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場别開生面的講道,讓所有學子都很興奮。
雖然講道沒有涉及任何功法或者修行上的感悟,卻讓他們真切感受到了更加廣闊的天地。
仿佛親身經曆了一般,明白這個世界是何等廣博無垠,而他們現在所見所知又何等狹促。
在結伴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在讨論着這場夢幻“旅程”的所見所感。
朱富榮的情緒本來還有些低落,不過,當他陸續從旁人的交流知道,能到他這一步的都不是太多,有不少人在上闖罡氣層的時候,就被那一擊“重錘”直接打懵,退了出來,還有人則在更後面的、一場場讓人目不暇接的天地變換中逐漸迷失,發現這一事實後,他的情緒好了很多。
“所以,不是我的心性差,其實已經很優秀了,隻是你們幾個比我更優秀?”
“但你還可以更好啊。”
李婉月輕飄飄的回了一句,把他稍稍有些擡頭的情緒再次摁了下去。
無論怎樣,這并不能改變他在他們這個小群體中心性最差這個事實。
至于姜不苦的情況,幾人都默契的沒有多問。
回到臨時營地,衆學員并沒有立時去就餐,而是聚在了福地入口處那個小廣場上,正是當日姜不苦與韓鋒等人對峙的位置。
柳副院長正站在高處顯眼位置,對所有人招手示意,擺明了有話要講。
等大家都向他聚來,他這才開口道:
“今日講道場你們也體驗過了,應該能發現和你們以往在州學時的不同。
這不僅僅是講道者本身水平的原因,更與這講道場本身的特殊性有關。
它能把你們和講道者更緊密的連接在一起,更直觀的經曆對方的經曆,感受對方的感受,讓你們與對方達到更深層次的共情狀态,将一些言難盡而意無窮的領悟直接呈現在你們心中。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具體的講道安排,我們将之分成兩個大類,一是大課性質的,一是專業性質的。
前者适合所有學員,後者則隻專注于某一個職業方向,譬如煉丹、煉器、陣法、符文等等。
具體職業方向的講道不用我說,你們應該都能理解,我們書院也配備了足夠的師資力量。
我要說的是大課講道,現在的計劃是每旬一次,每月三次,這些講道者大多都不是書院老師,但你們完全不用擔心他們的實力,他們都是真正的求道者,都已探索出了自己的道路,并在努力踐行着的先行者。
他們的講道内容并不固定,事實上,我們書院連下一次的講道者會是誰都不知道,隻能說,反正不會讓你們失望,講道内容也都由他們來定。”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在上千學員間掃視,緩緩道:
“我要提前說明的,雖然不清楚他們具體的講道内容,但可以确定的是,基本上,很少甚至不會涉及到具體的功法修行之類的問題。
他們的講道,是盡可能在你們修行起步階段,拔高你的眼界,拉升你們的上限。
至于你們的成長下限,則需由你們自己負責。”
衆學子聽到這話,有些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也有些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你們從州學中來,這話的意思,你們多少也能夠體會,因爲在州學中,也基本不會傳授一門具體功法該如何修煉,你們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實在不行,私下尋求老師的幫助,正式的課程裏基本是不涉及這些的。
我們書院乃是特級綜合學院,在定位上比州學更高一級,在這一點上,也會更加的明确。
經過這麽多年的學習,經過殘酷的,堪稱慘烈的一次次淘汰遴選,你們能夠站在這裏,就已經說明了你們的優秀,各方面皆如此。
你們應該打心底裏樹立起這樣的信念,而據我的觀察,在這一點上,你們的心氣是有些不足的。
身上的學生氣過重,依賴心理也過重。
而我們的書院的真正目标,乃是在你們畢業離校之日,将你們培養成一個獨立的、可以面對任何問題的修行者,甚至是一個堅定的求道者。
而不是一個空有一身力量,卻連獨立行走都畏畏縮縮的巨嬰。
書院的教職團隊,一切硬件設施,包括雲萊福地本身,都隻是給你們提供了一個平台,一個舞台,至于能有何等精彩的發揮,你們最終能變成什麽樣,皆在你們自己。
所以,且盡你們的自由,盡你們的一切努力,去放肆的成長吧!”
