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并不複雜,陳東東隻稍微解釋了一下姜不苦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這三個名額中,她堅持自己必須要有一個,不如此,她說服不了自己。
雖然姜不苦保證這一趟基本沒什麽危險,但她依然堅持。
秦慎重則因爲他豐富的經驗也不能輕動,隊伍中必須要有這樣一位。
可說到底,這一趟目的特殊的穿越“出使”任務,對穿越者本身的能力要求并不高,甚至,便是随便安排三位有過穿越經驗的元神境初期或者中期修者也沒什麽大的影響。
這種情況下,若是陳東東選擇的名額都在高層核心圈子裏打轉,多少有些“上層壟斷”“吃獨食”的味道。
危險性不高,對穿越者能力的要求同樣也很活泛,卻又是這種意義極其重大,甚至必将影響藍星九州乃至諸界局勢的行動,多一個金陽這般“各方面都很平庸普通的人選”是有積極意義的。
“而且,他是宗派出身,官方色彩很淡,可在思想上卻又是積極向六一學社理念靠攏的,在不妨礙其他的情況下樹立這樣一個榜樣,同樣是很有積極意義的事情。”陳東東道。
姜不苦點頭認可了她的建議,道:“那他就由你去通知,我去通知秦慎重……一天後我們在此彙合。”
陳東東驚訝道:“這麽急?”
除非很急切的事情,元神境的時間觀念裏已鮮少用“天”做單位,以月計,甚至以年計才是常态。
更何況畢竟是穿越去其他世界,還是一個未知的全新世界,還是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的。
從心态調整到個人事務的安排,事情還是非常多的。
譬如,以金陽爲例,他除了“平平無奇的元神境中期修者”這層身份外,同時還是金虹宗的老祖。
手下一大票徒子徒孫,這次穿越歸來,被他“拖家帶口”弄出去溜了一圈回來的,個個有收獲,人人有突破,他們雖然從藍星炎夏金虹宗飛升離開了,可他們卻沒有因此就要做孤家寡人流浪漢的心思,反倒雄心勃勃想要将金虹宗在九州“修仙界”也紮下根來。
而九州“修仙界”同樣不是烏托邦,競争無處不在。
甚至在“九州之主”的刻意調弄下,競争還激烈而充分,修行靈地的争奪,修行資源的占據,甚至種種未來潛力無窮的“天地靈根”“天地靈脈”的競争,所有人都知道,隻要不搞惡性競争,隻要不緻人死亡重傷,“九州之主”不僅鼓勵競争,對于競争中的優勝者甚至還會另眼相看,人道氣運都會因之而傾斜。
在這種時候,毫無征兆的将一宗老祖征調,影響還是非常大的,給他們一些處理個人事務的時間,是很有必要的。
這是陳東東的思考,但姜不苦卻隻是皺眉。
他也不想對她說“你的格局還是小了點”,在什麽山上唱什麽歌,這些考慮在他的角度看去,還真就是些蝸角之争、蠅頭微利,爲此哪怕多耽擱一分一秒都是浪費,可站在陳東東、金陽等人的角度,這麽想卻是理所應當,無可指摘。
他在想,若是這麽麻煩,那自己就再找幾個“孤家寡人”來做這事?
不過……這個世上,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嗎?連自己這樣的,似乎牽絆也不少。
而且,便是真的有,“孤家寡人”吃你家大米了?
陳東東見他神色變化,趕緊補漏道:“那就明天……至于其他事情,若有什麽後續,都交給學社去處理。”
“行吧。”姜不苦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多留,閃身就走。
他心中感覺有些好笑,以前自己“人神不分、公私不明”的時候,認爲這是症結的根本,爲此他做出了改變。
現在徹底的“人神兩分、公私分明”,身爲人的自己總該得了大自在、大解脫了吧?
結果很明顯,這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念。
剛才,他下意識就感覺陳東東的那些考慮淺薄了、市儈了,“伱怎麽主次不分呢”,然後才醒悟過來,這不是她淺薄市儈,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難道自己提出的任何建議都要對方無條件欣悅順從,這才算附和自己心意嗎?
