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恐懼都是來自我們對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不理解,來自這個世界對我們的控制,爲了體現人是三界的真正主宰,所以人在有文明誕生起的第一天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獲得控制恐懼的力量。用武力去戰勝兇惡的猛獸;用巫術去平複超自然現象;用信仰去洗脫恐懼的靈魂。
所謂“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老子說有了道,神鬼都不會來傷害世人,道教從某次意義上來說也是讓人去控制神鬼這種超自然的存在,于是它的經文、它的符箓、它的法器皆是與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有關。
所以,一個真正的道教弟子,是不會恐懼的,因爲宗教的力量已經足夠給了他暗示:他是可以控制的,查文斌已然如此。
但這一次,恐懼則是由心底産生的,不由自主的,超越了他的認知,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裏存在着某種超越一切的存在。
能讓查文斌感覺到恐懼的是什麽?未知和孤獨!完全的未知加上絕對的孤獨!
他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他可以靜靜在某個房間裏呆上大半年都不出門,孤獨并不意味着可以耐得住寂寞。如果有人說他享受孤獨的感覺,那是因爲他還沒有真正進入到孤獨的世界。孤獨是什麽?是抛棄,徹底的抛棄,如同一個黑洞,有進無出,一個完全不由你掌控的世界。想象一下,四面八方看過去都是白白的牆壁,并且還永遠走不到頭,沒有門窗,沒有聲音,單調的色彩和完全的隔離,這該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能打敗查文斌這樣内心強大的人,隻有他自己,而孤獨是最容易創造出那個自己的環境。未知意味着不能掌控,如同他所念的靜心咒不起作用一樣,就連一向最爲敏感的三足蟾都有了反應。
離着他不遠的地方,有三個人依次站立,他們的相貌和自己非常相似,但是穿着打扮卻各又不同。這些人他都見過,一個青衣、一個道人還有一個則是那位鬼道王者,他們的模樣有些虛無,需要很努力的聚起精神才能瞧得見。
查文斌使勁的晃了晃頭,又接着眨了眨眼,一瞧哪裏還有什麽三個人,不遠處倒是有三具骷髅靠在那地上,都已腐爛殆盡,骨頭都成了黃褐色。
鬧鬼?他查文斌可是道士出生,哪有那麽容易被鬼給迷了心竅的,這讓查文斌默然的想到了曾經遇到過的一個地方:太虛幻境。太虛就是常人口中所言的道,道家道是萬物的起源,這一切又都是從一個混沌的世界中幻化而來,人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但那些你所認爲是假的東西又未必真是假的。
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騙的,這世上有千百種辦法可以欺騙眼睛,所謂的神鬼,它們沒有實質的身體,有的則是幻化出來的圖像。這種幻物可以影響人的精神力,去引導甚至是控制人去做一些非常人的事或者讓人的思想變的混亂導緻身體開始衰竭并最終死亡,這就是常說的中邪了。
爲何黑夜中邪的概率會大于白天?因爲在絕對的黑暗裏,隻要有任何一絲光的出現都會吸引人的眼球,幻化出來的任務物體都會影響人大腦的判斷。道教把這種解釋爲陰陽,陰就是黑夜,所謂陽氣足那是因爲光線充足,幻物難以顯形。
多年以來,最困擾查文斌的并不是如何打開那扇通向烊烔深淵的大門,而是那個夢爲何會在熟睡的時候出現。幻境,他曾經也試着這樣對自己說服過,但是幻并不是真的,曾經他遇到過真實的幻境,隻要他想,下一秒幻境就會破滅,一切都會恢複本來的面目。
而在這裏,雖然他的一搖頭讓那三個人不見了,但是依然感受到的是那種絕世隔絕的孤獨。感覺來自于身體對幻境最真實的判斷,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他在一瞬間就中招,這裏的土,這裏的空氣和地面隻有十米之隔,難不成還真的别有洞天?
就是這麽一個短暫的思考,前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可查文斌卻不知外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你怎麽可以讓他一個人下去?再怎麽也要等到我回來。”“你不是擡着冷姑娘走了嘛?再說,我攔了也攔不住,這洞太小了,我,我身體又寬,擠不進去。”“還愣着幹嘛啊,放我下去啊!這太陽都快下山了,真是要急死人了!”