說到最後,柳副院長動情的握拳揮臂,不少學子臉上也浮現出潮紅之暈。
“這算是遲到的開學緻辭嗎?”姜不苦聽到旁邊朱富榮如此小聲嘀咕。
聽到這話,姜不苦莫名的便聯想到穿越重生前帝都大學的大禮堂,還有那一年親曆過的既莊嚴肅穆又熱情洋溢的迎新活動。
再看看現在大家隻能站着喝這一碗高濃雞湯,也覺得有些寒酸。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解散的速度就很快,柳副院長做完簡短而又有力量的講話,便不再耽擱大家的時間,也沒有其他領導一個個挨着排隊露臉,人群很快解散。
姜不苦也正要随着人潮散去,柳副院長卻精準傳音拉住了他:“姜同學,請等一下。”
姜不苦詫異止步,旁邊朱富榮李婉月四人也跟着停住了腳步。
柳副院長走了過來,對他們笑道:“你們先去吧,我跟姜同學私下有些話講。”
四人相視一眼,一句話都沒多問,就向排屋食堂方向走去,朱富榮在臨走前還給姜不苦無聲的做口型:“等你呀。”
柳副院長把姜不苦引往一邊,心中卻在想,我這樣做算得上自然而然了吧?
今日上午,夏院長親自登門,給他布置了一件“很古怪”的任務,“你去跟姜平同學說一下,有關他特殊修行法的事情,我們爲了更準确的認識這種修行法,需要對他進行全面檢測,你問問他本人是什麽意見。”
而後,他又仔細交代了許多細節,讓柳副院長理解得更準确。
聽到這個要求,柳副院長心中就感覺非常古怪。
見他神色變化,夏院長最後補充道:
“本來我想親自出面與他溝通這事的,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太生硬。
而你之前就與他談及過此事,由你出面與他溝通此事,最恰當不過。”
臨到最後,夏院長似乎不放心,還額外交代道:
“盡量做得自然點,不要太過生硬。”
等夏院長離開後,柳副院長就在思考,應該如何做才能更加自然。
等到大家陸續從講道場返回,他靈機一動,便有了剛才那一出,等到緻辭結束,衆人解散,他再開口把姜不苦單獨留下,“順便”談談别的事。
聽完柳副院長的話,姜不苦有些愕然,爲了不被自己的口述誤導,直接以事實和數據說話,所以,直接給自己上措施了這是。
聽到這話,他本能的便有些抵觸。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雖不知道具體的監測手段是什麽,但卻毫不懷疑其準确性,不僅有關呼吸法的一切會暴露無遺,自己修行天賦的變化有很大可能也會一起暴露。
可仔細想想,這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以前不想這外挂暴露,是擔心解釋不清。
而現在,他雖然沒有解析出這外挂的具體原理,但可以确信的是,這是一種天賦神通。
而從生下就具有某些先天神異之人,雖然很少,可放在人口超過十四萬兆的炎夏,絕對數量也一點不少。
就不興我也是其中的一員嗎?
所以,暴露就暴露吧。
反倒是這種全方位的監測對生活帶來的不便,更令他在意。
“多久呢?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嗎?”
哪怕以他的心如止水,也不願意将一切毫無保留的都呈現在他人的目光之下。
柳副院長搖頭道:“每天具體多少時間,什麽時段,都可由你來定,我們的要求隻有兩點,一是每日監測的時間不要太短,二是盡可能将你修行的過程全面展示出來。”
聽到這解釋,姜不苦心中松了一口氣,颔首道:“那沒問題,這些時間我都可以貢獻出來,你們想收集什麽信息都可随意。”
以他的作息,這種做法幾乎就相當于他每天有超過二十三小時都在搞“直播”。
其他且不說,人又不是無底洞,既然有進,就必然有出,他可不想這事也放在“直播”上。
柳副院長驚訝道:“你就沒有其他要求或者疑問了嗎?”
姜不苦搖頭道:“沒有了,我相信你們的專業能力……若有其他什麽需要我配合的,也盡管可以提。”
柳副院長搖頭道:“沒有,暫時沒有,你隻需要按照你自己的作息行事即可。”
姜不苦颔首道:“那我回去了?”
