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道宮的規劃中,每一座墾殖新城至少需要具備以下幾項條件,才能算是基本合格,與預期相符。
第一,當然是完成城市的基本建設和磨合運作,這是最基本的;
第二,則是穩穩紮根下來,盡量在最短的時間内實現完全的自給自足,在完成這些以後,則需盡可能爲整個九州體系供血,輸送自己的一份力;
第三,墾殖不僅有紮根種田之意,同樣也有開拓擴張之責,每座墾殖新城都是一枚紮入敵區的楔子,既要确保自身的安危,還要盡可能讓這麽楔子的功效發揮到最大。
所以,每一座墾殖新城在其他方面可能遠遠落後于那些位于九州腹心之地的超級城市,可在有一點上卻是完全超出的,那就是守禦武裝力量。
不僅所有下界飛升者、藍星主世界飛升者全都彙聚到了南北兩線邊境之地——也就是墾殖新城所在之地,這些可都是力量層次在元神境以上的、現在九州藍星兩界實力最強的個體;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在九州世界成長起來的強者,雖然九州世界自形成至今也才二十多年,但所有還陽者都有過一場完整的人生,帶着完整的人生感悟、修行經驗,更年輕的身體,更高的天賦,有這一切條件的加持,二十多年時間已經足夠他們重走一遍修行路,其中元神境、元嬰境的修者比例遠高于藍星現世。
在這一點上,兩個世界完全沒有可比性,哪怕把藍星世界那些未踏入練氣境的普通人剔除,隻統計練氣境以上的修行者,九州世界金丹境以上的修者比例依然遠遠勝出。
因爲九州道宮逐年太高還陽轉生的門檻,對内嚴格執行優生優育政策,全民修爲的下限也是紫府層次,若非這次忽然降低門檻大放水,按照這種趨勢,九州世界就會進入全民金丹時代。
以九州世界的水準,可想而知其守禦武裝力量水準。
以新夏軍爲例,實力達到金丹層次隻是最低标準,這種實力隻能當一個普通的大頭兵。
所以,面對索爾·林恩的詢問,炎夏男子非常驚訝,卻還是回答道:
“在你們的力量體系中,你的實力現在是三階天空騎士兼二階黃金術師,以你這年紀,在你們那裏是妥妥的超級天才,可以炎夏的修行标準衡量,也就是三劫金丹境層次,在煉體上有些天賦,另外身具一些特殊的法符神通。
而且,說個不怕打擊你的話,因爲炎夏修行體系在開拓度和完善度上都遠比你們這些體系高,根據實踐總結,在對你們的實戰能力的統計中,與炎夏修行者的水準進行對比時,通常會做一些下調,所以,你的表現最多與以中品結丹的三劫金丹修者相當。
且考慮到你們的戰力發揮對真神極度依賴,你們的真神雖借此機會能在這邊凝出一具分身,相應你們的呼喚,但你們的實力依然無法如藍星世界那般徹底發揮出來,越是遠離城市,這種情況就越嚴重。
考慮到這種種因素的加成,你若在軍隊中,最多隻能算是一個中品二劫金丹層次的大頭兵。
在軍隊中,實戰能力是最大的衡量标準,可不會考慮任何額外因素。
而你最大的優勢,就是你的年紀和天賦,隻有在學校在才能最大化的發揮出來,你若進入新夏大學,能夠直接成爲新夏大學第一屆最耀眼的學員中的一員!
這意味着什麽,我想以你的聰慧,不會不明白!”
他苦口婆心的将兩種選擇的優劣清楚明白的擺在了索爾·林恩面前。
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就知道該如何選擇。
可林恩卻完全不爲所動,看對方對自己如此關切,也多說了兩句,他的眼神先是在周圍其他同胞身上掃過,才道:
“若真要選擇最好的前途,我是可以不來這裏的……不用驚訝,我和他們不同,來這邊是我主動做出的選擇,而且,是以完全消耗神眷爲代價。”
炎夏男子瞪大了眼睛,忽然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你以徹底消耗神眷爲代價才來到了這裏?”
