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回歸安排中,我們會将你們吃的虧補回去,你們将比其他人多在此界停留相應的時間,雖然不會再有救世功勳的評定,但機會也不會少。”
在離開之前,師绾暄最後告訴他這個消息。
而根據她的透露,現世藍星的時間,現在已經是新曆三一八年七月,他們計劃在之後的兩月之中,分批次的安排降臨者回歸,以确保大勢的平穩過度。
危機已經解除,爲救世而來的降臨者自然就要回歸,将世界和其中一切還給其原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而他們這第一批降臨者,會在此界多停留近一年時間,以沖抵在現世缺失的那一年,回歸之時,現世時間依然是在八月末,和其他人幾乎就是前後腳的關系。
……
兩個月後。
天京市。
蔡淵正一個人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幾個青年似乎在鬧着什麽矛盾,有其沖突的雙方,有勸架的,有在旁邊看戲的,從一處側門推推搡搡的來到此地。
忽見蔡淵就在前方不遠處,一個個就像是見了貓的老鼠,瞬間噤聲,萦繞在他們這個小團體之中的糾紛瞬間被凍結、破碎。
彼此相視一眼,不需要任何言語的溝通,隻是眼神和幾個簡單的手勢交流,他們便都明白了彼此想法,半彎着腰,依着來時的路徑,原路倒退着離開,蹑手蹑腳的想要消失在蔡淵的視線之内。
在這過程中,别說弄出腳步聲或其他動靜了,就連呼吸聲都變得細若蚊蚋。
就在他們即将從側門倒退消失的時候。
“站住!”
一道聲音忽地傳入他們耳中,那聲音既不響亮,也無威嚴氣勢,但當這聲音傳入耳中,他們卻都仿佛是受了冰封之術一般,全都僵住了身子。
“過來!”
那聲音再道。
他們全都齊刷刷的、乖乖的來到蔡淵身前站定,站成一排,一個個身姿筆挺、低眉順目,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蔡淵的目光則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一遍又一遍,而每一次,當他們感受到蔡淵的目光從身上掠過之時,他們的身體便會本能的輕顫、緊繃,“噤若寒蟬”這個成語在他們身上表現得越來越淋漓盡緻。
對他的敬畏,仿佛已是刻入他們骨子裏的應激本能。
而蔡淵的目光每掃一遍,眉頭便皺得越深,最後,他緊皺的眉頭已能直接夾死蚊子了。
又過了一會兒,讓幾個青年的心靈受足了煎熬,他這才問道:“你們真是我的親孫子?”
幾個青年聞言,都是一愣,心中都還想着老祖宗到底是因爲何事要發作他們呢,居然……就是問這麽一個問題?
一個青年聞言,趕緊道:
“是啊,老祖宗,我不是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向您禀告過了嗎……上一刻我的記憶還在一年多以前,下一刻卻忽然就變成了現在,中間生生少掉了一年多的時光。
不僅修爲和天賦都有了恐怖的提升,就連原本所習武道也完全變了一個體系,不僅更強大,而且還更加精妙。”
其他幾人也都紛紛點頭附和。
他們的經曆都很相似,感覺中不過是眼睛一眨一閉,一年多時間就已經過去了,不僅自己得到了全方面的升華優化,整個世界也已和他們記憶中的模樣相去甚遠。
感覺完全變了一個新世界。
若非确信這身體還是自己的,周圍的人也能與記憶中彼此印證,他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新世界。
蔡淵卻沒有關注這些,他叫住他們也不是爲了這個。
聽了他們的回答,他的眉頭反而皺得更深了,沉聲道:“你們真是我的親孫子?我怎麽覺得那被你們替掉的才是呢?”
聽他這麽一說,幾位青年都有些傷心,還隐隐有些……委屈。
他們雖然沒有直接承襲這缺失的一年多的身體記憶,但各種迹象線索實在不要太多,而且,降臨者的回歸也是成批次進行的,後面返回的降臨者與他們這些“回歸者”之間,也是有交流的,甚至因爲崗位職務的調動,還有着急切的交接需求,所以,他們對于“降臨者”這個群體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變化都是因爲這一年多他們的身體被降臨者“經營改造”過的緣故。
因爲降臨者,自己身上才能發生這樣的改變,他們當然是感激的,更别說整個世界都被他們從毀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可是,這依然不能改變,我們此事您的親孫子啊!
您老人家總不能因爲那些“替代品”更加優秀,反倒嫌棄起我們這些原裝正版吧?
見他們臉上的委屈失落,蔡淵心中一時間被堵得不行,想起幾個月前,還是面前這些臉孔,一個個親熱的湊到自己跟前跑前跑後、噓寒問暖,嘴裏一個勁的“老祖宗”“老祖宗”的喊着,那個親熱勁、那種燦爛、真誠、殷勤的模樣,那才是親孫子好吧!
而面前這一個個的,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小雞仔似的,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張嘴把他們吞掉的模樣,哪有一點親孫子的模樣,以前沒有對比也還罷了,現在他心中有了一個标準參照,再看面前這些玩意兒,真是看着就讓他來氣。
而随着他的眉頭再次皺起,他們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快,一個個更不自在了,也更拘謹了。
蔡淵心中歎了一口氣,頗有些意興闌珊。
罷!罷!罷!
心中連歎三聲,将這股情緒從心底掃走,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道:“你們剛才推推搡搡是爲何事?”
幾個青年面面相觑。
而其中一個青年的臉色明顯變得糟糕了幾分,另幾人的目光也隐隐在他身上盤桓了一下,而當他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臉色則變得更糟糕了。
他們這模樣,讓蔡淵越發好奇了,見沒人主動解惑,他直接問:“到底怎麽回事?”
