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縱論

第285章 縱論

備戰間中。

韓鋒捧回了象征冠軍之位的獎杯。

相比于對比賽本身的重視,領獎環節就非常潦草,甚至沒有正式的登台領獎環節,一是觀衆不愛看,再一個修士對這種形式主義也看得很淡,再就是總共角逐的就三方,而聯賽規則還是按照傳統給前三甲都制作了獎杯,這本來也沒啥,可意味總有那麽點不對。

所以,獎杯幹脆就放在裁判處,比賽結束後各戰隊自己瞿鈴。

看到韓鋒捧着個金燦燦的獎杯,喜笑顔開,備戰間衆人也都紛紛起哄,沖上去這裏摸摸那裏盤盤。

等興奮勁過後,就有人失望道:“我還以爲這獎杯會是一個什麽厲害寶貝呢,原來真就是一件純金制品。”

校際聯賽從确立并大力推廣那天起,就從來沒有提及過,得到冠軍會有什麽物質獎勵,推廣的核心始終是聯賽本身。

仿佛在強調,這個冠軍榮譽本身,就值得大家爲之争奪。

更别說,如書院戰隊出人意料的收獲冠軍寶座,對四大書院,特别是其中居于絕對領導地位的雲萊書院的宣傳效應,對優秀生源的吸引,其中隐含的巨大價值,不是任何獎勵可以比拟的。

但作爲戰隊的一員,特别是現在已經坐上了冠軍之位,心中總會忍不住想,是否會有什麽特别的獎勵給到他們這些隊員手上。

看着衆人失望的神色,韓鋒笑嘻嘻的從懷中取出一摞卡片,單從顔色來看,卡片分有紫金兩色,小小的一摞拿在他手中,頗有些賞心悅目之感。

他将之遞給衆人,道:

“賽事方本身除了獎杯并沒有其他物質獎勵,但他們爲我們從洪都官方那裏要了一些贊助。

大家分一分,正式隊員是紫色卡片,替補隊員是金色卡片,這是天工局的特制卡券。

天工局你們應該也有聽說,這是直屬于洪都官方的機關煉器機構,他們最主要的工作,包括傳送列車,大型飛船的制作與研發,天機單元的制作等,所以,天工局内的大匠是洪都轄境内最多的。

嗯,咱們受宗門風氣的影響,普遍将精擅某個職業領域的修士冠以大師、宗師、大宗師之稱,在天工局則都稱之爲大匠。

因爲他們精湛的技藝,洪都官方經常将這種卡券作爲重要獎勵發放。

持這種卡券去天工局,他們就會給你安排一位大匠,爲你免費量身打造一件器物。

可以是珍貴法器,甚至本命法器,也可以是飛舟,機關靈傀之類。”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已經怦然心動,看向手中卡片的顔色變得炙熱起來。

有人翻看着手中卡片,驚訝道:“什麽東西都可以?”

韓鋒輕咳一聲,道:

“當然,也是有限制。

手持紫色卡券,天工局會對應安排一位四到六級大匠,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宗師,至于具體是誰,具體幾級,看人家内部的排班,安排到誰就是誰;

手持金色卡券,天工局則會安排一位一到三級大匠,也就是我們說的大師,同樣,距離是誰也要看咱們自己的運氣。

這是預約大匠水平的不同,再就是,煉制器物不能過于複雜,如果你想讓人家給你打造一艘可載數十萬人的大型飛船,那是不可能的!

天工局也有規定,如果某件器物的煉制工時超過十天,對方會不予受理。”

有個家中非常豪橫的學員聽到這裏,有些失望道:“這樣啊,我現在本命法器也有了,法寶飛舟也不缺,那這玩意兒一時半會兒似乎也用不上。”

韓鋒搖頭道:

“剛才領到此物我就專門了解過,此物對很多修行者來說,都是求而不得的寶物,所以,在很多場合,甚至是比靈珠、貢獻值還受追捧的硬通貨,你哪怕把它賣出去也能賺很大一筆。

但我不建議你這麽做,你總會有用到的時候。你可别以爲這是什麽泛濫之物,這次你把它出手了,以後怕是再難如此輕松獲得一張。”

衆人都深表贊同的點頭,将之小心翼翼的收入儲物袋中。

韓鋒拿着一張紫色卡券親自送到姜不苦手中,等姜不苦接過,他忽地歎了一口氣。

姜不苦來回打量了一下手中卡片,奇怪的看向他:“你歎氣幹什麽?得了冠軍還不高興?”