這麽一想,他自己都覺得這種世界不僅無趣,而且虛假,更沒有前途可言。
“所以,什麽時候能真得大自在呢?”
“這個世上,真得存在大自在麽?”
……
自從諸神世界歸來,秦慎重就一直在閉關。
他的經曆比其他人豐富,收獲也遠比其他人更多。
别人都隻是穿去了一個世界,而他卻先去了邪佛世界,撈到一網大魚回來,然後又去了諸神世界,起步就是傳奇境界的神眷者,他相信這是絕大多數穿越者回歸之前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度。
而他卻跳過了小心翼翼的發育過程,直接參與到與神靈的角力之中,收獲之大,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借着這些資糧,他硬是将自身修爲硬沖到了真仙境巅峰,即便如此,依然還有大量餘韻可堪回味。
是以,其他人都已紛紛出關時,他依然在閉關,一點也沒有要結束的迹象。
閉關地的選擇,都是極私密的,除他本人,再無第二人知道,但這對姜不苦來說自然不是難事,心念一動,就直接将秦慎重鎖定了。
更能夠直觀的看到他那似睡似醒,惬意悠然的心境。
意與神馳,物我兩忘,若存若亡。
若論修行之樂,姜不苦以爲這種妙境至少要占六七成。
見他“睡”得這麽香甜,姜不苦沒來由想起之前自己被強行喚醒的經曆,不由起了幾分惡作劇的心思,伸手輕叩虛空。
處于玄妙之境的秦慎重恍恍惚惚間仿佛聽到了“砰砰砰”的敲門聲,他暈暈乎乎的醒來,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地的感覺。
然後,就聽見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起了起了,别睡了。”
自此,他徹底清醒過來,睜開眼,見一男子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前,原本伸出輕叩虛空的手掌正在往回收。
秦慎重不知道這人爲什麽要這樣做,卻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瞪眼不滿道:
“姜爺,您這麽做就過分了吧。
哪有在人閉關頓悟的時候把人叫醒打斷的啊,即便你是此界之主,這麽做也太過分!”
姜不苦呵呵笑道:“我還以爲你會驚訝我能用這麽溫和無傷的方式打斷叫醒你呢。”
正常來說,處在這個狀态的修行者是最脆弱的,可真不是簡單的“被叫醒”這麽簡單,外力的介入很容易帶來負面反噬。
秦慎重卻不上這當,您把我強行喚醒,我還得因您方法得當跟您說聲“謝謝啊”?!
不過,胳膊擰不過大腿,他也隻能瞪眼表示不滿。
姜不苦打了個哈哈,道:“不是害你,是真有好事。”
他将情況大概講了一遍。
秦慎重木然道:“所以,您給我加活加擔子,其他人隻穿越一次,我連軸轉的穿三次,這是好事?”
“怎麽不是好事,你的收獲遠超他人,你本身的能力是一方面,可最主要的原因,難道不是給你單獨開小竈的緣故?”
秦慎重無奈道:“所以,您這次又要給我開小竈了?”
“對頭。”姜不苦點頭。
秦慎重歎了口氣。
除了小小牢騷一下表示不滿,他還真能拒絕不成。
而且,出使一個未知的新世界,也真的是很有趣啊。
……
姜不苦帶着秦慎重在約定之期與陳東東、金陽兩人彙合。
陳東東表現得比較平靜,倒是金陽神色間難掩喜色,見到他更是激動非常,看他那表情,恨不得掏出小本本就上來問他要簽名。
姜不苦心想,陳東東必然是對他許諾保證了什麽,不過,他們具體怎麽談的,他也并不怎麽感興趣。
見人彙齊,點了點頭,一揮手間,三人就感覺身體好像沒有任何移動,可身周的“背景”卻瞬間轉換,來到一片茫茫水域上空。
這讓他們産生了一種錯覺,不知道這一刻到底是世界在動,還是他們在動。
雲夢澤,飛升池。
對于這裏,他們都不陌生,畢竟之前在穿越諸界時,他們的形骸包括本我念頭全都“寄存”在這裏,回歸之後也是從這裏醒來,然後各自紛紛覓地閉關,整理消化穿越所得種種。
雖然以姜不苦的能力,還有“九州之主”在旁邊照拂,在九州世界任選一地都能安置,但既然有更妥當的、已被事實證明過的辦法,他自也不會在這方面去求新求變。
在最後行動之前,他對三人再次确認道:“此行目的和要點,都已經知道了吧?”