在的目光威壓下,終有人開口,在說話之前,眼神在那位臉色隐隐發綠的同伴身上看了一下,才輕聲道:“小十七的妻子今晨分娩,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聽到這裏,以蔡淵的眼界,就已大緻明白了怎麽回事,眉頭不由得挑了挑,還是族中子弟實在太多,他也根本沒有精力來關注這些,不然,都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言語,他就已大緻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而那位說話的孫子見他神色有異,則會錯了意,道:
“那對龍鳳胎的模樣分明就是比着小十七的模子刻下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必是他的孩兒無疑,我們今天上午去與他道賀,他卻正在屋裏與弟妹鬧别扭。
弟妹才剛生産,還是一對,身子本來就虛,不知受了他何等言語刺激,臉色白得不見絲毫血色,我們看不過眼就把他強拉了出來想要開導開導他,結果……”
說到這裏,他攤了攤手,示意後來的事情老祖宗您也看到了。
而那位故事中心人物“小十七”的臉色,則明顯有徹底綠化的趨勢。
到這一步,蔡淵哪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主動擡手制止了那孫子繼續詳說經過,道:“好了好了,情況我了解了,你就不要再說了……都散了吧,都先散了……小十七你留一下。”
得他準允,其他人都一溜煙的散了,隻有臉色已經徹底綠化的小十七仿佛木樁子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蔡淵看着他,思緒卻忍不住有些發散。
這些青年都已是他七世孫一輩的人物,間隔實在太遠,而且,到了這一輩,蔡閥的人口規模也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程度,所以,在此之前,他對他們的關注度實在不多。
一直到七日天變,一群降臨者替代成爲他的親孫子,一天天尋着機會就往自己跟前湊,他這才對他們的印象多了起來。
據他了解不多的消息,面前這個“小十七”應該是在七日天變之前不到一個月才結的婚,而之前在他跟前獻殷勤的一群降臨者孫子中,他也見過小十七攜他妻子一起往他跟前湊的情景,那是個非常俏麗可愛的丫頭,和小十七站在一起,也算是一對佳偶了。
當時的他們當然都是降臨者的身份,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而且,需要他關心的事情實在太多,回到家裏以後,他也習慣性的不喜歡多動腦子,讓思維休息休息。
他現在當然也明白小十七的感受,在他的記憶中,前一刻小兩口才剛結婚,下一刻妻子就要生了,而在這中間,他倆都有一年多時間身體是由那群降臨者“經營”的。
哪怕這對新生兒千真萬确是他的血脈,可就他的内心而言,依然難免有種被綠的感覺,而且,綠他的也是他自己這具身體,這反倒更讓人感覺膈應難受了。
不過,他雖理解了小十七的心情,但他卻必須讓小十七接受這個現實,而且,還必須善待他的妻子和孩子,萬不能以異樣的眼光視之。
因爲他已經想到,這種情況絕不是個例,反倒非常普遍!
修行者的另一半基本也是修行者,所以,夫妻雙方都被降臨者替代的情況是普遍現象,而即便隻是夫妻之中一方被降臨者替代,當原主回歸後,依然很可能會接手一些“爛攤子”。
前一刻才剛結婚,下一刻孩子就能爬能喊爸爸了。
在外人看來,說破天去,這孩子的血脈也來自于他,最多不過就是換了個人格罷了,有什麽難以接受的。
接收了降臨者留下的更強的修爲和天賦,更完善精妙的修行體系,好處全拿了,一些随帶的其他“資産”自然也得一起接收。
現在這世界也遠沒到平靜的時候,站在他的角度,也不會容許回歸的身體原主來翻這些舊賬,把好不容易擰起來的這股勁消散在這種地方。
明明是宏大的百廢待興、世界重建劇情,生生拐到家庭倫理劇,那還得了?!
看着一臉慘綠的小十七,蔡淵現世好言相勸,苦口婆心,可惜,他并沒有修煉理氣宗的手段,效果不大,最後他也不耐煩了,幹脆動用老祖宗的權威,很強硬的對小十七下了命令,明确要求他必須善待剛生産的妻子,一雙兒女更是必須當成親生骨肉對待。
“沒得商量!”他最後一句話把小十七所有退路全部焊死。
最後,迫于他這老祖宗的“淫威”,小十七扭扭捏捏答應了。
看着這孫子遠去,蔡淵忽地又覺得,這些孫子對自己如此敬畏,似乎也不全是壞事。
孫子們全溜了,又剩他清靜一人,在進入神遊狀态之前,他将此事記在了心中,決定在明日的大會上着重提一下這事。
既然已經預見到了此事可能引發的種種後果,他們自然不能坐視,靜等事态惡化,而是必須主動有所作爲。
正在這時,他忽地目光一凝,再次扭頭看向側門處。
隻見一個青年正從那側門走入,看着他,臉上自然便泛起了笑意。
來人自然便是頂着姜泰身份的姜不苦。
“阿泰!”蔡淵看着他便立刻出聲喊道,幾乎是脫口而出。
而後,他盯着姜不苦看了許久,而後,才神色有些複雜道:“我還以爲你已經走了呢……你這是,來向我這個老頭子告别的?”
“蔡……爺爺。”姜不苦原本是想如以往一樣喊他“蔡議長”的,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換了稱呼,他也知道,這是蔡淵最想聽的。
果然,聽他這麽稱呼,蔡淵臉上便泛起了笑意。
“我确實是來向您老告别的,另外,也是來向您老示個警。”姜不苦道。
蔡淵眉頭一挑,道:“示警?哪方面?”
姜不苦道:“我這倆月遊曆各地,發現随着原主回歸,原本極好的局面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