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查文斌見過的鬼怪可不少了,不是有貶低農村的意思,在這一帶混的也多半就是些鄉村野鬼,年數長點的不過幾百年,就算是有成了精的那見了這陣勢起碼也要低一頭。
查文斌索性放下七星劍瞧那白衣人,原來是個年紀上了六十左右的老者,留着山羊胡子,要不是說他是個鬼,這幅樣子倒有幾分高人的模樣。
那人見查文斌收起殺心,想要起身,但是又受那道符紙所困隻好作罷,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似乎完全沒把眼前這個道士放在眼裏。
現在隻需要查文斌點了那張符,這白衣人自當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他也不急,想看看這人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那人喝了幾口酒之後,靠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敲打這節拍,哼唧了好一會兒後終于開口:“我沒惡意,這家人的死與我也沒多大關系,你要收我便收;要放了我,我還繼續在這兒呆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查文斌冷哼一聲,原來不過是個找借口的冤魂,世人哪有惡鬼說自己是出來害人的:“你在這家應該呆了不少日子了,陽宅裏頭住着個鬼,活人的運勢、陽氣、身體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你卻說和你沒關系。再者,死去之人本就該進入六道輪回,留在這世人貪戀的終究有一天會禍害到人。”
不料那白衣人卻哈哈大笑道:“貪戀?年輕人,我是随這把椅子進來的,若不是這家主人心中有貪欲,也不會把我這個害人精給順回家裏。至于你說的輪回,我已經漂在這世人獨自一人将近五百年了,見過無數生死離别。每當有人陰差下來帶人的時候,我總苦苦哀求把我也帶走,可這幾百年來連地府都不肯收我,我又去何處投胎?”
“不肯收?”查文斌隻聽過不肯去的,還沒見過不肯收的。陰差帶冤魂,特别是抓那些遊蕩的野鬼,抓一個算立一功,野鬼們見到陰差都是躲避不及的,哪有主動送上門還不要的。
“所以我也就落個自在,靠在這把椅子上搖習慣了,椅子到哪我就到哪,你要真打算滅了我,我也無話可說,隻是勞煩小哥找到我的屍骨替我埋在村子後山中腰那棵老核桃樹邊兒。那樹是我還活着的時候親自種下去的,幾百年來它結的果子不知讓幾輩人都吃過了,我還在外頭蕩着。”
“那你可知他們爲什麽不肯收你?”
那白衣人胡子往兩邊一瞪,有些激動的說道:“爲什麽?他們說生死簿上沒有我的名字,帶回去也沒法交差,合着我就跟那說書裏頭的孫猴子一樣,是石頭裏頭蹦出來的。”
這生死簿的事情查文斌自然是知道的,作爲掌管人間陽壽的至上法器,任何人都得按照這本子上規定的時間定生死時辰。俗話說:閻王要你五根死,絕不留命到六根。
其實這生死簿并不是像電視劇裏描寫的那樣是一本普通的手抄本,它得由來說起來更是有些複雜。
傳說,在鴻蒙初判,混沌始開之際,《天地人》三書便已現世,正是三書的力量維持着後人的一切因果。
《天書》在人類始出現之時就已經記載下所有的一切,人類創生到走向滅亡。仿佛一台功能強大的計算機,早已把人類由始至終的數據記錄,不能變不可改,這也就是命運,所謂的天命就是天書中所記載的個人程序。多少修道之人經其一身要想窺得《天書》一角,試圖改變天命走勢,卻都無功而返,而查文斌一直在這條路上艱難的獨自行走。
《地書》則記載了天地間森羅萬物,所有世事,它可以更改事情,但是卻不能改變人的意志,更加不能改變《天書》。但是事情往往改變人,若是事情發生了變法,那麽人的意志似乎也會有所改變吧。《地書》則更多的反應在現世的風水堪輿,算命解卦。
《人書》不能改變任何事物。我們知道,即使功能再強大的計算機也會有漏洞,而《人書》就仿佛一個黑客,它是人類的一個機會,正是這個機會使得《天書》出現變數。但是現當今的社會,已經越來越少人注意這個機會了,查文斌能否抓住這個機會,成爲古今窺得《天書》第一人,暫時還不得而知。
關于這三本書,在道家的解釋裏頭是這樣的:天書就是指《封神榜》,它冊封了仙界各路神仙,包括道家三清祖師。同樣在道教認爲的世界裏,神仙的意志是不可被改變的,修道之人隻能祈求他們賜予自己力量,而從來就不敢反抗。即使是神仙動怒降罪下來,道家子弟們也隻能香火貢品祭奠以平息事态。
《地書》則是大地胎膜,據說此書的掌管者乃是鎮元大仙,就是西遊記裏頭那個不用給玉帝面子的人,因爲《地書》勾連大地。隻要地書在手,除非把洪荒大地打破,地脈截斷,否則便奈何不得那法寶的主人。此處反應的就是人間,鎮元大仙不居天宮,住在人間,卻有無上法力,雖然在各路道教神仙裏頭他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其修爲和造詣足矣和那幾位大帝平起平坐。
《人書》就是《生死簿》,它與春秋輪回筆,即判官筆是合爲一套的。後土娘娘原本是冥界之祖,後因覺得世人需要點化,便化身六道輪回,後天道降下法器春秋輪回筆,生死簿。這兩樣東西在陰曹地府由崔判官執掌。以此分辨三界生物之善惡,定賞罰,明功過。
三界生物包括神仙皆在那生死簿上,誰也不能逃脫。曆史上曾經有無數人妄圖從這生死簿上抹去自己的大名,那樣便可跳出三界,不進六道輪回,從此長生不死,逍遙自在。蕲封山中大陣法便是以假死以抹去生死簿,那份代價絕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而這白衣人卻說自己不在那生死簿上,怎叫查文斌不爲震驚?
查文斌也多了幾分客氣,朝着那白衣人作了個揖道:“敢問前輩生前是何人,又是怎麽死的,墳墓在哪,可否一一告知。”
那白衣人灌了幾口酒指了指自己心中紮的那符道:“你的符滅不了我,但把我定在這兒有些難受。”
查文斌見那白衣人似乎确無惡意便幾步上前取下那枚符紙,白衣人起身也作揖還了一禮:“多謝小哥。我祖籍在此地,年輕的時候考了個進士,回到錢塘縣做了個小官,四十歲那年曾經生過一場大病,家裏人已經給我換好壽衣放進棺材準備下葬,終在最後入土時刻我恍然醒了過來。後經過此事,我也詢過不少民間能人異士,無人能解。後來我結實了一位道家高人,那人點撥我需辭官回鄉,修道問天,如果六十歲那年能過天劫便可長命百歲。”
“後來呢?”查文斌很好奇他口中的那位道家高人。
“六十歲那年,膝下兒女孫輩給我祝壽,席間多飲了幾杯酒,被一根魚刺卡住喉嚨,而後便一命嗚呼。當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被收斂入棺下葬的全過程時才明白,自己已經成了一個鬼魂,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陪伴我的如今隻剩下這把太師椅,我終究沒能過那個天劫,卻不想用了這種方式多‘活’了幾百年。”
“那你想走嘛?”
“想,怎麽不想,看着自己身體一點點腐爛卻無能無力的感覺我甯可不要。”
查文斌看了案頭的香燭都燒的差不多了,便說道:“先生,一會兒我讓人把這椅子搬出去擱置,等我忙完了這糟再來尋你長談可好,因爲我有一小女時至今日還被關押在地府天牢,不得轉世。”
白衣者欣然答應過後,逐漸消失不見,隻留下那個空蕩蕩的太師椅還在不停的前後搖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