柳副院長點頭。
看着姜不苦遠去,心中多少有些詫異,沒想到這麽容易,和他腦海中已經演繹完善的種種備案比起來,就像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
在是否要選擇一個職業方向這件事情上,在築基境的時候,姜不苦還要思考一番才會明确自己的念頭,可現在,他早已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先把自己的道路走通吧。
這是他心中定下的期望。
若真到了走不通,需要觸類旁通,他山之石的時候,再考慮這些問題不遲。
所以,他堅持自己的修行,每日如鍾表般穩定而精确的作息。
受到他這個第一人的影響,其他學員,特别是經韓鋒遴選後,入選校隊正式隊員和替補隊員的學員們,也都暫時放緩了對職業方向的選擇,将幾乎所有精力都用在修爲本身的提升上。
這是因他一人帶動起來的風氣,其他人都看在眼裏,唯有他本人,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同樣,因爲他那變态般的超級自律,被書院所有學員看在眼中。
“咱們學校穩坐第一的超級天才都這麽自律努力,你哪來的本錢敢這麽輕佻随意,就因爲你那自以爲是的聰明嗎?”
這種念頭會經常在每個學員心中冒出來,每當他們懈怠放松的時候,就如同一根沾涼水的皮鞭子狠狠抽在身上。
當這成爲一種席卷全校的整體風氣,呈現出的是讓每個老師都爲之咋舌的學風。
他們心中甚至回想:“當年,我怎麽就沒遇見這樣的榜樣,不然,我的成就怕是比今日還要更高吧?”
因爲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在福地内修煉,雲萊福地的品質又極高,所有人的實力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所有人都突破到了築基境中期,築基境後期的人越來越多,而這種漲幅趨勢,直到他們達到築基境巅峰臨近紫府境的門檻之前,都不會止歇。
而那些始終觀察全局的老師們更知道,以這些學員的天賦,還有他們現在表現出的心性心境,築基境到紫府境這個關卡也遠不足以成爲阻礙他們前進的門檻。
随着修爲提高,每人的任務完成量越來越高,即便不得不分心在聽道和其他事情上,積累的貢獻值也越來越多。
這一切反映在書院的建設上,就是繼講道場之後,典藏閣,訓練館,論道殿,問心塔也都相繼落成。
除此之外,臨時排屋食堂也變成了更加寬敞宏大的正式食堂。
典藏閣,訓練館自不用說,前者存儲着浩如煙海的功法典籍,修行筆記,心得體悟,以書院學子築基境紫府境的修爲,一切修行中的疑惑都可以在這裏找到答案,而訓練館則是學員們演練術法神通,切磋實戰的場所。
名字雖然相同,規格卻都比州學之中的高了許多。
論道殿,則是書院專門規劃的建築,也是當日柳副院長講話中某些精神的體現。
雲萊書院,特級修行學院,學子們理應具備尋道、求道、論道的心氣,哪怕一開始所論之道非常粗疏淺顯,甚至充滿謬誤,也應該大膽的踏出這一步。
論道殿,就是專供學子們彼此切磋論道的所在。
用朱富榮的話說,就是和人打嘴炮的地方。
而問心塔,則有點類似于遂州州學的陰煞窟,隻不過,陰煞窟乃是皆地利之便,既磨煉真元,又磨砺心性,且在心性的磨砺上偏被動,而問心塔則是人造建築,隻用于對心性的磨砺,并不涉及真元,但對心性的磨砺卻更加主動,效果也更加明顯。
這是除講道場外,各方面的耗費投入都最大的工程。
沒辦法,雲萊福地這邊,沒有如陰煞窟這般的地利場所。
雖然類似的地利場所也不少,卻多在普通人難以生存的深山險地,而雲萊書院的選址,不隻有書院本身的考量,同時也有着鎮守這片新開發區域,使之加速遍布炎夏人煙這一層考量,沒有天然地利,就隻能人造了。
這日,收工返回後,姜不苦順道又走了一遍問心塔。
塔有六層,姜不苦仰頭看了看,邁步走入其中。
按照書院的說法,六一學院提供的究極問心塔建設方案,總層高最多可達十八層,書院爲了節約成本,另一方面建設過高卻罕有使用,也是一種浪費,所以最終隻修了六層,保留以後向上加層的餘地即可,等學員們真有那本事了再說。
因爲這話,在問心塔落成當日,所有學員一個不落全闖了一次,結果,有百分之七十止步于第一層,百分之三十止步于第二層,唯有姜不苦一人進入了第三層,卻也最終止步于此。