話說,查文斌進去之後,留了大山一人在外看守,本想着進去找到人就出去和卓雄彙合。不料,卓雄與趙雲霄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來人,見冷怡然那腿的傷勢不輕,兩人一合計,決定先送人去省城,超子有車,等會出來他們一定會跟上。爲此,卓雄特地留了紙條夾在了超子車的擋風玻璃上,很明顯的标記。
待他們二人去了省城還不到八點,醫院的大夫才剛上班,冷怡然從被送進手術室到出來也才十點鍾的光景,卻還不見超子來人。一開始,他們以爲是有什麽事給耽擱了也不在意,一直到了下午三點,人還是來到醫院,卓雄隐約覺得有什麽不妥當。
冷怡然手術完畢已無大礙,他借了趙雲霄的車子準備回去打探,路過幽嶺見超子的座駕還在原地,留的信件也沒人動過,這才知道他們并無下山。匆忙趕進山一瞧,隻剩下大山獨自一人在那原地抓耳撓腮,喉嚨都快喊啞了。
原來,查文斌從早上進去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那繩子也早已被解開,人不知去向。他想進,體型又不夠,想挖坑又怕引起塌方,一直到卓雄前來這才有了主心骨。
得知兩人莫名失蹤在這個小洞裏,卓雄哪裏還等得及,拿上必要的東西就勢鑽了進去。同查文斌一樣,下去之後一番喊叫搜索,顆粒無收,隻好順着那條彎曲的小道一路沿着搜索。
大山在上頭一等就是一整晚,整整一夜,林子裏頭狼哭鬼嚎的,他也一夜沒有合眼。
超子、查文斌、卓雄三人先後進入這個不起眼的“盜洞”一天一夜,竟然無一人出來,每次都是系着繩子進去不久後就光繩子出來了,沒有任何信息,也沒有任何反饋。
他塊頭大,看上去兇,也不像是個聰明人,但是他的記性卻比誰都要好。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大山還是沒有慌亂,他下了山。他想起了那個關于幽嶺的故事,那一批考古隊的人下去過後也再沒有出來,這兩個地方不過一山之隔。
在104國道,他光着膀子站在馬路中間攔車,以他那模樣,有誰敢說不停?因爲他手裏是抱着一根海碗粗細的樹幹,别人還以爲是攔路打劫的,一輛過路的小車司機被逼停下後隻差哆哆嗦嗦的掏錢求饒命了。
攔到了車徑直撲向省城,待把他丢到考古研究所門口的時候,人家掉頭就去了派出所大院報了警,說是遇到了劫匪。呼啦啦的警車沖了出去,當他們趕到現場,在小車司機一聲:“就是他!”的舉報下,手持電警棍的警察們把大山團團包圍。
他隻是不停的和警察們解釋自己是來找人的,而對方則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蹲下,手抱着頭,不要動!放棄抵抗!”
當大山看到門外冷所長上了一輛小車的時候,他大喊了一聲“等等”之後便猛的一陣沖了出去,那些包圍的警察見嫌疑人要跑,哪裏肯放。這些平時耀武揚威們的警察當即沖了過去阻攔在前面,還沒喊出那句“站住,不許動”後,就被撞飛出去了兩個,如同保齡球館裏的保齡球一般,大山來了一個全中!
這時,冷所長也看見了他,急忙從車裏下來,他是準備去醫院看女兒的,這時一輛挂着軍區牌照的小車,後排座椅上有一個肩膀上挂着一顆金星的男人。
大山如同掉進水裏的孩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死死的抓着冷所長的肩膀,不停的搖晃道:“冷所長,我文斌哥還有超子他們失蹤了,您趕緊想想辦法救救他們,來不及了,求求您了!”
冷所長被大山擺動的就像是個布偶,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喘了口氣道:“别急,你别急,你慢慢說,他們怎麽了?”
“文斌哥進了洞……”
“啪!”得一聲,大山隻覺得自己脖子上一陣強烈的電流閃過,他的話才說了個頭就被人從背後偷襲了。“啪、啪”又是兩下,高壓電流瞬間再次擊中大山,大山隻覺得從脖子到腳趾頭都是猛的一陣顫抖,身子幾乎立刻就要癱軟了下去,舌頭也僵直的說不出話了。
“媽的,叫你再跑!”一個小警察再次揚起了手中的電棍準備再來一下。可是,當他的電棍還沒來得及再次落下的時候,那個背對着他的“犯罪嫌疑人”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了過來,那個警察大概見到了他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大的拳頭,沙包一樣的拳頭直接朝着自己的面門襲來。
“轟”,那個高約一米八,足足一百五十斤的警察大概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像風筝那樣倒飛出去吧。
怒了,大山真的怒了,這一拳,直接把那個偷襲他的人砸飛出去七八米,滿臉是血的倒在馬路中間一動都不動……
還有三四個警察慌忙的從腰上拔出了手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大山,這麽兇悍的匪徒還是第一次見到,看着不遠處倒下的同伴,他們顫抖的手指很難保證自己不走火:“不許動,舉起手來,再抵抗,我們就要開槍了!”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從那輛黑色的高級轎車裏走了出來,他的臉很慘白,似乎帶着一種病态,但是他的眼神裏卻透露着一股讓人害怕的敬畏,那是殺過人的眼睛。
“住手,他是我的人。”
幾個警察打量着那位身穿軍裝的中年人,一時間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對方竟然是軍方的人,雖然站出來的那個中年軍人他們不認識,但是他們認識他肩膀上的那顆星星。那是将軍的象征,共和國有多少個将軍?又有多少個這麽年紀輕輕就能肩抗金星的将軍?
“報告首長,他是劫匪,我們是接到報警……”其中一個警察這樣解釋道,但是他的解釋同樣沒有機會了,因爲那位中年軍人隻是向他出示了一個黑底紅字的小本本就徹底讓他閉嘴了。
高級轎車一騎絕塵,隻留下幾個小警察面面相觑。
“軍人就了不起?軍人也得遵紀守法啊!”其中一個警察還在憤憤不平。
另外一個年紀稍長點的警察立即喝道:“閉嘴!”
“爲什麽啊?強隊,我們的兄弟還在地上躺着呢?”“今天的事兒,最好回去都給我忘記了,那個人不光我們惹不起,偌大個中國我怕也沒有幾個人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