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月,姜不苦遊走各地。
最深刻的感受有兩個,第一個就是從空間通道湧來的異世入侵軍團的威脅程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筆直跌落。
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一日不如一日。
而且,以往的海量炮灰入侵背後蘊藏着一種冰冷的算計,不僅在算計其他世界,就連己方世界的“低階蝼蟻”在這道計算題面前,也隻是一個數字而已。
而現在,這種感覺沒有了,真就漸漸成了一群仿佛剛沖出巢穴的魯莽野獸,對它們來說,智慧一下子成爲了一種極稀缺的東西,哪怕是那些有着明顯人類形态的異世生命,也隻是空有其形而已,内裏已經成爲了野獸。
就像腦子被掏掉了。
異世入侵漸漸從以往有組織有計劃的行爲演變成一種自然現象。
這對此方世界的威脅程度自然迅速降低。
與之相應的,則是姜不苦感受到的第二種變化。
随着異世入侵的威脅程度迅速降低,在師绾暄等人的安排下,降臨者就開始迅速退場,與異世入侵者的戰鬥主力也漸漸由真正的此界衆生承擔。
在他們看來,原本因降臨者覆蓋全球而被動形成的萬衆一心,全球擰成一股繩本來就是一種非正常狀态,在劫波渡過之後,自然要讓世界逐漸回歸正常狀态。
有種天外的回天外,衆生的歸衆生的意味。
這種做法,無論是于這個世界而言,還是于他們這些合道之靈而言,這都是最适宜的。
至于因此會給本來已經整饬一體的世界平添多少波瀾,他們并不是太在意,從他們的視角看過去,哪怕因此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動蕩,大概也就是個“此界正值技術性調整期”而已。
姜不苦卻做不到這麽淡漠,在查知到某種苗頭之後,他暫時終止了在各地的遊曆,而是立刻來這裏向蔡淵示警。
在他看來,蔡淵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能力掐滅某些苗頭、杜絕一些隐患的存在。
“炎夏内部的變化我就不多說了,我想您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除原天京基地市之外,其他人的意識都還停留在七個最大勢力之間波谲雲詭,無數中小勢力摩擦碰撞的狀态,現在這種局面對他們而言,沖擊力太大,認同感不足……而且,相比于降臨者,回歸原主的性格普遍上都要惡劣一些,原本所處位置越高,越信奉武力的力量。
相比于以前,無論是他們的天賦和修爲都有了巨大的提升,但我觀察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他們普遍對自己現在所處位置有着不滿,認爲自己應該得到更多。”
一直沉默不語的蔡淵忽然道:“哪怕給他們再多,他們也會覺得不滿的,再多之後他們還想要更多!”
“因爲這種心理,再加上大家天生有抱團紮小圈子對外的傳統,在炎夏一統之前的勢力格局,正在以另一種形式迅速擴散蔓延。”
“而炎夏之外的情況的則更糟糕,随着那些原主回歸,他們表現出了更大的抵觸和敵意。”
蔡淵道:“這也是預料中的事,換誰隻是眨眼功夫,身周一切都被颠覆,各種神廟、教堂、祭拜的神靈忽然變得門可羅雀,全民信仰大滑坡,這種事情發生到誰身上都是有情緒的。”
見“姜泰”臉上露出擔憂神色,蔡淵還反過來安慰道:
“這種事情你也不要過于擔心,這就當是補課了……這本就是我們缺失的一課,以前用作弊的手段繞過去了,現在補回來,我認爲是好事,太輕易得來的東西,人是很難珍惜、也很難銘記的,隻有曆盡磨難、千辛萬苦取到的真經,才會被人銘記五内。”
說着他還笑了起來,道:“其實,我打心裏是有些喜歡這種變化的,以前我總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有所懷疑,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大概就出在這裏吧。”
嗯,懂了。
隻有付出了血汗種出來的果實才是甜美的。
“異世入侵的壓力已經非常小了,按理來說,以現在的力量要完成鎮壓綽綽有餘,比以前輕松太多,可實情卻是,這種局面下卻出現了大量的人員死傷,其比例遠超以前壓力最強的那個時間段!”
