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異記》卷上雲:“古謂蟾三足,窟月而居,爲仙蟲,日中有鳥三足烏,月中亦有三足蟾。”三足蟾伴月之精華所生,自古以來的傳說中都将其列入奇獸,乃仙家之物,具有招财辟邪之功效,并且隻居寶地。
這隻三足蟾雖然年幼,但是它天生便是那屍蠶的死敵,從它吞食蟲卵來看,結合蕲封山裏的那隻大蟾,它的确是其克星。三足蟾的唾液具有極強的療傷作用,尤其是對待外傷,這會兒查文斌已經捧着它在玄的背後蹲着了。
不用查文斌的吩咐,這小東西已經甩開了大舌頭在玄的背上來回掃動了。每掃一下,玄背上傷口處的黑色就黯淡下去幾分,那個豁開的大口子也有收攏的迹象。等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黑色皮膚已經完全消失了,剩下的那層皮膚嫩的如新生兒一般,外面那層死皮早已脫落。
這隻三足蟾遠未成年,很快它就再次在查文斌的手掌心昏昏欲睡。看着自己吐出來的那一堆蟲卵,查文斌尋思着這東西是不是該收集起來,以後它再想吃就沒得吃了。
處理完玄的傷口,玄依舊是昏迷着,不過體溫已經下去了,這讓袁敏放心了很多,在高原最怕的便是發燒,這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斃命。查文斌此時更多的則是腸胃難受,好在蟲卵都沒有破,不然他就真成了那些幼蟲的食物了,這一次他欠玄一條命。
“那隻貓還在裏面。”
卓雄見他要進去,趕忙攔道:“文斌哥,你的身體?”
查文斌的臉色并不算很好,被這麽一折騰他縱然是有力也消耗了大半,高原地區對能量的需求是平原的數倍。
“你們進不去的,那地下的泥都是屍泥,污穢之氣太重了,活人進去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屍氣攻心。”他指了指玄道:“那位小哥是個奇人,倘若是換了他陷進去,我沒有把握把他帶出來。”
“裏面有屍蠶,不能讓你再冒險了。”
查文斌拍了拍口袋裏呼呼大睡的三足蟾道:“有它在,沒事。”
果真,這一回他進去不到五分鍾就出來了,手上拽着那條黑貓的尾巴,那隻貓倒也狡猾的很,竟然沒被炸死,而是被一堆亂石給砸的皮開肉綻,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方才他進去的時候,那些屍蠶紛紛在亂石堆裏四處亂竄,如同見到瘟疫一般躲閃不及,這三足蟾當真不虧爲它們的克星。這個地方,查文斌覺得是用來處理屍體的,那些坑洞的裏人不知是什麽原因都被砍了腦袋,那些屍蠶應該是有人刻意養的。被砍下來的腦袋就成了屍蠶的食物,屍蠶這種東西奇毒無比,用來看護一些特殊的東西是再也合适不過的了。
黑貓的胡須都被查文斌剪了下來,放在小碗裏頭用火燒了,那股惡臭讓人窒息。貓的胡須是把出色的尺子,不管是什麽品種的貓,隻要剪掉它的胡須,它就會變得呆傻,甚至是失去方向。而貓能夠通靈,除了它的眼睛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這胡須,這把尺子能夠量出陰陽道,也能量出人火的高低。
燒成的那點灰被查文斌用手指蘸了抹在了侏儒的鼻孔下面,剩下的事情他有些不忍心操作,便交給了卓雄,那對鴛鴦眼必須要扣下來!