林恩颔首道:
“很幸運,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從我還不懂事的時候就已被命運垂青,成爲一名神眷者,可以說,我都不需要任何修煉,隻要到了合适的年紀,會被真神直接賜予力量,因爲神力的加持,戰力不會比炎夏元神境強者稍差。
而地位更不必說,在陣營内部,雖不能說站在所有人上方,但卻也沒人有資格站的比我更高,我的頭上隻有真神。
若是能夠出訪炎夏,也有資格受到炎夏中樞最高規格的禮遇。
所以,真要說前途,我什麽都不做就有最好的前途。自從我瞞着家人做了這個選擇,我就親手扔下來這個東西。”
炎夏男子張大了嘴,一臉見鬼的表情。
“你……你爲何要這樣做?”這個話剛出口,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低聲道:“難道你對光明真神有什麽意見?”
索爾·林恩搖頭道:
“我若真有這念頭,真神應該會直接摁死我,而不是耗費神力把我拉過來……我就是單純的好奇,我若能盡量擺脫真神的影響,全靠自己,到底能夠走到什麽程度。”
這是……對一眼就能看到的未來,注定成爲大佬的生活感到枯燥乏味,興緻缺缺,沒有挑戰,所以,刻意給自己的人生增加些難度,多一些挑戰嗎?
炎夏男子心中吐槽着,他嘗試着去理解這種想法,隐約把握到了什麽,卻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腦回路,他嘗試着把自己代入進去,他心中暗暗吞了吞口水,立刻狠狠的搖了搖頭,便将這想法甩出腦海,并告誡自己,既然自己是一個正常人,那就千萬别去揣度那些不正常的思維,甚至代入其中,那很可能把自己也帶歪。
于是,他沒有再進行任何勸說,也不去探究這個索爾·林恩在給自己的人生更進一步增添難度的背後是否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隻把這事當成一個普通的事件對待。
于是,在經過簡單的雙向選擇之後,索爾·林恩很快就成爲新夏軍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大頭兵。
而後,又經過短短一個月的突擊培訓後,他就與另外十餘位天空騎士、黃金術師一起,在三位傳奇級存在的帶領下,組成一個行動小隊,與另百餘位炎夏修行者一起,乘坐一艘小型飛船離開了新夏城,向更南方深入。
飛船上,一位幹練飒爽的炎夏女子正給所有人派發一種特殊的裝備。
從外表看,就是一件造型有些古怪的頭盔,這個頭盔奇怪的地方在于,不僅口鼻等區域全部覆在了面罩以下,雙目位置也被一種特殊材料封得死死的,有人領着頭盔就直接戴在了頭上,雙目根本無法視物,眼前隻是一片黑暗。
不僅是林恩等十幾個光明真神的信衆,就連其他同樣領到設備的炎夏軍人,也都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在發完裝備後對衆人解釋道:
“經過對先期各方探路人員反饋的信息的大數據分析,我們發現,在這些異域之地行動,最麻煩的不是戰鬥本身,而是周邊大環境對我們敵意排斥。
這些區域背後的源頭世界可能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我們充滿了敵意,加之這裏乃是對方的主場大本營,整個空間都布滿了獨屬于此地的某種神意,其無時無刻不在對我們形成幹擾。
這種幹擾從視線、聽覺這些感知層面的幹擾,到精神、心态這些層面持續的侵蝕,你很可能會在不知不覺間便被影響,心性大變,進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冒險的決策。
我們将這些幹擾統一稱之爲‘神瘴’,其就如傳說中的瘴疠之氣一般,悄無聲息,又無處不在,其蘊藏的危險同樣也是悄無聲息,無處不在。”
說到這裏,她拿起手中一個頭盔,介紹道:
“這個頭盔就是專爲解決這個問題緊急研制的,至于它的作用,除了能夠提供一些必要的防禦力外,其最主要的功能有兩個。
