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的石塊繼續下降着,玄不得不彎下腰,巨大的建築猶如泰山壓頂之勢,任何站在它面前的都不過是螳臂當車。卓雄和大寶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用雙手托着,以圖減緩下墜的時間,但那萬斤巨石豈能是人力所能抗衡。
陣法、巫術皆由人創,有人能起,就有人能破。那些個精通風水、和玄學的大家們,在自己死後并不是靠下咒來阻止盜墓賊,他們清一色的選擇了機關:巨石、流沙、火油,甚至是毒蛇猛獸。因爲他們明白,再玄妙的陣法、再惡毒的蠱術終究是有被解開的辦法,唯有絕對的力量才能置人于死地。同樣,這個道理适合于民族和部落,精通巫術的西南邊陲并沒有辦法阻擋中原的百萬鐵騎。
侏儒的血不停的噴湧着,袁敏哭喊到扭曲的臉和玄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無論她怎樣阻止,玄都是紋絲不動。侏儒此刻就是他手中的祭品,而他已經徹底成爲了一個祭師。
不知是人死後正常的筋肉收縮,還是侏儒在天之靈有了反應,侏儒的一隻手竟然無聲無息的舉了起來,其中他的拇指和食指連在一起,像極了是一個“OK”的标記。這是代表他在支持玄的做法麽?就連查文斌的眼睛都濕潤了。
當侏儒身體内最後一滴血流淨的時候,石柱離地面已經不足一米,而那個坑則剛剛被鮮血填滿。
一個人體内的血液差不多總計有4000毫升,大約等于八瓶礦泉水,這些血注滿整個坑的時候,頭頂的巨石戛然而止。一切似乎真的如查文斌所料,血祭才是這兒真正的主旋律。
侏儒的身體一片慘白,當玄把他平躺着放在地上的時候,竟然看見他的嘴角微微翹起,若是他還活着,這就是他“嘻嘻”笑時的模樣。
“他是明白的。”玄是咬着牙齒說出這句話的,沒有人比他承受的痛苦更多了。
就當大家以爲一切都暫停下來的時候,又傳來“咔”得一聲,接着大地又開始搖晃,巨石再一次動了。
走過查文斌身邊的時候,玄和他對視了一眼,兩個精通玄學的人都已經各自明白了,一切了然于胸。
“你要幹嘛?”當袁敏看見玄拔出匕首的時候,她失聲叫道。
“天玄地黃,我們從被找到的那一天就是爲了到這裏,侏儒走了,我們也該跟着了。”
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是祭品了,爲什麽?一切都是源自那本線裝書,這個是他們穿越生死門的時候,查文斌才突然悟到的,這是一個布了很久的局。
書中所記載的卻爲現實,也曾經真的是有那樣一位高人到過,他的目的和查文斌此行應該是一樣的,都是爲了找尋傳說中的聖水。但是同樣,它也是一個陷阱,當我和河圖從那件褂子裏翻出來的時候,這就是被安排好的。
入塔前,查文斌試圖翻越手中的線裝書從中找尋線索。
“這本書,我也看過。”玄說這番話的時候,很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你在哪裏看的?”查文斌有些不可思議,雖然他的印象中家中的确沒有出現過,但是河圖是從那件舊道袍裏翻出來的,而那是他師傅的遺物。
“第七頁還是第八頁,我有些不記得了。”玄淡淡的說道:“因爲那時候還小,那一頁少了一個角。”
查文斌回過神來去翻閱,當他翻到第七頁的時候,一切都停滞了,右下角,少了一個錢币大小的缺口。
“我是孤兒,其實是他們殺了我的師傅,很小的時候我便知了。從一出生,便是一顆棋子,十五歲那一年,我潛進了那個房間,桌子上放着這本書。看到那一頁的時候,他來了,我躲到床底,因爲緊張,我撕下了書的一角。其實以他的能力早就知道我在,但是沒有點破,隻是收起那本書就走了,我不可能被他抛棄,因爲我是棋子,他們也是。”
玄一反常态的繼續說道:“天玄地黃,隻是四枚棋子的代稱,那一批的人都是出生于那兩天,我們四個有幸成爲了最終的棋子被放進了棋局。查先生,我們都是爲你而生的小子,你才是那枚直取将軍的大子。”
查文斌雖然很早就懷疑了,但是他有理由一直在說服自己,因爲那裏有他昏迷的兄弟:“爲了什麽?”
