他材料呢?
他低頭看着腳下,也鋪了一層枯枝敗葉,隻不過,這些枯木都是真正的朽木,是生火的好材料,卻沒有一點做建材的潛力,極脆極朽,有的甚至還沒拿起來就已經斷了,不過……
“把它們全部堆到一起?搭一個斜坡?”
這同樣是個巨大的工作量,不過,至少比搬石頭搭梯子靠譜。
他繼續邊走邊看,邊看邊想。
“咦?!”
他發出一聲驚喜的呼聲。
一溜藤蔓宛如美人的長發順着岩壁垂落而下。
他趕緊跑過去拽住一根,稍微拉了拉,很有韌性,他試着将整個人的重量吊上去。
嘣——
一聲讓他心碎的聲音,藤蔓斷了。
又試。
嘣——
又斷。
再試,而且,這一次,他直接将三根藤蔓一起握着,終于,藤蔓沒有再斷,可他手腳并用還沒有往上爬一米,其中一根就松了,他呆呆的擡頭看去,帶着土腥味的泥土連同藤蔓的根部一起被他拽了下來。
這次藤蔓沒斷,卻被他連根拔起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泥土打在他仰起的臉上,并沒有讓他沮喪,反而激起了他的鬥志。
他又伸手拽斷了幾根藤蔓,從中選擇了五根韌性和長度都最合适的,将它們搓成一根繩,又跑進洞中選了塊模樣标緻、兩三斤重的石塊,将它包在藤繩一端,然後他握着藤繩甩動了起來,等末端石塊的速度變得足夠大,便瞄準方向,如扔流星錘一般抛了出去。
這一次,藤繩準确的纏住了一根長在崖邊的樹幹上,因其速度尤在,還繞着樹幹轉了幾圈,最後,他用力扯了扯,心中長長呼出一口氣。
“穩了。”
等他順着藤繩終于爬了出來,看着下方也就四米多一點的高度落差,這在曾經的他眼中,和平地沒有任何區别的所在,他卻将這次教訓深深的烙在心底。
同時,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麽簡單,卻又這麽要命的問題,爲什麽培訓時卻從沒有人提醒呢?”
會是因爲那些制定計劃的人太馬虎忽略了嗎?
這個想法被金陽第一時間否決,這背後可以是任何原因,唯獨不可能是這個原因。
想要讓他們因馬虎大意犯錯?等到世界毀滅都不可能。
那這背後的意味就有些深了,他自己從這坑中爬了出來,還是因爲運氣好,卻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起來,心中很好奇,這次穿越回去,會有多少家夥是自己把自己給埋了的。
上到地面,配合記憶中有關這片區域的立體圖像,沒過多久,他就回到了交戰所在。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埋坑的位置,他仔細打量了一下,與他離開前草草掩埋的狀态一模一樣,見此,原本有些忐忑的他心中暗松了一口氣。
之所以冒險跑回這裏,實在是因爲這片叢林過于巨大,以他現在這身闆,想要靠自己走出去,他真沒多大信心,遭遇風險和意外的可能遠比返回這裏更大。
他趕緊跑上去用手将上面的浮土弄開,很快,便掏出了那兩枚蛋,每一枚都有成人腦袋大小,他也沒有細看,重新将浮土掩回去,盡量恢複到他最開始操縱青年爬出來之前的狀态。
然後,他不做絲毫停留,一手一個抱着兩顆蛋就快速遠去。
跑出幾公裏之後,他這才找了個隐蔽山洞鑽了進去。
當然,這次他可沒再犯之前那低級錯誤。
一屁股坐下,喘息了一陣,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兩枚巨蛋。
從完全創生出這具身體開始,精力體能充沛的他接連經曆了許多變故,無論是從那坑中爬起來還是在這密林裏徒步跋涉幾公裏,心力和體力都受到了劇烈的消耗,此刻的他,真的是又渴又餓又累。
但他并沒有去找水找食物,而是研究起這兩枚巨蛋。
其中一枚更大一點,形狀也更尖長一點,顔色呈現出一種美麗的天青色。
讓人一眼便聯想到天空,其中還有些淡淡的偏白色的紋印,讓人聯想到雲朵。
另一枚巨蛋與之相比整體略小一些,形狀也更加粗圓,顔色則是黃色與青色交替,黃色讓人一眼便聯想到厚重的大地,而這個青色卻給人一種輕快靈動的感覺。
因爲他全程目睹了戰鬥的過程,所以清楚地知道,那枚偏尖長的天青色夾淡白色的巨蛋出自于那頭雙翅猛虎,另一枚則出自那頭長獠巨猿。
不過,因爲他當時的特殊視野,并沒有看出它們在顔色上的不同。
此刻,感受着這些顔色非常直觀的傳遞出來的某種“情緒”,再聯想到兩種生物表現出來的特征,他心中有了很多猜測。
“青之民,白之民……或許還有個黃之民,嗯,應該還有其他更多沒有收納進模闆中的。”
而在創生的過程中獲知了青年身體全部信息的金陽更是知道,這具身體乃是“青之民”。
他的眼神在兩枚都有着青色的巨蛋上掃過,幾乎沒有過多思考,便将那枚天青色巨蛋抱到了身前。
無論是出于與那位青年更進一步撇清關系的考量還是雙翅猛虎表現出的更純正的青色,這都是他最好的選擇。
反複将神禦世界那不多的信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他這才深呼出一口氣,壁上雙眼,伸出雙手,按在天青色巨蛋之上。
心道:“好在我親眼目睹了那場戰鬥。”
而且,因爲他當時的視野特殊,從内到外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很快,他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頭雙翅猛虎的形象,不僅是外形像,更是連其體内構造都非常完整,而且,神威凜凜,宛如真有一頭霸氣絕倫的雙翅猛虎在他心靈中咆哮。
因爲構想完成得快,而且完成得這麽完美,他很快便與這枚巨蛋建立了聯系,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真正的天青色蒼穹,廣袤無際,白雲朵朵。
當這聯系建立,他看到這片天空的瞬間,他心中那頭雙翅猛虎忽地消失。
他睜開雙眼,再次打量身前這枚天青色巨蛋,隻見它相比之前,更多了一份靈性,又淡淡的光華在其表面流轉。
伸手張開五指在眼前看了看,最後一狠心一口咬在食指上,他感覺随着境界的跌落,自己對于疼痛的忍受能力也跌落了,随着一股鑽心的劇痛傳來,手指肚終于被咬破了一點皮,點點血液滲出,他趕緊将受傷的指肚摁在了蛋殼表面。
巨蛋生出一股吸力,他體内的血液被源源不斷的抽吸出去。
不過,他的總失血量也并不太多,當他感覺到頭暈眼花的時候,這枚巨蛋便停止了吸收,甚至産生了一點斥力,将他手指彈開。
該他做得一切都已經做完,他就安靜的坐在一邊看着。
隻見巨蛋表面神光流轉越來越快,原本靜止的天青色外殼,仿佛真的變成了具有動态感的天空。
大概過了一刻鍾,這一切變化陡然凝固。
随着一陣咔嚓咔嚓的脆響,蛋殼破碎,一頭小老虎撲騰着雙翅,威風凜凜的從蛋殼裏面飛了出來。
當它出世的那一刻,它霸氣絕倫的咆哮着,奈何它過于幼小,看在金陽眼中,與其說是老虎,不如說是長了翅膀的貓咪。
不過,随着它搖頭擺尾的将那些破碎的天青色蛋殼全部吞掉,它的身體如同吹氣球般,見風就長,很快,就變成了一頭身高足有三四十公分,頭尾體長超過一米,雙翅展開也超過了一米的——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