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傳說中的金井并不是想象中的那麽金碧輝煌,而是一條呈螺旋狀下旋的通道。通道時窄時寬,窄的地方隻能鎖着身子勉強擠,寬的地方可以同時容納兩人,據說爲了防止讓龍一飛沖天的故意設計。
洞内充滿了一股陰冷的氣味,讓人覺得不怎麽舒服,往下也不知走了多久之後,阿爸發現已經無路可走了,因爲腳尖碰到的是冰冷的水。
無水怎能稱爲井?
到了這兒,那兩人可就已經不幹了,誰敢在這種地方下水,但是路就是這一條。最後的結果是阿爸決定去潛水下去看看,以他的水性可以支撐兩分鍾,超過這個時間還沒發現的話,他決定放棄。
因爲這裏無法轉身,隻能腳向下,水的浮力又很大,這種姿勢隻能靠雙手貼着四周往下挪,下潛十分艱難。
約莫一分鍾後阿爸就“咕噜、咕噜”冒着氣泡的浮了上來大口喘着氣道:“下面有一個亮點,但是有點深,我緩口氣再試一次。”
這是阿爸最後一次浮出水面,那一次下潛過後他再也沒有上來過,以至于後來所有人都以爲他和查文斌一起永遠埋在那口金井裏,也差點讓我阿媽哭瞎了眼睛。
阿爸到底去了哪裏呢?
在他第二次下潛的時候,雙手依舊是和剛才那樣用力撐着兩邊往下潛,這一次比上一次要更深,越往下就越得用力。突然,他覺得左邊的手撐空了,接着便是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整個人都卷了進去,等他再次浮出水面的時候,恰好成爲整個局勢扭轉的關鍵。
一個不到十五平方的狹小空間内,有一個人正在研究牆壁上那副巨大的圖案,紅色線條粗犷而複雜,而另外一個人則舉着槍頂着卓雄的腦袋。
背後“嘩啦”的出水聲驚動了持槍的人,他下意識的扭頭一看,水面上鑽出了一個腦袋正在大口喘着氣兒,阿爸頭頂上的射燈讓他的眼睛有了一個短暫的失明。而卓雄更是把握住了這個千載難得的機會。以他的身手隻是需要一個對方注意力分散的空間,一招小擒拿手他早在部隊裏就練得爐火純青。扣手,掄腿,用手指抵住扳機,把對方的手指用力向後一扳,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嘎啦”一聲,骨頭斷的清脆。
“貨郎哥?”阿爸驚聲叫道:“你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嘛?”那個因爲疼痛導緻額頭上不停滾落汗珠的人正是村裏的貨郎哥,而斷骨之痛他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
那個拿着槍頂着查文斌的正是貨郎哥!
這是一個圈套,一個從頭到尾都被人設好的局,一個布了快要三十年的局。
這是一個很少會被提起的故事,因爲故事中所有的人都對此事很是忌諱,當時,我們村來的部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把周圍數十公裏都給圍的水洩不通,這件事情直接驚動了上層。
龍脈是屬于風水的範疇,但是它的影響力絕不是在民間,幾千年來老祖宗們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的佐證,讓這個詞已經變得十分敏感。
南龍的存在,讓很多人都想改變格局,這數十年來尋找這條隐藏龍脈的人不計其數。而貨郎哥和那支開礦的小分隊一樣都是試圖尋找龍脈的人,隻是他影藏得更好,也更深。
“我輸了。”當卓雄用槍頂在貨郎哥腦袋上的時候,他說道。
阿爸一腦門子的疑問,稀裏糊塗的剛上來就聽卓雄喊道:“夏老哥,你身上那繩子拿來使使,幫我捆住他。”
“這是做啥啊?”在阿爸眼裏,貨郎哥隻是那個有點小聰明的農村人,都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了,再也熟悉不過了。
卓雄苦笑道:“我不想陰溝裏翻船了,在他手底下,我走不過三招。”
阿爸心頭大驚,偵察兵是個什麽身手他不了解,但是貨郎哥這身闆跟小雞似得,平時擔兩桶水都得二百米就歇一趟的人竟然被卓雄說成是如此。
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道:“老夏,照做吧,你再晚來一會兒,我們倆怕是會死在這裏了。”
阿爸照着捆粽子那樣把貨郎哥給捆了個結結實實,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卓雄這才收起那把槍,拿在手裏一看熟練的退下了彈夾道:“啧啧,MK23,91年定型,美國特種部隊專用,比賽級,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到的啊。”
貨郎哥“哼”了一聲之後便不作答,兩眼之間一掃過去那個精明小商販的銳利,而是多了一份兇狠的殺戮。
查文斌冷冷道:“梁文才也是你的傑作吧,找了這個人做替死鬼。”
這個名字已經有好久沒人提了,但是他曾經在小時候救過落水的阿爸,阿爸插道:“梁文才?他不是早淹死了麽?”
