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三五六年,本源小世界群第二次集中莅臨九州。
九州從誕生到現在,也才五十六個年頭。
距離第一次本源小世界群集中莅臨,更是隻過去了三十四年。
對修行者來說,無論是五十六年還是三十四年,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對世界來說就更是如此。
對世界來說,大概也就剛了結第一場賭局,稍微喘息停頓了一下,緊接着第二場就已經迎頭撞了上來,真算得上是應接不暇了。
對九州來說,能夠清晰感受到這兩場賭局的不同,首先是規模。
第一局時,本源小世界的規模比九州世界小,即便是全加起來疆域面積也隻有九州世界的兩三成。
而這一次,本源小世界的規模剛好是第一次的十倍,換句話說,正好是九州現在的兩到三倍。
所以,在這兩局中,“寡”與“衆”完全颠倒。
其次,則是“成色”的不同。
第一局時,很多本源小世界才剛融入九州,甚至立足都還未穩,這些世界内的生物就迫不及待沖入九州,将自身的力量與敵意彰顯無疑,但結果無一例外,張牙舞爪撲上來的這些貨統統都給拍扁了。
他們雖然展露了自己的強橫,但總體看上去,卻顯得很“毛糙”,從上到下整個體系都透露着一種“匆匆造就、草草敷衍”之感,這既有時間更短的緣故,也有經驗欠缺,力量金字塔的規模過小、使得整個“力量金字塔”的自穩定性也有所欠缺。
而這一次,本源小世界的規模十倍于第一次,寡衆之勢完全颠倒,吸取了前一次教訓、經營時間也更久,最強者的實力也從第一次的元神境巅峰變成了現在與真仙境巅峰比肩,同樣因爲這個原因,每個本源小世界的力量結構也更緊密,可以說相比于第一次是全方位的超越。
可是,便是出了名的以莽著稱的莽荒世界巨獸,都安安靜靜的呆在自己的位置,沒有貿然沖上來展示勇武,源出其他大世界的本源小世界就更是如此。
全都安安靜靜的,九州世界與諸多本源小世界的強者幾乎能夠隔空看清彼此,卻都沒有動手的意思,甚至,連敵意都不明顯。
不周山之野。
章羽彤等人早已停下了一切争論,全都仰頭看着天空的異變,見此情形,很多人心中都輕聲嘀咕:“糟糕!”
站在他們的角度,他們真不怕敵人莽,反而怕他們又苟又慎重。
若敵人隻是一群無腦的、隻知莽和勇的蠢貨,便是個體實力再強,有世界上限這條線卡着,他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當成一頭頭野怪大BOSS就好,再怎麽厲害也會如拔釘子一般被一一拔除。
可看他們現在的表現,很明顯,他們一廂情願了。
看他們臉上失望的表情,章羽彤卻沒有失望,反而笑道:“想什麽好事呢,要是敵人真就隻是一群經驗怪,咱們又何必如臨大敵,做這許多準備?!”
“是啊,咱們還是做好與他們做更艱苦鬥争的準備吧!”