首先,每一個頭盔都相當于一個特殊的陣基,咱們百餘人一起行動,便相當于一個移動的、由百餘個陣基組成的接引之陣。
正常情況下,炎夏龍氣的擴張是以一個個墾殖新城爲節點,随着其墾殖開發而同步向四周擴散的,但這種接引之陣卻如黑暗中的燈塔信标,爲炎夏龍氣的落地提供一個準确的地點,雖然其量不多,但卻恰是這些無形無影的神瘴的克星,能讓我們的頭部,乃至整個身體免于神瘴持續的、潛移默化的侵蝕。
再一個,因爲人類天生的五感最容易被神瘴所惑,隻有神念感知才最爲可靠,可因爲大家自小的習慣,依然習慣用眼睛和耳朵去認知世界,爲了讓大家扭轉這種習慣,這頭盔能夠屏蔽我們的五感,同時又将我們神念感知能力極限放大,再加上智能系統讓這百餘個頭盔局域互聯,我們每個人用神念感知捕捉到的世界經過綜合智能處理後,會将整體最優解共享給每一個人。
一個最簡單例子,所有金丹境修者都将共享到元神境強者的感知視野,同樣,一位元神境強者雖然強大,可在這異域之地,依然處處受限,總有他沒注意到的細節,在與其他元神境強者、金丹境修者的感知視野綜合優化後,也必能看到更全面的信息。
與此同時,考慮到神念感知也非萬能,同樣有其局限性,在炎夏龍氣被接引進入之後,頭盔雙目位置将變得可以視物,但其視界是被炎夏龍氣過濾後的,原理上類似于焊工專用的護目鏡,那些彌漫在周邊空間的神瘴之氣将以不同濃度、不同顔色霧氣直觀的呈現。
這種視界所見與神念感知所見彼此印證,這樣能夠最大程度的确保我們所見世界的可信度。”
聽完她的介紹,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戴上了頭盔。
在她簡單的指點了一下穿戴與使用方法後,那些炎夏人都紛紛發出新奇又驚歎的呼聲。
林恩等十餘人卻面面相觑,因爲無論他們怎麽摸索,除了聽覺視覺被屏蔽外,沒有體會到任何新奇妙境。
一人便好奇問道:“爲什麽我們戴上去後沒有任何反應?!”
她微笑解釋道:
“這頭盔的所有功能都是建立在炎夏龍氣的基礎上的,凡炎夏之民,天生便與之相合,隻要方法得當,立刻就能完成匹配契合,完成激活,百餘人一起,自然便布成了接引之陣。
但你們不同,你們首先需要将它激活。”
“怎麽激活?不會要求我們改信吧?”三位傳奇級強者之一,身着樸素的傳教士袍的高鼻深目老者嚴肅問道。
若真如此,不僅他不會使用這頭盔,還會嚴禁其他人使用此物。
女子笑着搖頭道:“當然不會。”
說着指了指旁邊百餘位已經帶上頭盔的炎夏人,道:
“因爲他們已經完成了對炎夏龍氣的接引,你們要做的很簡單,最簡單的方法,便是以炎夏的語言,随意吟誦一首簡單的炎夏古詩詞即可。
這就能夠完成頭盔激活,同時将炎夏龍氣接引過去。”
傳教士老者一臉懷疑的看着她,“這麽簡單?”
他臉上的神色,分明就寫着“這裏指不定有什麽陰謀”。
女子笑道:“就這麽簡單,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傳教士老者用眼神對其中一人示意了一下,那人帶上頭盔,用略微拗口的炎夏語念誦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以他們的修爲和所處層次,學會炎夏語,甚至了解一些炎夏文化,都是很基礎、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當四句念完,外人能夠明顯看到他身形一震,過了好一陣,他才取下頭盔,對緊盯着他的其他人點頭道:“确實如此,很震撼,沒有任何不妥。”
傳教士老者目露深思之色,可看着一雙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隻能點頭道:“都試試吧。”
于是,各種荒腔走闆的炎夏古詩詞念誦聲集中響起。
“黃河遠上白雲間……”
“生當爲人傑……”
“葡萄美酒夜光杯……”
“秦時明月漢時關……”
“……”
……
當這些炎夏古詩詞集中從這些人嘴裏蹦出,傳教士老者微微一怔,忽然有種自家果園裏長出了别人家果實的膈應感,看向女子,不滿道:
“我不信這麽簡單的激活辦法必須如此才能解決!”
