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與九州世界聯動的、從根子上、從最基本的觀念上完成對自我的重新調試修正,這是發生在所有炎夏人身邊的事情,但要看到這種變動産生的實效紅利,需要很長的時間。
發生在九州世界的争鋒并不會因此而停止,甚至,随着那些強行擠入的小世界在九州世界真正站穩腳跟,在“新九州”中真正獲得了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戰事的規模從最初隻是元神境以上強者的互毆變成了更整體的碰撞。
除了元神境以上強者外,大量中高階修行者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開始盡力輸出,竭盡所能的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他們從九州各地出發,或北上,或南下。
一支浩蕩的船隊從九州腹地出發,一路破空而行。
沿路經過了萬千奇景,蔥茏翠綠,崇山霧霭,大河奔流,無垠戈壁,漫漫黃沙……
林墨從最初的興奮貪婪,怎麽看怎麽不夠到現在完全不爲所動,很平靜的看着這一切,一絲不苟的做着自己的本職工作,這種變化,總共也就隻用了十天而已。
他今年二十二歲,乃是九州世界第一批新生兒中的一員。
在同齡人中,他的修爲不好不壞,現在三劫金丹境的他乃是這支船隊中一艘主力飛船的随船醫生。
在踏上這艘飛船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選擇靈植方向的他就業方向會是這個。
之所以選擇靈植方向,他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因爲九州道宮一直都在大肆宣傳“九州危機論”,不管其他人信不信,他自己是深信不疑的。
在正式踏入修行門檻,選擇專業領域的時候,他就對自己做了一番很深的剖析,他覺得,就天賦而言,放在藍星世界或許是同齡者中的佼佼者,可因爲九州世界施行的優生優育政策,自己在九州世界的同齡人中隻能算是中等天賦,距離最頭部的那些更是差距明顯,真要挑一個優點的話,他覺得,自知之明或許勉強算一個。
【我的天賦并不算太好,我雖然也願爲炎夏、爲九州奮鬥一生,但我也很怕死,更怕痛,與其在前線、在血與火的殺戮中爲炎夏、爲九州而戰,我更願意在安穩的後方努力的工作,哪怕做個不領工資爲愛發電的零零七也甘願。
最重要的事情說兩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若把人生看做一場遊戲,相比于熱血戰鬥流,他是忠實的種田生活流玩家。
若是可以,他情願流一升汗,也不想流一滴血。
基于這種清醒的自知,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賦方向,他選擇做一個修行界的農民,開墾維護靈田,培育靈植靈藥,把範圍縮小,隻在靈植師領域的話,他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
他甚至數次作爲靈植師中的優秀代表接受九州道宮的嘉獎——因爲修行界中一直以來存在的鄙視鏈,天賦越好的人越會選擇更偏向于戰鬥側的方向,越偏向純生活流的修行模式,修行者的平均天賦就越低,在這條鄙視鏈中,“農民”(靈植師)很穩定的始終處在最底層,按照九州道宮多次公開的文章中的說法,這是一種不健康的風氣,需要遏制,因爲這種需要,他數次當選爲優秀青年代表。
看着這些挂滿半面牆壁的嘉獎令,他心中的想法卻是,穩了,我這樣的典型,隻要我下定決心,沒誰能強行把我從土地上拽走!
正想着未來的種田大業從哪裏開始起步的他,直接從學校試驗靈田中被帶走,被任命爲一艘随船醫生,任他如何解釋,全都沒有一點用出。
當飛船騰空,看着下面大片大片的靈田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他簡直欲哭無淚。
“我都不知道随船醫生到底要幹嘛!”