“咱們甯願把敵人想得狡猾一點,也别指望他們主動犯傻跳坑。”
“……”
正七嘴八舌的議論着,所有人忽然再次息聲。
全被天空動靜所吸引。
此前,一個個本源小世界如同集結一般,迅速出現在九州世界的天空之上。
它們從無到有的出現,從模糊到清晰,從一個個隻是粗具輪廓的小世界到越來越真實,最後如同倒影一般覆在九州的天空。
現在,它們似乎完成了集結前的所有準備,開始緩緩下落,如同一隻從天而降的“巨掌”,想要與地面另一隻“巨掌”拍在一起。
如同天傾。
哦不,這本來就是天傾。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感覺一個巨大無垠的世界向自己拍來。
因爲世界太過巨大,他們恍惚間會有一種錯覺,那就是以爲世界本身并沒有動,在動的是他們自己,他們正在如同雞蛋撞石頭般,頭鐵的向着一個世界沖撞而去。
但最終,他們并沒有撞上去。
那由許多本源小世界集合而成的、從天而降的世界,并沒有真個與九州拍在一起。
因爲九州世界升起了一道弧形如蛋殼一般的外殼。
“這是九州天幕。”
很多人心中都湧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扛着規模比整個九州還大的世界群的壓迫,九州天幕并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強硬,反而給人一種如同彈性橡皮的特性。
九州天幕被擠壓的不斷變形。
随着九州天幕受到越來越多的壓迫,原本隻是渾然一色的九州天幕顯出更多的“内涵”。
一條巨龍,其色蒼青,威風凜凜,支撐着九州的東極;
一隻玄武,龜背蛇項,淵渟嶽峙,支撐着九州的北極;
一隻白虎,昂然而立,殺氣騰騰,支撐着九州的西極;
一隻朱雀,赤焰燎天,光華燦爛,支撐着九州的南極。
祂們似因九州天幕受到過分壓迫才驟然覺醒,又像是始終都在,從未改變,隻因九州天幕的驟變才将祂們顯了出來。
第一次,四象神獸在九州展露峥嵘。
四象神獸的出現并沒有讓九州天幕扛着世界群的壓迫反頂回去,九州天幕依然如同受氣包一般,逆來順受。
很多人一時間有些沒看明白。
又或者,祂們的出現并沒有對局面起到任何改變?
章羽彤輕聲提醒:“仔細看那世界**接處!”
在她的提醒下,終于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出了端倪。
頭頂那個規模比九州還要大的世界,并非一個渾然的整體,而是由數十個本源小世界拼合而成。
第二場賭局一開始,本源小世界的規模可是一千一百個,後來随着不斷融合升階,本源小世界層次越來越高,數量也越來越少,但到了最後,依然有數十個之多。
并非不想繼續融合,而是這已經到了盡頭。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受到九州世界上限的桎梏,繼續融合若是超越了九州世界的容納上下,那這些本源小世界就會被九州“吐”出去,這固然能讓這些本源小世界背後的大世界回收部分世界本源,甚至可能還有小賺,但這卻與祂們的初衷不符,所以,到這個地步的本源小世界就不能在融合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并不是所有本源小世界都卡在融合的極限,雖然本源小世界已經夠到了堪比真仙境的力量層次,但便是再融合一次,也不見得就會突破極限,這就那一個個站在各個本源小世界力量金字塔頂者的選擇有關。
一千一百個本源小世界,在形成之初每一個本源小世界都同時均勻的混雜着十一個世界的氣息——若将九州藍星視爲一類,那也有十種,可謂相當駁雜。
理論上,每個本源小世界對賭局各方的機會都是均等的,但随着每個小世界的持續衍變,内部源屬各大世界的生命在不斷的鏖戰中要麽蛻變升華,要麽沉淪甚至隕落,成爲其他生命進步的階梯,一個個本源小世界的氣息開始變得不同起來。
各方對各個小世界的權限從均等逐漸變得差異巨大,多個本源小世界的彼此融合也基本都發生在這個時候。
既有弱勢的幾方聯合,企圖借着本源小世界融合,開更大的地圖攪渾均勢,再謀可圖之機,也有已經占據優勢地位的某方與另一個本源小世界的同伴強強聯合,讓強勢如滾雪球般持續積累。