于是,每日築路收工之後,來問心塔闖一遭,成爲了新增的每日項目。
而從中也能明顯看到他的進步,雖然依舊止步于第三層,但每次都比前一次多前進一些。
而在問心塔這樣的環境中,他能夠越發清晰的感知到心靈的狀态,并爲第二日的“錘煉”找到新的薄弱口。
問心塔的失敗,被他開發成發現心靈破綻的監測方式。
所以,他每天都有進步,雖然很小。
這一次,他一路腳步輕快的穿過第一層,第二層,進入第三層,各種紛擾亂象越來越明顯的沖擊他的心靈。
仿佛有各種聲音在耳旁掠過,各種景象在眼前呈現……随着一步步深入,五感便在一點點混淆錯亂,可他卻始終保持着心志的清明,就像是行走在一片奇特的“烏煙瘴氣”之中,而他始終穩步其中,甚至節奏都沒有絲毫錯亂。
這是一種奇妙的狀态。
他能夠清晰的看見外界的種種虛妄,始終保持清醒的自我,就像懷揣着一顆照亮黑暗迷途的夜明珠,讓他每一步都走得安穩而笃定。
某一刻,當他踏上最後一個台階,邁過一個門檻,他知道,自己現已置身于第四層。
看着那顆初綻放光華的“夜明珠”,姜不苦心中閃過一絲喜悅。
金剛琉璃心,小成了。
從這一刻起,自己才算是徹底的掌握了這個法門,完全擺脫了那給自己傳心印的白衣男子留下的影響。
以前,在金剛琉璃心的修行上,他需要人扶,現在,他終于可以自己走了。
随着這心靈境界的蛻變,他清晰地感覺到,體内元力也開始更進一步的優化蛻變。
“紫府境的路又向前延伸了一段……今晚,應該就能夠突破到紫府境中期了。”
現在已經是三月下旬,距離開學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在雲萊福地修行,紫府境初期的積累早已足夠。
現在,自是順理成章的向前邁了一個小境界。
夜中,雲萊福地也籠罩在下弦月的暗淡銀輝之中。
一處幽靜的樹屋内,忽然漾起明顯的波動,無論是靈氣還是生命氣息都以更快的速度向屋内湧去,仿佛裏面有一張巨口在源源不斷的吞噬着這一切。
就在距此不遠處,夏院長和幾位六一學院成員隐在空間深處,全神貫注的看着這一切。
直到那吞吸之力漸漸消失,靈氣與生命氣息的湧入速度一點點回到正常水平,他們這才挪開了目光。
“紫府境中期了。”一人道。
“這樣的成長速度,比練氣觀想法可快多了,哪怕是有雲萊福地的加持,也比修行練氣觀想法更快。”又一人點評道。
“這也是呼吸法奇特的地方吧,它的提升雖然也能歸類到積累型與領悟型的框架内,可卻與練氣觀想法不同。
在突破紫府境之後,練氣觀想法對觀想物的要求就越來越嚴苛,每一點進步,都是積累型與領悟型共同促成的結果,光有領悟沒有積累不行,可光有積累沒有領悟同樣不行。
所以說,若是悟性跟不上,特殊生命福地的作用就會逐漸變小。”
“而這呼吸法卻不同,哪怕到了紫府境這個階段,即便領悟型提升一時半會沒跟上,但并不妨礙積累型提升的前進,隻是在小關卡的時候才會形成明顯的阻礙。
而一旦領悟到位跟上,立刻就能邁入下一個台階。
若把兩者都比作爬山,那麽練氣觀想法就像是一條線性的斜坡,而呼吸法就像是一個個小台階那種。”
又一人感慨道:“好像,台階比斜坡走起來的更穩當啊?”
剛才那人搖頭道:“也不能說練氣觀想法就不穩當,這隻是個比方,不過,在對生命福地最大化的利用上,呼吸法這種方式确實更占優些。”
夏院長安靜的聽着他們的交流,等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這才問道:“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觀察,對呼吸法的繪象到哪一步了?”
那位領隊男子回道:“已基本觸摸到了其本質,我們現在其實已經再開始嘗試将呼吸法在其他人身上複現。”
夏院長聞言,好奇道:“效果怎麽樣?”
領隊男子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卻又搖頭,到:“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成功了一半?……失敗的一半是怎麽回事?”夏院長問。
領隊男子道:“呼吸法勉強複現了,可他身上另一項特質卻沒跟着完全複現。”說到這裏,他的神色并不是太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