女子沒有回答,隻是微笑,更何況,這頭盔又不是她設計的,她又能如何呢?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當然隻能微笑。
林恩念誦完一首炎夏古詩,忽覺世界位置一變,整個世界從未如此清晰立體的展現在他面前,他不僅獲得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視野,而且,視界還能随着自己的心意随意調整,甚至從遠處、從背後看他自己,這真是一種從未體驗到過的感受。
原本不可視物的目鏡也變得透明起來,隻是,周圍世界透過這層目鏡的觀察,卻有淡淡霧氣彌漫,充斥在飛船上的所有角落,隻有每個人體身周仿佛罩了一層無形的薄膜,将這些霧氣拒之于外,不能近身。
飛船越往前行,周圍空間的“霧氣”便越來越濃。
“到了,都下船吧。”
當飛船内的神瘴之氣濃度達到一定程度之後,飛船開始降落,一位始終默不吭聲,宛如鐵塔般盤坐的大漢忽然出聲道。
林恩等人陸續下船。
周圍是一片茂密叢林,他同時看到了兩個世界。
一個是此行所有人的神念感知力綜合優化後看到的世界,方圓十公裏之内的一切,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植物、昆蟲、動物,全都纖毫畢現的呈現在他感知中,而十公裏之外的世界也非盲區,隻是稍微模糊了一點,越遠越模糊,最遠的感知距離,幾乎遠在一百公裏之外,隻不過,在這個距離内的一切,無論活物死物,都是模糊的一片,除了隐約可以區分出大地與天空的界限,連群山的起伏都看不真切。
而另一個世界,則是通過目鏡用雙眼看見的,密林内大霧彌漫,隻能看見百米之内的物事,百米之外的一切,盡被無盡厚重的濃霧淹沒覆蓋。
落地後,衆人隻是稍微适應了一下,便在一衆元神境強者的帶領下向西南方向行去。
因爲在神念感知觀察到的世界中,這個方向三十多公裏外的地方,有一個規模龐大的聚居之地。
林恩跟在人群之中,注意力一直在兩種視界之中來回切換。
在其中一個視界中,周圍一切纖毫可見,随着距離快速接近,那龐大的聚居地的一切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而在另一個視界中,越往前行,周圍神瘴霧氣便越發濃郁,可見範圍越來越短,這種因爲視界的迅速壓縮,心靈上不由自主的便生起緊張感,有種霧氣之外便隐藏着無限殺機的慌亂感。
又走了一陣,他終于忍不住道:“有危險!危險就在我們周圍!”
所有人腳步都是一頓,那位鐵塔巨漢更是直接來到他身邊,鄭重道:“你感覺到了什麽?”
他并沒有因發出危險預警的林恩實力低微就有所懈怠,反而異常重視。
林恩忙道:
“我曾是神眷者,現在雖然神眷已失,但一些烙入身體中的能力依然還在,比如對危險的感知力……我不知道危險來自哪裏,隻是覺得心慌無比。”
包括傳教士老者在内的所有光明真神信衆聞言都是一怔,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家夥居然有這麽煊赫的過去。
因爲藍星世界過于廣大,哪怕三真神陣營疆域占比極小,可絕對面積也已龐大到超出個體認知之外,哪怕是傳奇級的強者,所知所見也非常有限,若非林恩主動提起,他還真不知道居然有一個還沒徹底成長起來的前神眷者就在自己身邊。
那位鐵塔巨漢聽了這話,皺眉看向四周,掃視打量,一邊問:“能知道危險具體來自哪裏嗎?”
林恩搖頭道:“不知道。”
巨漢點了點頭,邁出幾步,大聲道:“大家向四周進行無差别的地毯攻擊!”
一邊對全隊下着指令,他自己則大步向前奔跑起來,而随着他奔跑,他身形迅速膨脹變大,一層威嚴全身甲覆蓋周身,最後,他變成了一輛身高數十米,體長近百米的履帶式裝載機,轟隆隆向前快速推進。
這根本就是一輛鋼鐵巨怪,履帶所過之處,大地翻卷,大地仿佛被深深的犁了一遍,巨大的鏟鬥巨齒略微向下,凸起的山石,巨樹,一切攔在前方的物事,盡被輕易鏟除,再被履帶一碾,便碎爛成渣。
就在這時,就在這鋼鐵巨怪前方,幾棵比數人合抱還要更加巨大的大樹,在即将被鏟斷之前,忽然自己從地上拔了起來,向旁邊跳讓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