三人颔首,金陽回應得最是懇切,大聲道:“知道!”
姜不苦颔首道:“那就……那麽,你們就按照之前那次穿越經曆做準備吧,其他的你們不用操心,都交給我就行。”
随着三人真身被穩妥的“寄存”在飛升池内,三團鏡像本我念頭如靈魂出竅般從他們體内升起。
姜不苦攤開手掌,現出掌心三根透明毫毛。
随着他巧妙用法,将自身一點微末念頭附于其中,而後,三根透明毫毛如同三根牛毛細針射出,迅速沒入三團鏡像本我念頭之中。
三團鏡像本我念頭立刻消失不見。
……
随着一段仿佛穿越極光隧道的奇妙體驗,金陽發覺自己已經置身于一個鬧市之中。
按照之前穿越的經驗,現在的他要想取得在此界“合法”的身份,必須以三界創生之法,塑造一具完全符合此界規則的身軀。
但連這個世界都是未知的,他自然沒有任何模闆可以借鑒,三界創生之法自然失效。
不過,因爲體内融入了一縷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的緣故,他并沒有感覺絲毫隔閡排斥,反而有種如魚入水的契合感。
他“打量”了一圈周圍,發現這是一個十字街頭,中央有一個高出地面一米有多,長寬五六米見方的土石混合砌成的土台。
而在這個土台上,正有兩人相對而立。
他們衣着普通,一男一女,男子身形健壯魁梧,女人卻是個臃腫肥胖的中年婦女。
而在金陽現在的特殊視角,更能将他們看個“通透”,所以,他也能看出來,這兩人的水準放在炎夏也就内壯層次的普通人。
若這一切在他看來都還算正常的話,他們在做的事情他就理解不能了,隻能用離譜來形容。
兩人幾乎臉貼着臉,互相大眼瞪小眼,眼珠子瞪得如魚眼睛也似,一眨不眨。
同時,互相還在窮盡所能的作怪臉,扮醜相。
不得不說,無論是男子還是婦人,五官天生就清奇不凡,滑稽得很,異于常人,當他們竭力作怪扮醜時,真的是各有各的怪相,各有各的醜态。
台下觀衆時常爲他們的扮相捧腹狂笑,可這兩位倒好,定力都好得驚人,一點沒有要笑的意思。
兩人互相向對方輸出的時候,還是回合制的。
有來有往,并不淩亂。
中年婦人用手輔助,将自己軟哒哒、肉嘟嘟的胖臉變成一個豬頭,然後忽地張嘴,露出孤零零兩顆牙齒,仿佛某種詭異軟體怪的舌頭仿佛要出洞一般,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看到這種,金陽覺得自己都要吓一大跳。
可男子不爲所動,反而回敬了她一個憨中帶傻,傻中帶兇,兇中同樣讓人犯惡心的怪臉,面無表情,好像在說“無聊不無聊”,擡手就要再度還擊,一面藏在寬大袖袍中的鏡子就在這種情況下停在男子面前,毫無準備之下,他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瞬間,他破防了。
先是下意識想笑,然後立刻意識到不對想要控制,但卻因爲這笑意來得太猛太情不自禁,直接憋得他臉色通紅,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如同内傷一般。
台下一位老者立刻跳上台,拉着婦人的右手高高舉起,仿佛要宣布她的勝利,但男子卻邊咳邊抗議,指着婦人袖中藏鏡,“抗議,抗議,她作弊,她作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