韓鋒道:“我高興,可我也害怕啊。”

“害怕?”姜不苦一怔,卻又似想到了什麽。

韓鋒又道:“剛剛我去領獎,看到了金色獎杯旁邊另外兩個獎杯。”

聯賽按照傳統,制作了金銀銅三種獎杯,分别獎勵給聯賽的冠軍、亞軍和季軍。

“之前,爲了相遇後彼此尴尬,我特意晚去了一會兒,可直到我離開之前,那兩個戰隊都沒有去領獎的意思,看來,那個銀獎杯和銅獎杯今年是發不出去了。”

姜不苦心道,他們當然不可能去。

難道讓洪都學院的一衆學子捧個銀獎杯回去,“看,我們給母校捧來一個大大的榮譽”,然後放到學院榮譽室供起來?

對他們來說,那不會有一點榮譽可言,全是恥辱!

對道院戰隊來說,也一樣。

捧個銀獎杯回去,那是中規中矩,捧個金獎才是榮耀,至于銅獎,那是恥辱啊!

賽事方又沒有強制規定必須去領獎,那這種看着就嫌膈應的玩意兒,他們當然不可能主動跑去領回家。

“當時我就想,完了,這三個獎杯可能最終要全被我們捧回去了。”韓鋒苦着臉道。

姜不苦一開始有點沒聽明白,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其話中含義,當即就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這其實隐含着另一個、也是真正讓韓鋒愁眉苦臉的事實。

校隊的具體事務一直是由他在操持,随着決賽日臨近,與柳副院長打的交道也越來越多,本來就心思剔透的他,從柳副院長的言行中也看出了許多東西,後來還單獨向姜不苦求證過,所以,他已經知道,隊長“姜平”在雲萊書院最多待滿這個學期。

随着第一屆校際聯賽落下帷幕,他自然而然就開始想象“後姜平時代”,書院戰隊要何去何從。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書院戰隊的實力将會有一個斷崖式的大滑坡。

而今年,書院戰隊給道院戰隊、洪都學院戰隊帶來了多麽嚴重的傷害,他心知肚明。

根據賽事規則,明年,書院戰隊将以衛冕冠軍的身份,與另外兩家戰隊之中的勝者一決雌雄。

而這個對手,大概率将是洪都學院戰隊。

而面對書院戰隊這個帶給他們巨大恥辱的存在,洪都學院戰隊有很大概率精銳盡出,然後,将書院戰隊狠狠錘爆啊!

他們不可能因爲姜不苦這個罪魁禍首的缺席就手下留情,說不定還會打得更狠,因爲,那意味着他們永遠的失去了堂堂正正的一雪前恥的機會!

所以,明年,書院戰隊有很大概率從衛冕冠軍被錘成亞軍。

然後,後年就又會與道院戰隊相逢于決賽場中。

同理,道院戰隊也不可能再有絲毫傲慢輕視自信,必将全力以赴。

面對雙方事實上的底蘊差距,書院戰隊被錘爆的可能性将遠高于其他所有可能。

第一年拿冠軍,第二年拿亞軍,第三年拿季軍。

三年拿三杯,金杯銀杯銅杯。

這就是韓鋒所謂的三個獎杯要全被他捧回去的含義所在。

“這可不一定。”旁邊一個聲音忽然插話道。

不知何時,朱富榮已經湊到了旁邊,而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臉色的喜色在迅速消退。

朱富榮忽然的插話,将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輕咳一聲,道:

“如我料想不錯,明年,聯賽的規模會更進一步擴大……還記得之前柳副院長他們的談話嗎?”

韓鋒回憶,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說洪都官方也有意比着校際聯賽的模子辦一個聯賽?”

朱富榮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

“今年的決賽,官方出了多大的力?

決賽場地是他們提供的,療養艙、天工局卡券這些難搞的東西也是他們出的,他們對這事的上心程度可見一斑。”

這是點頭。

“不過,我認爲他們另起爐竈,再搞一個聯賽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把現在這一套覆蓋過去。”

這是搖頭。

韓鋒卻有些不信,道:

“怎麽覆蓋?

如咱們這般年紀卻有如此修爲的,外界能有幾個?

而在外界,百歲前能有咱們這般修爲的都能說一句天才,可特等院校出去的,隻要不是自甘堕落,百歲之前,混也能夠混成金丹。”

完全不兼容啊。

其他人聽了,也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認可。

朱富榮卻道:

“我想過,但是,我們還應該看到,經過這次聯賽發酵以後,以後類似的賽事必會越來越多。

洪都官方想要推動城市之間的聯賽,那麽,洪都轄境内的大小宗門想不想要搞一個宗門聯賽呢?