他都不知道多少次說出這話,卻絲毫沒有改變被人從靈田中強行拽走的悲劇命運。
現在,經過十天的船上生活,善于在一切逆境中尋找讓自己最舒服姿态的他也已經接受了現實。
至于随船醫生到底幹嘛,在被人帶着完整走了一遍以後,他也真心覺得——這真是一點不難,甚至比學校學習的内容更加簡單輕松。
把腳下飛船當成一株特殊靈植,自己的工作便是使其内部生機靈氣的運轉通暢無礙,有大量符文陣法,遍布全船的智能管理系統配合,連需要他親自動手的機會都不多,隻需要把個脈,開個方即可,連抓藥煎藥都有别人代勞。
簡直輕松得有些過分,完全沒有一點即将抵達前線的焦灼感。
此刻,他正在對飛船做着日常檢查和維護,這也是每天定時打卡上班的時間,按照船隊管理條理,哪怕飛船一切正常,每天都要對全船狀況做一次全面體檢,一方面是爲了盡可能排除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另一方面,也是用制度的方式确保随船醫生與飛船之間的“親密度”,避免飛船真出狀況時随船醫生對飛船當下情況根本不了解。
這時浩大的飛船隊伍正行駛在茫茫群山之上。
下方,是連綿起伏,仿佛無邊無際的群山,上半皆是白皚皚的積雪,下部分則顯得黛黑深邃,透着一種荒古的氣息。
認真做完維護後,他奇怪的發現,整艘船隊的速度下降了很多,從之前的狂飙突進變成緩緩而行,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彌漫在整個船隊中。
這就像是極速行進的大軍在經過一處古名将的埋骨地之時,大家都會默契的勒馬緩行一樣,氣氛自然就變得肅穆起來。
“這是哪裏?”
心中懷着這樣的疑問,他本人卻已通過飛船内的傳送陣法進入了位于船隊最中央,也是最大的旗艦飛船之内。
經過多年的發展,炎夏傳送陣已經能夠實現在兩個快速移動的點之間傳送往返,不過,相比于其他交通方式,傳送始終是一種能耗極大,不适合大規模普及的移動方式。
整個船隊的傳送體系也隻是确保将所有飛船牢牢地“拴”在一起,不可能進行大規模兵力或載物轉移,隻能确保彼此溝通無礙,而他每天都能通過傳送陣到旗艦上待三五個小時,也是他們這些随船醫生的一項特殊福利。
這是這支船隊的老大專給他們開的一個後門。
“對你們來說,隻給飛船做日常維護過于清閑,長期不學習不思考,人就很容易退化,你們都是我特意從各處搜刮來得好苗子,可不能真就這樣埋沒了,所以,你們在日常維護之外,每天都來我這呆半天,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進階學習内容,工作要做,學習也不能停。”
這是船隊老大的原話。
而也是在跟他學習之後,他們才知道這位有多牛逼。
早在兩百多年前,人家就在幹他們現在做的這項工作。
甚至可以說,“船醫”這個靈植師中的特殊分支職業,就是在他們的實踐中完善出來的。
第一次開課時,大家對“船醫”這個職業都有些不以爲意,因爲大家上手了一次之後都覺得太過簡單,崔老大就給大家小小露了一手。
他隻是很随意的一下,大家就清楚地感覺到,整支船隊就處在他一人的掌控之内。馭萬船如馭萬劍,而且,掌控由心,在那一刻,所有飛船内的符文陣法體系、智能操作系統全部失效,隻有他允許,它們才能正常運轉,若他不允,那這一切就得全部歇菜。
“你們若跟我學,很快也能如我這般。”
他這一句話勾動了所有人的學習熱情。
即便是始終把“安全第一”視爲一生準則的林墨,也極爲動心。
一直以來,他在戰鬥這一塊的天賦都是零,甚至是負值,可看到崔老大馭萬船如馭萬劍的手段,他心動了,要論外物的威力,飛船即便不能穩居第一,前五之中也必有它的位置,而且,飛船的消耗來自于靈子動力爐,來自其自有的陣法武裝,哪怕爆碎成渣對馭使者本人來說,也沒有絲毫反噬,可以改裝,可以更換,更重要的是,飛船乃是炎夏文明整體成就的具現,會随着炎夏文明的進步一直變強,威力會越來越大,不會有落伍淘汰的一天。
“我不能親上第一線,但我可以控制飛船去最前線戰鬥啊!”
