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頂當遮日月星光,電閃雷鳴響徹神州大地,東方龍角亢之精,吐雲郁氣,喊雷發聲,飛翔八極,周遊四冥,來立吾左。東方七宿,受命于天,威澤四方,這本說的是青龍出世的景象,但今晚這陣勢查文斌也瞧得出有人是要以龍祭天。龍頭落,風水破,風水學上的青龍可以是龍也可以是幻,先人利用龍脈走勢可保風調雨順,亦可鎮邪除魔。
查文斌安頓好那一屋子被驚了的孤魂野鬼,重新點起長明燈,再看過兩位兄弟,未有衰退迹象,這才輕輕鎖上門,隻留了那枚祖傳天師大印擱在屋内鎮守。有這枚印在,别說那幾個野鬼,就是陰差來了也得掂量掂量,淩正陽開山大印豈是一般人能駝得動的?
走出屋外,已是後半夜淩晨,但這天絲毫沒有罷休的意思,一波接着一波的狂風夾雜着大雨猛烈的沖擊着,門前那條小河裏的水眼看都要過了橋面,
查文斌擡頭看着電閃雷鳴,喃喃道:“東方甲乙木水銀,澄之不情,攪之不濁,心、箕兩宿受困于雷電之中,若是你強行調頭來救,則将角、亢、氐三星完全暴露于視野,以我之力隻需三枚滅魂釘便可徹底收服,何況是那幾個深不可測的主。”他終于明白了爲什麽當年馬真人會幾次三番的叮囑他别去碰十八彎,能設局抓龍的主是他能惹的起的嘛?
這裏所說的龍可不是想象中高大威猛的真龍,此處所說的龍是指龍氣,龍脈,無形隐于江河大川,能以星宿、地形、風水、五行對某一個地方甚至是某一個國家産生影響。
青龍主東方七宿,乃是爲玄武大帝鎮守道觀山門的神獸,屬木,又可掌晴雨天氣變化。古人求雨都要祭拜東方,以伺青龍,一想起前半夜在十八彎聽到的那些經文,查文斌心頭湧現出了一個非常讓人難以想象的假設,就更加别提讓别人相信了,但是似乎又隻有這樣才能說得通。
整件事情,從始至終,貨郎哥不過是個祭品,把他選作祭品的原因是因爲他的那塊農家樂能成爲這後續所有事情的導火線。而我看見的那口黑棺材被一群黑影子擡走也似乎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他們要的隻是求雨環節裏頭的一個祭品。
十八彎的主才是這一些列血案背後真正的兇手,一個淩駕于查文斌見識之上的主。
這個主的來曆,馬真人肯定知道,不然天正道以除邪鎮惡爲己任,又怎會下了幾道門規把那看似普通的十八彎設爲禁地呢?
如果有機會,如果還有時間,他想再去一次十八彎。
可是外面的雨真的太大了,大到無法正常站立。
他還是去了,不去的話他也就不是查文斌了。
查文斌走後,我們冒着暴雨陸續回了家,那個晚上,我怎麽翻來覆去的都睡不着。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上面竟然站着的會是我,那個景象真的不像是夢,一切都那麽的真實。
我住在二樓,阿爸和阿媽是在一樓,很小的時候我便和他們分開住。這個房間我睡了十幾年了,從未感覺過害怕,但是那一晚我真的很怕。屋裏的燈,我不敢關,耳朵裏塞着當時流行的卡帶式随身聽,我想以歌聲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要睡,隻要熬到天亮就一切都會好了。
磁帶是一位當時頗紅的香港歌手,是從我堂哥那裏借來的,這盤磁帶我已經反複聽了個把月。突然磁帶裏頭就傳來了一陣“茲茲”聲,我以爲是卡帶了,打開随身聽一看,一切正常。原來是沒電了,床頭有新買的電池給換上,耳塞裏頭的歌曲又恢複了正常。
我不敢閉上眼,不想回憶起那個畫面,我很想沖到樓下去喊阿爸和阿媽,但是又拉不下那個臉。我能感覺到背後的冷汗一陣接着一陣,雖然那一晚的天氣很涼爽,天花闆上是一盞普通的節能吸頂燈,我怎麽都覺得燈光是那樣的慘白。