洪都轄境内的天行局、天工局、文安局、各種在編機構組織,各種商業會社,他們會不會也想在内部推動這樣的賽事呢?”

聽到他的話,衆人又陷入了沉思。

朱富榮繼續道:

“咱們全程經曆了草創第一屆校際聯賽,其對我們的鍛煉提升,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

可以說,因爲這場賽事,走到這一步的我們,都完成了一場巨大的蛻變!

再淡泊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對這種機會無動于衷。

所以,這種賽事,必會如雨後春筍般越來越多!”

聽到這裏,其他人也都露出贊同之色,就連韓鋒也不例外。

……

門外,柳副院長等人在狂歡慶祝、放浪形骸一番後,便整理儀容,收拾停當,往書院戰隊備戰間而來,想要一起來慰問功臣們。

剛走到門外,大步生風、走在最前面的柳副院長忽然頓住了腳步,還給其他人示意,一個個屏息凝神,徹底消失在紫府境精神力的感知之外。

……

韓鋒點頭道:“這确實會是一種很有可能的發展趨勢,可這與校際聯賽又有什麽關系呢?”

朱富榮道:

“咱們炎夏人,有個非常有趣、幾乎刻進每個人骨子裏的思維習慣。

若是同性事物過多過繁過于分散,那麽,我們就會下意識的認爲這不合理,必須多變少,繁變簡,分散變聚合,這才合理。

咱們特等學院之間搞聯賽,州學府學在校生也搞聯賽,城市之間搞聯賽,宗門之間,每個機構組織内部,哪哪都有聯賽。”

說到這裏,他看向衆人,問:“不說任何理由,隻憑直覺,你們認爲,當聯賽呈現出這種紛繁之象,需不需要進行調整簡化?”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點頭,确實,如果聯賽變成這種模樣,确實需要簡化調整。

有人便問:“那你認爲該如何調整?”

朱富榮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

“從聯賽三種賽制模式的設置來看,聯賽非常看重競技性和觀賞性,同時,要保持對修行者有持續的吸引力,讓他們主動參與其中,這樣才有生命力。

這是最基本的。

而就我個人的感受來說,隻有戰隊之間的實力相差不大,才有觀賞性和競技性可言,對參與雙方來說,才有磨砺鍛煉之效。

若是雙方實力相差懸殊,比如咱們戰隊若是沒有姜平,那麽咱們面對洪都學院戰隊,局面将是一面倒的‘屠殺’。

絕對沒有任何競技性與觀賞性,無論對他們還是對我們,也都不會起到任何磨砺之效。

我們是純粹的被虐,他們則是出來遊玩一趟。”

說到這裏,朱富榮環視衆人,問:“這是我的感受,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同樣的感覺?”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這感受實在是太有共鳴了,簡直道出了他們的心聲。

“所以,我認爲,有個最簡單的調整方法,那就是以境界分級。

練氣境、築基境、紫府境,不同境界者在不同層級的聯賽中比賽。”

朱富榮斷言道:“而根據我的觀察,練氣境一級的聯賽最多在府縣以下盛行,而築基境聯賽最多也隻能在州府之間存在,以整個洪都轄境來說紫府境一級的聯賽最适合。”

有人奇道:“這是爲什麽?”

這次,沒待朱富榮回答,韓鋒便道:

“因爲聯賽的周期,疆域的範圍,人才誕生的比例!”

“啊?這是爲……啊,确實,确實是這個道理。”本來還有人想問爲什麽,不過,在場都是聰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既然是聯賽,那麽,參與者必須衆多,兩個戰隊就要近百人,而想要做成一個聯賽,顯然不是兩三個戰隊能成,所以,府縣格局撐不起高端聯賽。

可同樣的道理,聯賽吸納一地精華,再加上聯賽本身對修行者的磨砺效果極佳,而層級越高,吸納的天才越多,天才本身也越強,比如一州之地的天才,即便他現在是練氣境,以其天才程度,怕不是一個聯賽沒打完就已經突破練氣境,成爲築基境修士了。

修行者不可能爲了留在某個低級聯賽而刻意壓制修爲,這是本末倒置。

低格局聯賽“關不住”過于天才的選手。

這也是朱富榮和韓鋒斷言的本意。

“所以,我認爲,洪都杯校際聯賽,變成洪都杯聯賽,境界固定在紫府境,這才是最恰當的。

咱們書院戰隊雖然不如洪都學院戰隊,但到了明年,也必能拿出全紫府境的戰力陣容。”

韓鋒眼中閃爍着精光:

“校際聯賽本來就分成選拔賽和決賽兩個部分,若到那時,選拔賽可以成爲某大團體内部的賽事,比如,城市之間,宗門之間。

而決賽階段,則各遣紫府境精銳組成戰隊,成爲與書院戰隊、道院戰隊、學院戰隊類似的諸城戰隊,諸宗戰隊,天行戰隊,天工戰隊,諸如此類。

那時候的聯賽,就不是咱們三家戰隊小打小鬧了。”

這也是剛才朱富榮忽然擡杠般說“那可不一定”的本意,若真是這種情況,連輸連敗,可沒資格拿銅杯。

銀杯、銅杯再也不是恥辱杯,任何一個杯,都不是那麽好拿的!

這時候,韓鋒骨子裏的豪情完全被激發了出來,早已沒了未來必然會被“錘爆”的憂慮,反而一下子變得鬥志昂揚起來。

卻也有人提出了異議。

“洪都學院的實力,遠不能用紫府境限定住,修爲達到紫府境的學員,可不要太多,任何一個從洪都學院畢業的學員,修爲至少也有四五劫金丹的實力。

道院學員的情況也一樣,甚至可以說,金丹境之前的學員,都隻能算是準學員,隻有突破成爲金丹境才被真正視作道宮星宮的預備役。

聯賽若是将參與範圍限定在紫府境,相當于讓他們自縛雙手雙腳,他們豈會願意?”

很多人都是點頭,别說道院學院,這種事換他們自己,也絕不會願意的。

韓鋒搖頭道:

“沒聽朱富榮同學的分析嗎?

聯賽要想長久,要有競技性,觀賞性,還要對參與者本身确有磨砺之效。

派一群金丹下場虐菜,有意思嗎?有什麽作用嗎?

而且,你以爲人家金丹境修士的時間那麽閑的嗎?即便學校願意,人家本人也不會願意的。

他們應該有他們的舞台,按照府縣屬練氣境、州府屬築基境、副都轄境屬紫府境,隻有整個陸疆範圍,甚至整個炎夏,才足夠搭起金丹境聯賽的舞台。

你問他們若不幹了,不和咱們玩了怎麽辦?”

韓鋒忽然呵呵冷笑一聲,道:

“之前,咱們書院本來就沒有想過把道院和洪都學院拉進來,之所以拉進來,還不是爲了擴大影響力?

現在,這目的已經達成了!”

越來越多的人回過味來,這麽一想,現在即便書院甩開諸多道院、洪都學院,和其他什麽諸城戰隊、諸宗戰隊之類的,似乎也能夠搞得風生水起,而且,隻要書院透露這種意願,人家也必然是願意的。

諸道院、洪都學院不玩就不玩了。

不過,書院若這樣幹,算不算拔那啥無情啊?

而且,看韓鋒的神情,好像巴不得道院戰隊、洪都學院戰隊明年宣布不下場了。

這樣,不就能夠大概率避免兩場“爆錘”嗎!

這不僅是韓鋒所願,更是在場所有人都願意的事情。

沒誰願意被人在萬衆矚目的場合錘爆。

不過——

“呃,怎麽越說越像是真的一樣?

你們是真聽到什麽風聲了,還是純粹就在這裏瞎幾掰扯呢?

……嗯,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有道理和事情會不會這樣發展,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咱們一群明年冠軍都難衛冕的人,需要考慮這麽高端的問題嗎?”

有人一段話如同一盆涼水從大夥已經有些發熱的腦門上澆下來,重新回到現實。

“哈哈哈!”

一陣笑聲從門外傳來,然後,柳副院長帶着四大書院一幹負責聯賽事宜的領導大步走了進來。

柳副院長直接沖向朱富榮,伸出雙手,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的中年男人的手掌包裹了他,用力的搖着,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良言呐,良言!你給我們提了個好意見,指明了我們下一階段的發展方向!”

說着,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朱富榮的肩頭,道:“朱富榮同學,沒想到你一個學員對聯賽能有這樣深刻的見地,難得,難得。”

他已經想好了,回去就把這胖子拉進群,成爲編外在校一員,與聯賽這麽契合的腦瓜子,不狠狠壓榨,哦不,應該是磨砺一番,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麽想着,他又伸手握向韓鋒,同樣是溫熱而有力的手掌,同樣充滿誠意的搖晃,道:

“咱們最終能夠取勝,毫無疑問,是姜隊長之功。

可是,能讓每個人都得到如此充分的鍛煉,使大家都有成長,你也功不可沒!

而且,由你主導的那幾場戰鬥,真的非常精彩,非常漂亮!

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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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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