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轟鳴之聲震徹大地!
黃沙肆虐在天空之上,夾雜着蔑視蝼蟻的狂傲。
那徹底被紅光所覆蓋的瞳孔變得猙獰恐怖起來,就像是極度憤恨者對于妒忌之人來自心底最濃郁的怨恨和厭惡。
褐色眼瞳中倒映着栗發少年的身影,血紅色的光芒浮現在視網膜前,似乎隻有三個字印刻其上,猶如地獄魔鬼不斷在腦中呢喃吟誦,充斥着“殺了他殺了他”的字眼。
二代的内心是極其扭曲的。
他的大腦,他的思維,僅僅圍繞着一個人轉,唯一的柔軟已經被打上了烙印,其他地方,皆是被灌輸的戾氣和毒辣。
即便不接受洗腦,可已然成形的性格卻是如論如何都不能改變的。
一旦身邊那人心裏有多了不再獨屬于自己的溫柔,少年的情緒就會變得更加暴戾無常。
他的戾氣很重,好戰因子和嗜血因子在體内層層疊加,這是他與一代最大的不同。
因爲——他就是個偏執到極點的瘋子。
*
淩漆緊緊握着槍,兩把微型槍支在少年手中改變了形狀,随着控制者的思維去重組需要的功能,這比實驗室固定的武器靈活多了。
栗發少年警惕地盯着面前步步緊逼的藍衣少年。
被紅光徹底吞沒的眼瞳使二代看上去極其可怖。
唇角浮現的陰冷笑意好似死神降臨般給人以極度窒息之感。
“零七号,你知道麽?”二代笑道:“這世界上有太多令我厭惡的東西。”
“你就是其中之一。”
淩漆抿着唇,忽的輕嗤一聲,挑眉道:“很巧,十一号讨厭的東西不多,但是你卻在其中,是否感覺很榮幸?”
“砰!”
子彈瞬間發射而出!
栗發少年側身滾到沙丘的另一側躲過那一擊!
然而密集的彈藥還是讓他很難完全脫身,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了一道血痕。
轉換的槍支是沖鋒那一款,它的射速可與光相媲美。
躲避之時淩漆用手中雙槍回擊,射穿了二代的掌心!
不過這些傷口對于少年來說僅僅是不痛不癢。
藍衣少年盯着面前略微狼狽的淩漆,冷冷道:“沒有直接攻擊力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二代不想再浪費時間,流着血的掌心撕開裂縫,火箭炮頃刻間射出!
将淩漆所處的沙丘一炮轟成了盆地!
沒有機甲,偏向于輔助能力的零七号沒有與之匹敵的武力。
栗發少年眸色微沉,呼吸急促。
槍支能夠射出防護盾,幫他抵擋這一次的攻擊!
但火箭炮爆炸所産生的巨大沖擊力還是讓淩漆向後狠狠摔去!
的雙手被強大的勁道給震得疼痛不已,沒有力氣再拿槍,整個人被甩飛,再重重地摔在沙地裏!
“噗!”
一口血噴出,少年匍匐在地面,顫抖着手臂,慢慢支撐起身體。
兩把槍支飛到另一側,距離他很遠,淩漆很難爬過去将它們撿起來,因爲那個藍衣少年已然走到了他身邊,揪起他的領子,狠狠的朝着地面砸去!
“砰!”
二代臉上是十分傲慢的笑意,他乖巧好看的容貌雖将這笑染上了幾分乖巧,但眉宇間更多的還是戾氣。
“再見,零七号。”
少年眯着眼,瞳孔中浮現的殺意冷到人全身動彈不得。
按在淩漆頭上的手掌中間撕裂出一道縫隙,二代知道,這一次,是和零七号真正的說再見了。
他的臉色終于在此時回到了最初的天真可愛,隻是褐色眼瞳還殘留着無法掩飾的暴戾。
*
茫茫沙漠。
一切都在槍聲過後變得極爲安靜。
那滾滾塵煙,遮掩住前方的落日和天空。
周圍寂靜,卻又喧嚣。
寂靜是天上,喧嚣是人間。
風聲刺耳,尖針般的疼痛将耳朵的鼓膜仿佛要刺破了一樣。
血液從頭部流下,流淌的速度很快,好似洪流傾湧,沖破堤壩,朝着生命盡頭洶湧而去,再沒有挽回的可能般決然冰冷。
淩漆感覺意識很模糊,但他依舊可以思考。
壓在頭上的那隻手似乎力道松散了。
他勉強擡起頭,朝着蹲在身邊嗤笑他弱小的少年看了一眼。
這一眼,他便頓住。
流淌不止的鮮血從少年頭頂奔湧而出。
浸濕頭發,浸濕臉頰,浸濕衣領,再逐漸蔓延道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藍衣少年的臉色蒼白又不可置信。
他悲傷地看着不遠處撿起了兩把孤零零槍支的女孩,紅唇微動,無聲的詢問着:“爲什麽?”
——爲什麽?