玄淡淡一笑:“爲了私欲。”他頓了頓道:“如果,我死了,請把這把木劍和我葬在一起。”說着,他拿出了一本同樣泛黃的線裝書遞給了查文斌:“這本書其實有兩冊,你那本是上,我這本是下。他一直沒要我的命,是因爲當時我藏起了這本下,一直以來,這都是我的護身符,隻要我活着,他們都會活着,隻要我們中有一人先死了,其它人都必須得死。今天把它交給你,是因爲我應該喊你一聲大師兄。”
翻閱了一章,那熟悉的筆記躍然于紙上,這一頁,隻畫有一座九重寶塔,下面寫着一行小字道:玲珑九重,命喪黃泉;天玄地黃,血祭升天。
這之後,查文斌已經無暇再看,但那四個字描述的真真切切,玄是了解他自己存在的目的,而那三位的命運同樣從一出生就是被掌握的。
重新回到寶塔第八層,玄拿着匕首站在屬于他的黑色石坑面前說道:
“天、地二位,此處需要我們四人的血才能破關,袁敏,你在南方,朱雀位,那個透明的石塊;大寶你是青龍,綠色的那塊。侏儒是白虎位,他已經先走一步了,用四個人血注滿這些坑。四方靈動黃土升,我們四人本是相生相息,缺一餘者不可苟活,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先走一步了。”
“噗”得一聲,鋒利的匕首劃過了他的咽喉,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傷口幾乎切斷了整個脖子,身子不偏不倚的倒在了那塊黑色石頭上。瞬間,帶着溫度的鮮血開始湧向那個坑,而玄還用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想要挪動着,他想讓自己傷口的位置更貼合一點。
呆滞,震驚,這一切來的太快了,也太突然了。玄走了,他走的有些讓袁敏猝不及防。
摸着那張因爲濺血而不停抽搐的臉,袁敏笑了:“你若走了,我又哪會苟活。你替我擋在野狼身前的時候,我便知此生要與你同生死。”那張稚嫩的娃娃臉,死命呵護着背後瑟瑟發抖的小女娃,他面對的是一群餓瘋了的狼。那一天起,袁敏便把自己的心交給了那個從不言笑的男孩,都是孤兒,她早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一切。
顫抖着捧起那張因爲氣管被割斷而不停“哼哧哼哧”冒着血泡的臉,她用手輕輕替他擦拭着,要走也要讓他走的幹幹淨淨。沒有眼淚,沒有哭泣,帶着笑,帶着心底的幸福,她的唇貼上了他的額頭。
“若有一天,能退出,我便嫁給你。”這句話,在她心裏足足藏了二十五年。終于,今天,她可以說了。
放下她愛的人,輕輕的拿起他手中的那把刀走到了查文斌的面前:“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不惜一切代價。如果可以,請把我們葬在一起。”
“噗……”,透明的石塊開始變的通紅,朱雀的血液終于開始燃燒。南方朱雀,赤紅,原來是用她的血染紅的。她的眼睛依舊看着她深愛的男人,那一刻,他們兩人的目光緊緊連在了一起,或許這一刻,他們已經等了太久。
查文斌爲什麽不去阻止呢?因爲他根本無法阻止,這就是天命所歸,每個人從出世的時候就是被安排好了的,無人能改。他的拳頭攥得越來越緊了,他的槽牙都已經被被自己咬碎了兩顆,他的指甲已經深深得嵌進了自己的肉裏。
大寶,那個高大的和大山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此刻也已經靜靜倒在了屬于他的位置上,或許此刻他的心中已經平息了對侏儒的歉意,欠你的,用我的命來償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