貓攝魂主要是通過眼睛,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黑貓的眼睛都被描述成是邪惡的源泉,能至人迷幻,以至于丢了魂。這隻黑貓食人肉,積戾氣,就和屍蠶在一塊兒都不會受到傷害,的确是個邪物。
卓雄倒也還算人道,沒有讓那黑貓多受罪,直接用大石頭砸破了它的腦殼,然後用匕首硬生生的挖出了那對血淋淋的貓眼。這貓眼一紅一綠,放在水裏清洗過後如同瑪瑙一般,但是查文斌說這東西就是現在盯着看也照樣也能使人丢魂。
洗幹淨的貓眼用白酒侵泡了一會兒,這是殺菌,然後撬開侏儒的嘴巴強行塞了進去。
查文斌讓卓雄把那貓給埋了,忙活完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侏儒和玄都會陸續醒來,他也想坐下來休息休息,沒想到這一坐就是好久。
“噗”得一聲,查文斌一頭栽倒在了地上,他可以聽到卓雄的叫聲,也看到了袁敏着急的神情,但是他的眼睛還是慢慢閉上了。他太累了,腦海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睡吧、睡吧……
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期間他經曆了打擺子、高燒不下、口吐白沫。長時間的嘔吐終于讓他開始身體脫水,一旦失去抵抗力的他又面對高原反應的來襲,這是純粹由身體原因造成的,不過好在袁敏帶的藥物足夠,堅守了一天一夜後他終于醒來了。
面對着衆人擔心的臉,他看見了恢複氣色的玄和活蹦亂跳的侏儒,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睡了這麽久,是有點太奢侈了。”
隻有卓雄知道,這幾年來查文斌的睡眠時間每天從來沒有超過三小時,他沒日沒夜的不守着那間屋子,他總是在最努力的想盡一切法子去喚醒沉睡的人,而自己卻從未有睡過一個好覺。
侏儒的感謝話說了一籮筐,隻是怕他會惡心,大家都沒有告訴他貓眼的事。玄天生話就不多,隻是淡淡得說了句謝謝,對于這個年輕人,查文斌有說不出的感覺,他的背後一定有很特殊的事。
接下來的路似乎要順利很多,查文斌的身體剛剛恢複,這一段他們走的比較輕松。因爲經曆了生和死,所以隊伍裏頭的氣氛也開始變的輕松和融洽,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就是這樣被建立起來的,而無形之中,查文斌也成了這些人心中的精神領袖。
到了歇息的時候,他們就地圍成了一團,爲了防止出現意外,查文斌還是布置了銅鈴紅線陣,人都得呆在紅線以内。
吃飯的時候,紮褐發現了自己身後的石壁上有一個刻字,而且是漢字,他是藏民自然不認得,就喊卓雄來瞧。這個字,但凡是認得的都會覺得心裏不舒服,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煞”字!
查文斌瞧完之後确定道:“是朱砂寫的,此人的修爲相當高,筆畫所到之處铿锵有力,字雖然不是正字,但裏頭的氣卻充滿了正氣。”書法和人的品德修行是成正比的,一個人行的正不正,從他的筆迹裏完全可以瞧出端倪來。而且此人的筆迹和他手中握得那本線裝書一樣,他可以斷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袁敏問道:“那他留下這個字是什麽意思?”
“是提醒,過了這一段我們可能會遇到麻煩。”說着,查文斌掏出羅盤在方圓五米左右來回的走動了一番,當他轉動羅盤使指針的位置對準了牆上的那個字後頓時心裏一驚:若不是有紮褐的這個發現,明日當真要陷入一場大劫了。
見查文斌的臉色驟變,卓雄趕緊問道:“怎麽了,這裏有古怪?”
查文斌回頭瞧了一眼來的那條路,路的那一端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是一條大蛇的已經張開了嘴巴靜靜的等待他們走進去。現在查文斌已經明白,他和那位前輩都犯了同樣的錯誤,九曲玲珑怎麽可能會這樣讓他們平靜又安全的走了一整天。
“我們進了死胡同了。”
袁敏瞪大了眼睛道:“什麽死胡同,你是說前面沒路了麽?”
查文斌合上羅盤歎息了一聲道:“我們終究還是走錯了路。”
“不會啊,就這一條路啊。”的确如袁敏所說,這條通道是筆直的,沒有出現過任何一條岔路口,而且爲了防止走失,他們每走十步都會在牆壁上留下記号。
“已經錯了,來不及了,正确的路就是那個屍蠶遍地的屍泥洞。我們下意識的會以爲那個地方充滿了危險,自然而然的選擇了這條看似是正确的路,其實這是一條不歸路。”
袁敏指着來的這條路問道:“查先生,你确定?”
查文斌指着牆壁上的那個字道:“這個字是一個方位提示,煞是四季之陰氣,孕天地戾氣而生,極其狠毒,不消不滅。無論是什麽地方都有可能出現煞,若是被這煞撞了,家中從人到六畜都有可能一夜暴斃。這東西雖然歹毒,但卻可以躲,因爲煞巡行的方位是很好尋覓的:子日起正南,向東逆行,一日一位,四日一周,循環往複。所以有人活動的地方和場所都會請人看過風水,隻要規避掉煞的巡行路線,自然是無煞可碰。但是我剛才瞧了一下,此刻我們正走在煞的巡行路線上,這一天走下來太平靜了。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有人竟然用了最簡單的辦法把我們引入了這條最兇險的路,隻要稍懂風水的人都能看出煞位線,真是諷刺!”
聽他講得這麽玄乎,袁敏趕忙說道:“那我們重新回去啊!”
“你若回走,我敢說不出百步之内,必定遭遇大兇。煞位線一旦走進,是比陰陽路更難走的,就算是進了地府尚且有一線生機可返還,但煞位是天地所生,千百年來無人可破。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步步殺機,隻不過我們現在正處于第三日,到了第四日,你們想平靜也平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