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狀态,奇妙的世界,穩定的大環境,若真隻是想要個求證大道的絕佳機會,現在的她已經完美具備了這一切契機。
隻需要耐得住寂寞,大道就在前方。
可能這個時間會比較漫長,但對于生命形态已經與世界相合的她來說,這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可她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深入的反省後,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恰好就是那種不太耐得住寂寞的人。
自己主動斷了在仙古世界的大好前途,在藍星炎夏重新開始後也連番變故,對大道的追求固然是有的,可同樣有另一重因素在驅動着自己如此做。
愛折騰。
若是沒有波瀾,那也要主動掀起波瀾來。
愛變化。
若未來是可預見的一成不變,那也要主動弄出些變化來。
所以,現在這種明明極好的求道環境,可她卻漸漸有了一種仿佛在坐監的感覺。
就在這時,她忽覺一道細微的波動,仿佛一枚無法防禦的鋼針,向她念頭最深處刺來。
她當即色變,瞬間便使出了三萬七千六百五十二種解數,來應對這一枚“鋼針”的入侵。
可是,這一切解數在這道侵入的、看似細微至極的波動之前,都顯得如同幻象般無力。
她隻能帶着驚悸的情緒看着這縷細微波動刺破她于念頭中設下的層層防禦,直往她念頭最深處、也是最隐秘、最脆弱處逼近。
感受着這縷細微波動層層破防的全過程,她心中反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高山仰止的驚歎。
哪怕在沒有化爲現在這種形态,還是人身的她,就自信乃是此道大家,在修行之道才剛起步的整個藍星世界,她哪怕不敢自居第一,穩居前三也是有這自信的。
及至化身爲合道之靈,與一個世界相合,變成近乎天道般的存在,此界衆生,萬事萬物莫不在她關照之内,念頭自由遊走在億萬人心之中,如閑庭信步般輕松如意。
任何心靈秘法,特殊手段,在她的手段下,都不能起到絲毫攔截之效。
她從來都是侵入者,從不知被侵入,特别是被她以那般犀利手段侵入是個什麽感受。
現在,她體會到了。
完美的體驗,幾乎再現了她以往行徑,唯一的區别就是,角色互換了一下罷了。
以前,我在别人身上做過的事,現在,換别人在我身上完美重現。
“這就是炎夏所謂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嗎?”她心中如是想。
也是在這時,那縷細微波動在本可以直抵她念頭最深處之前,自己停住了“腳步”,一晃變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男子形态。
而待看清來人之後,她瞳孔猛然一縮。
“姜爺?九州之主?”
她雖然并未與這位堪稱天變之後最傳奇的人物有過直接照面,但隻要修爲到了一定層級的存在,又有誰不知道這位呢。
更何況,她曾長時間作爲炎夏智能網絡體系的管理者,凡是在智能網絡中存在過的信息,她都能翻閱,所以,她對這位存在的了解也遠比常人更多,其他修行者了解最多的是他老年的形象,但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天變之後他的形象變化軌迹。
所以,她雖從未與之直接照面,但在看清其形貌的瞬間,就立即知道了其人是誰。
同時,對他如此輕易便突破自己層層心防的手段也變得坦然起來。
據她所知,這個世界之所以能夠誕生,都是因爲他,而現在的她,不過是寄附于這顆星球之上,數以萬計的合道之靈中的一員,雙方現在的差距,大到連放在一起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可很快,她心中就生起一些疑惑。
自己分明是第一次直面這一位,可爲何有那麽濃烈的熟悉感呢?
她确認這不是錯覺,更笃定這不是巧合,雖然雙方差距懸殊,但修行這麽久,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她心中迅速篩檢起來,一道道影像在她心中瀑布般刷過,這些都是她在藍星炎夏重生後接觸過的存在,不僅包括人類,也包括非人類。
很快,這瀑布般的影像定格,變成了自己與同一個人在每一次接觸後的所有情景再現。
姜平!
那位同樣外表平平無奇,可從頭到尾,此人都是降臨者中表現最爲驚豔的存在。
也隻有他,但凡有招,她都會親自跑一趟。
“原來症結在這裏。”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陣恍然。
同時心中有點想笑,原來,那位被傳得神乎其神,人人尊崇的姜爺其實也是有些小心眼的啊。
她這一切念頭活動,都是在姜不苦現身的瞬間完成的。
其表現在外的,隻是稍微一個愣神,便以謙恭的姿态迎接了九州之主的垂顧下訪。
至于九州之主以這種方式強入是否有些欠妥當,那當然是——不存在的啦。
看着她以炎夏古禮盈盈一福,姜不苦輕輕點頭示意,沒有與她寒暄拉個家常什麽的,便直接進入正題。
“九州世界正在醞釀一次蛻變,需要很多合道之靈的幫助,我想着你也算是開此道的祖師爺,便直接來問問你的想法。”
師绾暄好奇問:“什麽樣的蛻變需要用到我們?”
雖然此界不時有飛升者被接引去九州世界,但她對九州世界的了解并不多,炎夏中樞也沒有義務向他們時刻通報這些事情,所以,她是真不知道九州世界現在到底是何種模樣。
姜不苦便大概将從十九本源小世界融入之後的九州大勢與師绾暄簡單說了下,同時也介紹了一下現在爲應對第二局更激烈的變化所做的一系列應對,并重點介紹了需要他們這些合道之靈參與的部分。
聽完他大略的介紹,師绾暄眼中立刻泛起了明亮的光芒,興奮道:“你想在九州世界開辟出一個類似于第二藍星這樣的世界?”
