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了解到的畫面裏,你和那家夥待在一起時,真的好開心啊。”
——了解到的畫面。
景書腦中回憶着這句話,連實驗室都不曾知道她身邊有付以存在過。
那麽零一号,又是怎麽知道的?
門口少年淡淡一句晚安,然而景書卻沒有安的心思。
困乏的身體在回到房間中以後,發現已經不再困倦了。
洗完澡,穿着簡單的襯衫躺在床上,頭發沒有吹,滴答滴答向下淌着水,将領口那一塊浸濕,使得襯衫口子的布料貼合在鎖骨處,襯托出精緻完美的輪廓。
景書雖在床上,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敏銳的頭腦不斷浮現着少年這句話,内心的不安像是種子萌芽一樣,探出頭,更如同一根刺,紮在肉裏。
深夜,最終還是沒有睡着。
景書歎了口氣,眸色微閃,而後站起身,披了件外套推開門走出房間。
走廊的另一側是一排排透明的落地窗戶。
漆黑夜晚那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灑落在冰涼的地闆,白光反射,略微刺眼。
順着走廊慢慢走,似乎無意識,越走,心中的不安便越重。
待到長廊的盡頭,推開天台的門,景書頓了頓,發現那個白發少年正站在那裏,背對着她。
景書看了一眼,轉身換了另一個方向,但身後卻響起了零一的聲音——“書書。”
被叫住,想來刻意的無視是沒辦法了。
她回眸看向他,平靜挑眉道:“這麽晚了,沒休息?你現在還處于成長期,沒有足夠的養分和睡眠,會對身體造成影響吧。”
然而少年卻搖搖頭,“沒關系。”
“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即便吸收再多的養分,身體也沒能夠得到成長。反而力量縮減,連身體都在縮小。”
他淡淡說着,明明該是神明着急的事情,可從少年嘴巴裏說出,卻顯得這般無所謂。
“你不擔心?”景書問道。
“不擔心。”零一笑了笑:“早已經有了最令我擔心害怕的事情,所以一對比,這點情況,根本不會讓我過多在意。”
最擔心害怕的事情。
景書沒有詢問。
她大概能猜到。
“飛碟怎麽了?”詢問着另一個問題。
白發少年老實回答——“被我關起來了。”
“爲什麽?”
“他欺騙了我。”
“僅僅如此而已?”
“他還傷害了你。”零一道:“這才是我最難過憤怒的事情。”
景書忽然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天台很高,因此溫度極低。
披着外套的景書都感覺到了絲絲冷意,更别說這個從始至終都隻穿着一件單薄金色外袍的少年。
他甚至赤着雙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闆。
那從腳心升起的涼意,也許早已蔓延到少年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白皙的腳微動,邁開步子,朝着景書的方向慢慢走來。
最後走到她眼前,擡眸,用那對深邃的金色豎瞳靜靜凝視她。
猶如剔透黃色水晶般的瞳孔裏永遠都對女孩泛着那溫柔的神色。
他是神,該高高在上。
但在她面前,卻心甘情願地擡頭仰望她。
“書書,等我找回曾經的力量,你願意和我一起回歸上庭麽?”
帶着希冀,小心翼翼地問着她。
周圍被設下了結界。
博士的電流無法到達這裏,因而不會察覺到天台發生的一切。
女孩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少年溫柔微笑的臉。
她可以感知到他的期待,也能夠感受到那身體胸腔中脆弱心髒輕微地跳動頻率。
這樣一個滿懷期待卻内心脆弱的孩子。
也許不會有人忍心打碎他所有美好的幻想與夢境。
但是這世界上,卻還有着被稱作“現實”的東西。
因此。
過了許久,景書如風般輕盈的回答随風落入少年的雙耳——
“我們不會回歸上庭。”
她處于極度理智的天秤中央——
“我會将你和負一号一起。”
“重新,打入那無盡洶湧地深淵之海中。”
“以往後餘生千萬年的壓迫孤寂和冰冷,來爲這個塵世贖罪。”
——“你們都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