查文斌搖搖頭道:“不是淹死的,是被這個人砸死的,你說我說的對嗎?”
貨郎哥的臉上抽搐了一下道:“繼續!”
查文斌繼續說道:“你把他砸死後,成功混入了這個村子,一呆就是幾十年,當所有人都不再懷疑你的時候,你用了一招金蟬脫殼。那個白蓮教的也是你的搭檔吧,不過他好像沒你這麽聰明,這條線你們應該已經追了多久了?幾十年,還是上百年,甚至更久?”
貨郎哥笑道:“搭檔?他還不配,隻是一條狗罷了,今天落在你們手裏,我也沒話說,至少你讓我完成了前輩們沒有完成的遺願。”
“可以說來聽聽嘛?”
“我是第一個找到龍脈的人,無論我能不能出去,都會有人知道這條龍脈确實存在,隻要它在,我便是成功了。”
查文斌轉過身去用手指着那些紅色的線條大聲質問道:“這些龍脈就是你殺人的理由?”
“這些足矣!”
“可笑至極,真以爲光憑龍脈就能天下易主的話,何止隻有這二十四條?”查文斌指着後面的那些線條,不多不少,剛好二十四條縱橫交錯,他繼續道:“風水是能左右運勢,但風水不是萬能,以德方平天下,無德無能者,即使有龍那也呆不住!你們爲了這條所謂的龍脈,濫殺無辜,作奸犯科,傷天害理,早就把‘仁德’二字丢在了帝王夢之外,以爲真龍還會庇護你們嘛?我告訴你,金井進的來,出不去,要想出井,唯獨乘龍!”
貨郎哥的眼皮一跳道:“你什麽意思?”
查文斌大笑道:“龍無形無相,又豈是能用一口井所能困得住?以金井貫通地脈接龍氣是爲造福一方,蓋日月星光是爲了讓龍沉睡。星月星光爲天道仙家都要遮避,你我這等凡夫俗子進了金井又怎麽可能不驚了龍?尋龍、點穴、開井,此爲借氣。自古從來就沒有人能霸占龍脈,龍氣隻能借,且要以德向天借,像你這般私心隻會爲自己招惹殺身之禍。”
貨郎哥笑道:“臭道士,你敢殺我嘛?”
查文斌低頭道:“死不悔改,無藥可救。”便由着那貨郎哥獨自狂笑,不再搭理,轉身研究背後那副圖去了。
啊爸在那個進來的水潭邊轉了一圈回來道:“我們怎麽出去?這裏水流很急都是往裏冒的,根本遊不動啊!”
而查文斌放佛根本沒聽見阿爸的話,隻是用手觸摸着那些線條,其中最下面的那條南龍極爲特别:一條粗壯的紅線行至一半過後一分爲二,隔了一會兒過後兩條線又重新歸一。查文斌用手指作爲量尺仔細計算着每一段的長度,然後打開羅盤一看,指針朝着南方的一個位置停留着。
查文斌手托着羅盤走到了那水潭邊,蹲下身去,用手輕輕沾了幾滴水往羅盤的面上一撒。那指針迅速的往回一撥,在轉圈的過程中,指針在某一個方位輕輕停留了一會兒又迅速歸位,而此時羅盤上的水滴迅速的彙集成了一個大滴停留在了北方。
用手輕輕擦去羅盤上的水滴,查文斌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老夏,等會兒我倆綁在一起。”
“啊?幹啥?”阿爸問道。
查文斌把羅盤輕輕放在地面道:“我要放了這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