姜不苦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
“有所參照,但卻不止于此。
這個新世界,與其說是一個世界,我更願意将之視爲一個宇宙,它可以很小,隻容納一兩個世界,也可以很大,可以裝進去無窮可能性,當然,此無窮不可能是真的無窮,但你應該可以理解其中意思。”
師绾暄立刻點頭道:“明白明白,您不是說了嘛,有形無界,所以,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我們不能主動爲之設限。”
姜不苦颔首道:“就是這個意思。”
說着他頓了頓才繼續道:“而萬事開頭難,這第一步做得如何幾乎決定了其未來高度。爲了達成這一個目标,我反倒不敢讓第一顆天道記憶自然演化了。”
師绾暄趕緊點頭道:“若是自然演化,這個世界就會本能的形成一個規則閉環,這顯然與您的設想不符,我們需要在其自然演化的每一步進行人工幹預,使其在能夠演化成一個世界的同時,又能留下足夠大的開放接口。”
哪怕心中早有期待,聽到她這番言語,姜不苦還是非常高興道:
“看來你确實理解了我的想法,要做成此事,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合道之靈協助,甚至,随着以後這個現在還隻停留在構想中的世界越來越大,整個體系對合道之靈的需求也會越來越多……我就想來問問你的想法。”
師绾暄眼中放光道:“您是邀請我嗎?”
“對。”姜不苦點頭。
師绾暄道:“我有一個要求。”
姜不苦道:“你說。”
“我要深度參與,全面負責此事,而不是隻作爲一個合道之靈,隻輸出身爲一個合道之靈的力量!”師绾暄斬釘截鐵道。
姜不苦猶豫了一下,道:“你可以如在此界一般,做所有合道之靈的領袖,具體的行事也有你負責,不過,你不能擅自行事,每一個行動都必須得到我的明确授權才可以施行,當然,你若有什麽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出申請說明,隻要經得我的同意,你也可以依照你的意願行事。”
師绾暄激動得差點要原地蹦起來,忙道:“那我現在就開始準備啦?第一步,第一步自然是招兵買馬,這樣的大計劃,我一個可搞不定,不知道把這裏所有同道全拉過去夠不夠……”
她叽叽咕咕自語着,姜不苦趕緊出聲制止,道:
“此界合道之靈你可以拉走一部分,但卻必須以确保此界穩定過度,不能以損傷此界根基爲代價。
你的目光也不要隻局限在這一界之内,自從此界開創了一種全新模式後,演化下界的數量與日俱增,合道之靈的數量自然也很多。
而且,随着修者以此法合道之後,會有一個劇烈的、仿佛突變一樣的蛻變期,能力會在短時間内有一個質的提升,原本剛剛好滿足一界需求的合道之靈數量會立刻變得‘擁擠’起來,正好趁這機會勻一些走。
你若真的拿定主意,我可以給你更高的權限,讓你可以從所有演化下界挑選合适的同伴。”
師绾暄高興道:“好,好,好!”
連道了三聲好,她直接伸手向姜不苦讨要權限。
姜不苦卻沒有立即給她,而是神色鄭重道:
“不急,在你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我勸你還是再仔細想想。
九州世界的情況和不像這裏這般安穩,以後,這個醞釀中的第三層世界更會成爲與諸界對壘博弈的最前線,未來都會面臨些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會很不安穩,很不安全,不是一時,而是一直如此,永遠如此!
所以,你還是自己現在就想清楚,因爲你一旦做出選擇,就徹底與九州世界綁定,到那時你就是後悔想要下船也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之所以要特意強調一番,是因爲面前這人身份的特殊,他不是藍星世界土生土長的炎夏人,她對藍星、炎夏、九州之類并沒有那種發自靈魂的認同感,自然也沒有哪怕是死也要捍衛的使命感、責任感。
而且,仙古世界也是九州世界必然要面對,要敵對的。
他怕到了那時她才後悔今日決定,彼時的她雖與九州世界綁定,不是想脫離就能脫離,卻也是可以消極怠工的,甚至做着“高喊前進,大步後退”這種操作,當然,作爲一界絕對主宰,她若真有此舉,他是可以随時制止甚至直接撤換的。
現在提前把話說到明處,也是堂正處事之道。
因爲在這個構想中,師绾暄确實有其不可替代之處,雖然若是仔細調教,其他合道之靈也不是不能勝任,但絕對沒有她這麽靈醒,他隻是稍微點了一下,她便立刻會意,甚至腦子裏已經有了非常清晰而具體的施行步驟。
雖說缺了她也不是不行,但無論是效率還是最終的完成度,都不可能有她直接參與甚至主導這麽顯著。
與她一番簡短交流之後,他心中更是笃定了此點。
正因爲如此,他才更要在一開始便跟她将其中利害和所有關竅全都一一點到。
卻不想,面對他鄭重發出的危險預告,師绾暄沒有一點猶豫,神色間反倒有種迫不及待的意思。
“沒問題,您放心,我想得非常清楚……您讓我知道了這樣的事,卻把我撂在此界一隅,那才是對我無盡的煎熬折磨呢!”
聽她這番懇切的言辭,姜不苦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既然此事處置妥當,姜不苦也沒再停留,将後續事宜與她交代了一番便如一個泡沫般消散無蹤。
師绾暄卻如被充滿了電一般,變得精力十足,活力滿滿,開始在此界數以萬計的合道之靈中招募第一批班底。
大家都知根知底,哪些人是哪些想法,她都門清,做起來非常順手。
原本以爲在此界會是遙遙無期的“無期徒刑”,沒想到轉眼間就進入了倒計時。
就在這天,她處理好了一切首尾,即将離開此界,去九州世界大展拳腳之時,卻被一道從天而降的異樣氣息所吸引。
“咦?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