蔡淵對此,依然沒有太多反應,反而道:
“這才是正常的,異世入侵的烈度雖然相較最巅峰時期降低了太多,但依然是世界性的難題,在鎮壓的過程中造成不菲死傷,這本在常理之中,反倒是以前你們将此界身份保護得太好,感覺哪裏死掉一兩個都能算是新聞。”
姜不苦愕然。
這話粗聽有點冷血,可仔細回味,好像,真就是這麽回事。
因爲降臨者本身對于“隻有一條命”的珍惜,再加上師绾暄等人出于“死掉一個騰挪空間就少一個”的想法,在這方面做了嚴格管控,可以說,降臨者所在之身同時受到内外雙重監管呵護,真就是想死一個都難。
現在這些身體“物歸原主”,師绾暄等人撒手不管,再加上此界修行者的心性中普遍有着“信力量、重暴力”這種心态,在某些時候,他們對自己生命的珍惜,還不如降臨者和師绾暄這些執棋者呢。
再加上大家心中各有一副賬本,原本那“齊心協力、衆志成城”的超級BUFF随着降臨者的離開便已消散大半,他現在所見這種“觸目驚心”的死傷,反倒是這種趨勢下的正常現象。
正如蔡淵所說,以前那麽艱難卻幾乎沒死什麽人,那才是反常現象。
見“姜泰”始終皺眉不展,蔡淵道:
“陸上的情況你也不要擔心,我雖沒有親去調查,了解的或許沒有你詳實,但大緻的趨勢我也心中有數。
事實上,早在一個多月前,随着第一波降臨者離開,回歸者逐漸融入社會,我們就已經注意到了這種現象,在當時我們是可以采取一些措施的,也确實有很多人都建議這麽做,是我否決了那些處置措施,以半放任的姿态讓局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呃……”姜不苦這次是真吃驚了,問:“爲什麽?”
蔡淵道:
“從根子上說,這次亂象來自于人心的不滿足、不安穩。
而且,這是普遍現象!
相較于以往,所有人的天賦修爲都有了巨大的提升,原本身處低位的,不會覺得夠了,原本身處高位,甚至是一方雄主的,更會心有不甘……
無數人都這麽想,我們若還要強行摁下去,隻爲了營造一個表面光鮮,那必會釀成更大的災禍。
堵不如疏。
這就像是潛伏在人體内的暗疾膿瘡,遮掩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哪怕是割肉也得主動将之挑出來。”
聽了他這番解釋,姜不苦的神色有些好轉,但依然有一絲擔憂未褪。
蔡淵最後道:“事實上,對于最終的形勢發展,别說炎夏之内,哪怕全球局勢,我也是很樂觀的。”
姜不苦雖沒明說,但看向他的神色卻分明寫着:“您爲什麽如此笃定?”
“我記得很多年前流行過這樣一句話,‘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這話用到現在也是适用的。
哪怕現在力量者的比例相較以往高了不少,可真正的大頭依然是普通人,力量者的占比不過就百分之一罷了。
用咱們炎夏的話說,在我看來,全球一體戰略除了遏制異世入侵之外,最大的意義就是讓我們曾在一段時間内掌握了全球大義,同時,争取到了更多人心。
在此之前,經過三百年亂象紛争,普通人類已經習慣了帶着鐐铐、彎着腰、甚至匍匐在地生活,既往的一切都告訴他們,強淩弱是常态、力量就是真理,可現在,他們卻知道了他們是可以不帶鐐铐大步行走的,也可昂首挺胸不用彎腰的。
有了這樣的體驗,我不認爲還有多少普通人會适應重新帶上腳鐐、彎腰匍匐的苟活。
所以,我相信我們已經掌握了全球大半的人心,而那些還在遲疑、搖擺不定的,我認爲那些一心想着複辟的力量者們會幫我們把這些人推向我們。”
“這與其說是劫難,不如說是一場甄别和考驗,那些不能适應和接受世界新秩序的,無論他們多麽強大,都将被淘汰,剩下的,隻會是願意與新世界一起進步的人。”
姜不苦沉默。
他這話語中潛藏着一種異樣的冰冷。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一片屍山血海在眼前鋪開,凡是無法适應新世界的、還在爲舊時代緬懷呐喊的腐朽者們,都将變成屍骸,鋪出一條帶領全球進入新世界的光華大道。
從理智來說,對于蔡淵這種做法,他是認可的。
可他自忖,自己永遠都無法做出這種決定,還如此的堅定不移。
那條白骨屍骸鋪就的光華大道,可不僅會有無法跟上時代的腐朽者們,比還有海量的無辜者、受波及者。
“這個世界的劫難度過去了,可對這個世界的人類而言,真正的浩劫才剛剛開始。”他心中如是道。
在這場浩劫中,勢力之間的利益消長都是小兒科,族群陣營的沖突、觀念的沖突、意識形态的沖突……這每一項,都是要無數人命去填的。
“這是我們缺掉的一課,也是必須補上的一課,不然,這個世界就是畸形的,不完整的。”蔡淵似感慨似總結般說出這一段話後,便略過了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既然全球轉悠了一圈,那你對海域現在的情況熟悉嗎?”