當這種念頭升起,他忽然覺得,戰鬥也是可以很有趣的。
因爲這種想法的轉變,原本對上船非常抵觸的他,學習起來卻是異常用力。
今天,他如以往般來到旗艦内,崔老大等在那裏,卻沒有正常上課,而是把所有人都喚到了船舷處,俯瞰着下方的皚皚群山。
“知道這是哪裏嗎?”他問。
……
“知道這是哪裏嗎?”崔洛問。
早在第一批黑鲨艦服役之時,崔洛就在上面服役,當然,那時候還沒有形成完整的船醫體系。
兩百多年下來,經曆無數的他,雖沒能做到陳中夏、李未晞等人那樣的程度,但勉強也算一種新職業的開創者——之一。
現在那些學生娃課本中學的知識,很多都是他們親曆的、親眼見證、親身參與的曆史。
死了一次,又還陽重生,因爲功德足夠,天賦從早已落後于時代變成可與妖孽變态比肩,重走修行路,很輕松就走到了元神境巅峰。
經曆如此豐富如他,此刻看着下面皚皚群山,也不由有些情緒激蕩。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便自問自答道:
“這裏古稱蔥嶺,還有個更有名的稱呼,不周山。”
有人忽然輕咦了一聲,道:
“這就是不周山?論在炎夏人心中的知名度,很多異象古迹都遠不及此山吧?怎麽一百零八異象古迹中沒有它呢?”
崔洛笑着解釋道:
“因爲有太多山在搶注此名,還有說法不周山在祁連山尾,又有說法不周山乃是賀蘭山,這隻是比較知名的幾種,另還有太多不同說法。
大概就是因爲這種分歧不下,連炎夏人道都有些無所适從,最終在異象古迹出現那一刻都沒有落實下來,這也是個比較有趣的公案了。
而我現在之所以将這稱爲不周山,是因爲九州世界形成之時,雖以現實九州爲藍本,但卻又借億萬人心進行了再創作,與現實地理地貌頗多出入。
其中出入最大的三個地方,便是位于九州腹心的雲夢澤,九州南方的十萬大山,再就是咱們腳下這片區域,古蔥嶺、祁連山、賀蘭山這些原本八竿子挨不着的地界因爲都有‘不周山’之名而被連在了一起。
現在有一種猜測,那就是若九州世界若能更進一步,這三個地方将會再次蛻變,其中,又屬這裏蛻變最爲劇烈,很可能真的重現神話風貌。”
說到這裏,他将話題拉回了現實,轉頭看向林墨等人,這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衣缽傳人”,雖然沒有入宗門勢力般行正式的跪拜入門之禮,但他在傳授上卻沒有絲毫藏私。
叮囑道:
“以前,這裏就是九州世界的西北邊界,在此之外,就是天幕壁障,現在,卻多了一片新的地界。
根據現在掌握的信息,這片新地界的根源屬于封神世界,這是一個我們接觸較少的世界,不過,據已掌握的信息可以看出,這個世界在入侵強攻方面可能不如仙古、莽荒、諸神、深淵等界,但其在防守方面卻有其獨到之處。
另外,其中入侵攻伐方面不擅長那是相較于那些擅長攻伐的世界而言,并不意味着其不會攻伐,相較于莽荒、深淵這樣的世界,其攻伐速度當然很慢,可其卻是慢在穩健上,吞一口是一口,但凡被其吞進肚子裏,要想再奪回來,千難萬難!
我們将這種入侵稱爲‘種田式的侵蝕’。”
說到這裏,他的神色變得非常鄭重:
“所以,你們萬不可有絲毫輕視之心!
你們雖不會被安排去第一線,安全基本無虞,但這不是你們放松懈怠的理由,我的要求是,隻要越過此地,就再無前線與後方之分,所有人都在第一線,需要有随時都可能遭遇生死劫難的覺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