随着一個個本源小世界氣息越來越純粹,最後徹底純化爲一種氣息,那些站在各個本源小世界塔尖的部分強者就會逐漸失去繼續融合的動力——他們已經完美的完成了背後大世界給與的任務,在此前提下确保自己站在塔尖、避免在新一輪的洗牌中從塔尖位置擠下去,這完全無可厚非。
但這造成的結果就是,理論上一千一百個初始本源小世界,最終可以融合出十幾個力量層次達到真仙境極限的本源小世界,可實際數量卻比理論數量多很多。
這對個體力量的上限影響并不大,可眼下造成的結果就是九州頭頂那片“拼接”的世界群,“拼接縫”實在太多了點。
當它們帶着不可一世的嚣橫氣焰從天而降時,這些“拼接縫”多一點少一點沒有任何影響,拍上來效果都一樣。
可現在,随着四象神獸支撐的九州天幕展開極其靈活、極有策略的對抗之後,本來整體下壓的世界群開始變得不那麽協調起來。
有的遭遇的抗拒更強一點,于是稍微有點拖後,有的遭遇的抗拒稍弱一點,于是稍微沖的有點靠前,原本整齊諧一、壓迫力十足的覆壓之态迅速瓦解,反而變得坑坑窪窪、凹凹凸凸,更進一步的顯出其縫合怪的本質。
然後,随着九州天幕又一次靈活變化,反應遲鈍的世界群瞬間土崩瓦解,那一個個原本緊密貼合,根本看不出太多特别的“拼接縫”迅速變成隔離各個本源小世界的鴻溝。
下沉的一個個本源小世界不可能就此止住勢頭或者做其他操作……哪怕隻是一點點看似輕微操作,都是不現實的,因爲這些本源小世界并不存在一個類似“九州之主”或者其他堪比天道主宰之類的存在,因爲這些本源小世界屬于參與賭局的各個大世界,與這些世界内的任何存在無關,這些本源小世界内部誕生的站在“塔尖”的存在,也隻能類比于大世界内部的至強者這樣的角色,他們可以提前計劃安排,以對本源小世界施加一定的影響,但絕不可能如臂使指,一個念頭就讓世界做出某種調整。
帶着絕強威勢,以一個規模比九州世界還大的世界群淩壓而下,結果卻被如此輕易地消解得七零八落。
雖然,這些本源小世界并沒有因此受到絲毫損傷,沒有一個生靈因此遭殃,但目睹這一切的九州衆生,心中都陡然升起一股豪情。
世界群的下沉變成了一個個世界的下沉。
向九州迫來的局面似乎并無絲毫改變。
原本靈活而充滿彈性的九州天幕忽然一變,變成了一個有些特别的尖錐外形,且九州天幕的外壁充滿了剛性,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
之所以說尖錐外形特别,是因尖錐位置是随時處于變化之中的,如同峰尖,那一個個下沉的世界,如同一個個巨大的石球。
石球受重力的影響,終會滾落到山腳,但滾落到何處山腳,和整個山的坡度有關,也和石球從山峰的哪處開始下滾有關。
眼前奇特的地方就在于,那一個個下落的石球沒變,但由九州天幕組成的“無形之山”卻随時随地都在變。
于是,一個個下沉的世界被精準的分配去一個個希望它們去的山腳。
很多人還沉浸在世界傾軋的震撼,還有四象神獸出現、各種連消帶打的精妙操作之中,但如章羽彤這樣站的位置夠高,知道更多的不少人心中卻已升起更多的明悟。
若注意力從那一個個變化之中抽離出來,縱觀整體,便會發現脈絡非常簡單。
世界群強勢下壓,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強行擠入九州世界内部,将九州世界撐大也好,撐爆也罷,它就是要擠進來,造成一種事實上“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局面,若這種局面形成,九州城市的旁邊,很可能就是一個深淵小世界的巢穴,某個靈地靈脈的腹心之地,同樣也是某個本源小世界堪稱禁地一般的奇險絕地。
而九州世界的應對同樣很簡單,堅決不從,巧妙地借着世界群本來就有的“縫隙”,将這些世界群化整爲零,全部置于九州世界的周邊。
這确保了原有九州的完整性,同時還盡最大可能的消解了世界群規模超過九州這一點。
堂正對壘,兩三倍優勢确實很明顯,可若變成一攻一守,且攻的一方還是圍攻之勢,那兩三倍的優勢也真的不怎麽樣。
所謂“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兩三倍的優勢就要十面埋伏,想屁吃!
隻有看到了這一點,才能看出這番對抗背後真正的精彩。
弱勢卻有更多主動選擇的九州站在被圍攻的角度逆向使用了這個兵法,選擇了一種最有利于九州的布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