姜不苦點頭道:“也了解了一些。”
師绾暄等人在安排降臨者回歸一事上,對于因此會對此界人世引發多少動蕩幾乎毫不在意,唯一讓他覺得他們在此事上多少還是有些良心的,就是他們在安排海獸海怪降臨者返回時,對那些還在陸上與人類配合作戰的,先讓他們返回了大海,這才安排降臨者返回,原主回歸。
而原本在海域之中配合海獸海怪一起作戰的人類也都提前返回。
可以說,陸海情況幾乎倒退回了原先陸海各自爲戰時期。
不過,海域的情況還是比當初好了很多。
最重要的一點,當然是異世入侵的力量大幅下跌,已經不足以觸發全球海域的警戒線。
還另有一個同樣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炎夏蜃龍以暈染之法馴化了野性意志,現在不再有野性意志那涸澤而漁般的調動。
有智慧海怪海獸的帶領,海域亂象也勉強可以鎮壓,不過,單從死傷數量來說,遠超陸上。
不過,這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海域足夠大,死傷雖多,成長補充的速度同樣不慢。
蔡淵聽完姜不苦對海域情況的描述,道:
“我想安排一部分力量再次回歸深海,你有什麽建議嗎?”
“重回深海?現在?”姜不苦驚訝。
現在這個時候,每一個能真正被調動起來的力量都是異常珍貴的,可以說,這是此界炎夏中樞是否能夠穩住局面的關鍵,這個時候安排去海洋,可就相當于自廢武功、自損戰力!
“我們原本已将炎夏龍氣擴散到了海域範圍,雖然非常稀薄,但至少邁出了從無到有的關鍵一步。”
蔡淵解釋道:
“根據風水修士的觀察,随着往海域支援作戰的人類撤出,海獸降臨者離開,分散在海域的龍氣雖然沒有立即消散,卻如無根浮萍般,正在發生不好的變化,長此以往,龍氣甚至可能會徹底消散掉。
他們的建議是,在一些關鍵節點派駐一些人員過去紮根,既能做些維護,他們自身又是基站錨點,可有效的防止炎夏龍氣在海域中消散。”
炎夏蜃龍在信息海洋中陷入沉眠,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醒來。
姜不苦一時間都有些忘了這茬,聽他一解釋,才猛地回味過來,連連點頭:
“這事确實萬分緊急。
上次射日之變後,所有超凡存在都陷入長期的沉眠之中,再加上野性意志本來就被炎夏龍氣馴化了一次,不用擔心祂作妖。”
這段時間更新量少得可憐,寶寶生病都是其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近來情緒非常糟糕,真的,不知道讀者中是否有已婚生子人士,不知道是我矯情了還是大部分人都有的心路曆程,不是任何人對我不好了,我的父母、我的妻子、我還有了可愛的女兒,按理說,我應該感受到越來越幸福才對,可是,我的心情我自己知道,糟糕透了。
若在以往,我可能會做出一些非常任性、幼稚、傷害他人的決定,比如,忽然來個遠行什麽的,但我真實的感到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再是小孩了,我是一個爸爸了,幼稚、沖動、不顧一切……這一切不再屬于我。
心中越發能夠體會到以前看到的一個段子,說男人下班後,情願在車裏一個人多待一陣,也不願立刻下車推開家門……噓,不說了。
我沒找到這些問題的解,最後,得到一個标準答案,一切煩惱都是力量不夠。
男人爲這些事煩惱,歸根到底,還是不夠有力量。所以,糾結其中不會有任何答案,做事,做事,做事!
所以,從明天起,我盡量恢複一日兩更,每更不低于四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