我的胸口有一塊銅錢大小的印記,這塊印記很小的時候大人們以爲是胎記,隻有查文斌見過了才說這塊東西的來曆不簡單,是天眼,将來一定會開的。果真如他所料,我見過很多髒東西,也包括帶人入地府的陰差,見了多了,也就不覺得怕。但是唯獨今晚,我的内心很焦躁和不安,盯着那盞發白光的燈,我的眼皮有些不争氣的慢慢開始合攏,慢慢的我開始睡着了。
不知什麽時候,磁帶裏頭的男聲變成了女聲,而且還是那種空洞的、幽幽的、忽遠忽近的聲音,不像是歌曲,也不像是說話,而更像是我聽過的查文斌嘴中那念經的節奏。這個節奏一下子就把我從夢中給拉醒了過來,我依舊靠在床頭,隻是周圍漆黑一片。
我想起随身聽裏頭的是個男歌手的專輯,怎麽可能會有女人唱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掉了耳機,但是那女人的聲音依舊在耳邊,似乎根本就不是從耳機裏發出的,更像是她就在這間屋子裏!
我去試着按了幾下床頭的開關,完全沒有反應,透過窗外,原本離着家不到幾十米的地方是有路燈的,也已經漆黑一片。那種黑是無法看清一切的黑,那個女人的聲音讓我害怕,我開始不敢動彈,鑽進了被子裏。我用手拼命的捂着自己的耳朵,連大氣也不敢喘,我以爲這樣就可以過去了,但事與願違的是那女人的聲音依舊存在,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就在我的身邊,那股從她嘴中傳來的絲絲涼氣夠能夠碰到我的頭皮。
憋不住了,也沒法再憋了,床單已經被我的汗給濕透了。一把掀開被子,我扯着喉嚨,用最大的聲音喊道:“媽!”但是我得到的回應卻是窗外“轟隆”一聲炸雷的巨響,一道無比驟亮的閃電瞬間劃破了黑暗的夜空,那光白得如晝,那光白得也讓我徹底絕望。
一排黑漆漆的影子此刻正在我窗外的走廊上,一口漆黑的大棺材被四個人擡在肩膀上,一個長發的白衣女子此刻正在我的面前,她的嘴一張一合,那猩紅的嘴唇,那白得如同紙一般的臉龐,那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眼,也遮住了我的再次大喊的勇氣。
我的枕頭底下有一把劍,這把劍是用純正的桃木所制,是我很小的時候去查家,查文斌那時候一心想收我做徒弟,爲了哄我開心送給我的。小時候,我隻是把它當做了玩具,後來我知道這東西有辟邪的作用,便一直壓在了枕頭底下。
人在極度恐懼過後是會忘記害怕的,雖然那時候的我隻是一個懵懂少年,我還是抓起了那把桃木劍,瘋了一般的朝着那女人劈砍過去,可是她沒有像電影裏描述的情節那樣一命嗚呼,我隻覺得腦後跟的脖子一吃痛,接着便一頭栽倒在了地闆上。
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人按着我的頭,然後蹲下身子,接着我便看見有兩個黑影子牽着一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人走出了房門。屋外的雷電還在繼續,不停的閃着炸着,我看見他們把那個人抱上了棺材,讓他坐在棺材的前端,然後一陣古老的經文聲開始響起,他們擡起棺材準備走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最後一個畫面,一道閃電過後,那個坐在棺材上的少年朝着透過玻璃朝着屋内的我轉過了頭,看了我一眼。兩人的目光對接過後,我看清楚了,那個坐在棺材上的人正是我自己!
他是我?那麽這個躺在地闆上的又是誰?這是我能思考的最後一個問題,很快已經折騰了一夜的我便昏睡了過去,再也沒有醒來,那歌聲也消失不見,隻剩下随聲聽裏繼續傳來“噓噓”得磁帶走動聲和耳機裏微弱的歌詞:“隻是爲了你一句話,我全身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