不遠處的女孩沒有回答他。
對準他頭部的槍再度射出子彈。
這一次,沒有打偏,正中了他的眉心。
大腦受到嚴重創傷的少年瞬間仰躺在地上,子彈強大的沖擊力使他朝後倒去,幹涸已久的沙漠如饑似渴地吞噬者少年的鮮血。
那些紅色的沙泥逐漸濕軟溫熱,可少年的身體卻慢慢僵硬冰涼。
修複藥的功效不包括頭部,二代的弱點,是大腦,一旦受損,整個人就會變得虛弱起來,必須要及時的治療才行。
但女孩很明顯,不會給他任何修複治療的餘地。
因爲第三顆子彈打斷了他即将修複的手,抹去了修複液存在的任何痕迹。
少年掙紮着,拼盡力氣也要看一眼走到他身邊的女孩,褐色眼瞳中,是難過又傷心的眼淚。
想要平靜地開口,眼淚卻在那瞬間随着血液一道湧出。
“你來的挺及時。”勉強坐起來的栗發少年說道:“再晚一步,我就死掉了。”
女孩卻笑道:“我給你發消息了,你自己不看。不過你也是幸運,還真能拖到這時候。吸引二代的注意力,辛苦了。”
簡短的對話。
卻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那些隐藏的信息落入耳中,這一瞬間,二代似乎終于明白了什麽。
他拼盡全力看向景書。
他看見被甩在一邊的兩把槍支寶貝女孩握在手中,也看見這個之前還對他笑意盈盈寵溺萬分的女孩,此時正用絕對冰冷和厭惡的眼神盯着他,那目光如同一把利刃,不斷淩遲着他的身體。
刀刀見骨,深到窒息。
這種眼神他永遠不會忘記。
因爲是比任何身體上的疼痛還要帶給他千百萬倍痛苦的東西。
是腐爛的根系想要倔強留在泥土裏,卻到最後才發現,原來從一開始它就已經被泥土徹底厭棄後的極緻絕望。
景書沒有失憶。
從一開始就沒有。
她隻是在僞裝,等待着一個時機。
一個除掉自己的時機。
沒有過多的言語,冰冷的槍口又對上了少年的額頭。
女孩漆黑的瞳孔裏沒有絲毫溫度。
至少,對着自己,沒有。
食指彎曲,似乎是要扣動扳機。
少年死寂的雙眼,不見一分對死亡的恐懼。
他隻是難過地詢問着:“十一号……你有沒有真正的愛過十二号?”
女孩聲音淡淡——“有。”
這似乎點亮了一道光。
“那……”他幾乎小心翼翼地問着:“你有沒有,真正的愛過我?”
*
漆黑的瞳孔裏,是理智到不容任何情感的漠視。
看着那雙眼睛,二代便不敢奢求答案了。
“……是麽?”少年沙啞着嗓音,自問自答:“我明白了。”
心痛的好想趕緊死掉。
但是就這麽快閉上眼睛的話,就不能再多看一會兒她了。
褐色眼瞳裏倒映着女孩的臉,越想越難過,可是沒辦法不想。
他想要将一切甜蜜的回憶說給景書聽。
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細密的睫毛沾染着帶血的水珠,輕輕顫了顫,随着哭腔一道落下的還有一句顫抖的問題:“十一号……遊樂場,你還會帶我去嗎?”
“你說過的吧,會帶十二号去,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悲傷的哭了起來。
仿佛是孩子終于扯下了大人一切僞裝布後的崩潰,他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詢問着女孩曾經的承諾。
也許會得到安慰,他也如此乞求着。
但最後,落入耳邊的,卻是一句冷冷的——“可你不是他。”
你不是。
即便模樣相同,大腦相同,思維相同,行爲舉止和性格都能模仿到沒有一絲差錯。
可你依然不是他。
“複制玩意兒。”
“是個永遠都上不了台面的劣質品。”
“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取代原來那人的假冒之物。”
他的一切。
從誕生開始,就是一場錯誤。
他本不該來到世界上。
他的存在即非法。
也許在女孩眼裏,多看自己一眼,都認爲是對逝去之人的侮辱。
也許十一号每天都在想着怎麽殺死自己,怎樣爲一代抹去這份極緻的恥辱,讓那早已死亡的孩子得到安息。
真妒忌。
他哭着說:“十一号,我好舍不得你。”
“就這麽死去的話,我永遠都看不見你了。”
可惜冰冷的槍口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第四顆子彈徹底斷絕了他所有的話語。
奮力伸出的手緊緊抓着女孩的褲腳,想要抱住她,哭着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壞,總惹你生氣。”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總妄想得到你所有的目光。”
“但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十一号,你在乎過我嗎?”
“在乎過,生命中……隻有十一号存在的我嗎?”
但是藍衣少年已經等不到回答了,因爲他問不出來。
最後的子彈令他失去了所有言語。
發不出聲音。
隻能一個人匍匐在寂靜的沙丘邊,掙紮伸出手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女孩爬過去。
但千瘡百孔的身體過于沉重,血液已經快要流幹了。
靠着修複液勉強有着最後一絲意志,而那随後一絲意志,也随着下一次的北風全部消散了。
眼前,是景書背着淩漆,朝南方緩步走去的背影。
他真想跟上去,他不要離開十一号。
不過少年跟不上。
“會記得我嗎?”唇畔微動,近乎無聲地問道:“……哪怕,隻一點點的記憶呢?”
——一點點而已,會記得他麽?
他不恨景書殺他。
也不懼怕死亡。
他隻是像個窮盡一切都無法得到心愛之物的孩子的一樣。
至死悲傷着。
他是黑化萬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