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也會很乖的。”
付以好像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
自從剛才叫了她一聲姐姐後,這個稱呼便徹底成了少年的口頭禅。
“姐姐倒來的真是時候。”少年跟在她身側,眸光微閃,看着她的衣領,聲音裏帶着略微嘲諷的笑意,“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楚小蘇所說的人販子被趕跑了才過來。”
景書被剛剛那聲姐姐騷的差點兒煙都抖掉,甚至忽略了少年話語隐含的嘲諷和深意,她顫巍巍着手把煙放回嘴裏,看着付以,一言難盡道:“要不……你還是别這麽叫我了吧,就以前一樣叫名字,其實挺好的,真的!”
看女孩這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付以輕輕挑眉,聽她又這麽一說,少年便玩心大起。
——原來受不了這樣的麽?
于是忽的又拉住她的手,擋在景書面前,微微仰頭,精緻瓷白的小臉露出委屈的神情,那漆黑眼瞳裏的難過浮現,失落地看着她,聲音壓低,用小指難耐般地輕輕刮着景書的手心,道:“爲什麽啊姐姐,明明楚小蘇都可以這麽叫的,爲什麽我不可以?”
付以模樣本就乖巧俊美,精緻白皙,還有着屬于少年特有的稚嫩感,仰頭看着自己時,脖頸優美的線條完全露出,甚至還能透過沒有拉好的領子去看見他裏面的肌膚。
手心被少年輕輕刮着,極緻的癢意從那裏傳來,搞得景書耳根子發紅發軟!
但景書知道這人是故意的,她趕緊把手收回來道:“艾瑪行了行了,我錯了我認輸,你别故意惡心我了!說真的!你赢了!别這麽叫了算老子求你!再叫我真扛不住了!”
媽的這聲音蘇的過分了!
目的達到,付以恢複原來的态度,輕嗤一聲,嘲諷着:“今晚沒來接我,你跟那個叫龐文的玩得很開心嗎?”
景書忍住一身雞皮疙瘩,稱呼沒了,聽他對自己說話那語氣回去了,這才道:“關你什麽事兒啊?”
付以立刻笑道:“姐姐不願意告訴我麽?”
又是這稱呼,景書把煙掐滅:“……再見。”
她加快步伐,趕緊朝田野小路走去。
留在身後的少年凝視着她的背影,而後,精緻瓷白的小臉上,那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了。
垂眸,看向慢慢攤開的掌心,他的手中赫然有了一顆紅色凝膠狀的血滴子。
那是剛才擁抱景書的時候,從她身上發現的。
付以神情變得晦朔莫測,眼眸逐漸深幽暗沉。
夜色下,少年臉色蒼白,病态白皙的手心與其中紅色的血滴子形成鮮明對比。
*
回到泥巴小路,楚小蘇一個人蹲在路邊,好像在抽泣。
這孩子眉清目秀,性子有時候像小女孩一樣愛哭。
景書走到他面前,把他拉起來:“回家了小蘇!”
楚小蘇一把抱住景書哭道:“景書姐姐!我好擔心啊!剛才真的有人販子!那人販子還超級吓人的!付以拿刀子刺他的頭都還能動!”
景書拍着他的背,“哎呀男孩子家家的别動不動就哭呀,”她無奈道:“說不定人家帶着帽子,沒刺傷人呢!”
楚小蘇聳聳鼻子,“真的嗎?”
景書敷衍道:“大概吧,不過誰知道呢。”
楚小蘇扒拉着她,仿佛成了她的一個身體挂件,害怕的不敢放手。
這孩子從小膽子小,景書也習慣了。
“你不放開我,我怎麽走?”景書道。
楚小蘇道:“親一下就放開。”
景書:“……”
在少年額頭吻了下,楚小蘇心滿意足地放開她了。
這時候,那位跟在後面的人才慢慢走近。
景書轉頭看着他:“趕緊的跟上了,回去了,大半夜的沒精力再瞎轉悠了。”
付以沒有說話,擡頭望着景書的時候,漆黑的眼瞳實在過于幽深。
視線向下,又落在景書與楚小蘇相牽的手上。
——莫名有點礙眼了。
景書和楚小蘇之間的關系很好,那少年可以在她身邊盡情地撒着嬌,要抱要親,耍着性子。
在付以看來,楚小蘇就是一個蠢貨。
人傻,性子也軟。
但——
偏偏景書對他很好。
親密無間。
那一刻,仿佛被隔絕在二人世界之外的少年,突然有了想要強硬擠到二人之間的壞心思。
他忽的上前,隔開楚小蘇和景書,牽住女孩的手,那手掌溫熱的體溫将少年被夜風凍僵的手稍微包裹的暖和了一點。
“幹嘛……卧槽!”景書卻驚詫的想要收回:“你怎麽這麽冰?!”
付以強拉住她道:“我冷。”
“啥?你冷關我什麽事?”
“牽着我。”
“走開!鬼才牽——”
“姐姐。”他突然道,那兩個字話語打斷景書的話。
景書頓了頓,隻見付以拉着她的手,慢慢用手指穿過指縫,直到十指相扣。
而後,她聽付以道:“牽着我,姐姐。”
少年病态蒼白的手沒有血色,甚至被夜風吹得有些僵硬,就像握這一塊冰。
那難得任性的語氣聽得景書怔了怔。
他略微倔強不服輸的神情倒真有種少年的孩子氣。
本就稚嫩的臉,配上這樣的小表情,讓景書到嘴邊的狠話和即将用力甩開少年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她抿了抿唇。
事實證明正常一點叫她姐姐還是能接受的。
看着這個小孩,看了半晌,臉上神情糾結萬分,不過,景書最終還是煩躁地轉過身,道:“随你了。”
楚小蘇被擠到一邊,氣的正要跺腳,不過景書已經用另一隻手拉住他了,“行了回去吧。”
這一拉,才讓楚小蘇壓下心中的不平。
牽着兩個弟弟,這一路上,女孩難得沒有抽煙,大概是因爲,沒有多餘的手了吧。
*
等了一夜,什麽都沒有。
不知何時睡着了,張叔猛地睜開眼睛,卻見周圍還是一片暗淡的樣子。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外面天空是群青色,旁邊三五個男人倒頭睡在一起,呼噜聲此起彼伏。
張叔無語地把他們踢醒:“起來起來!都起來!”
這幫人悠悠轉醒,揉着眼睛道:“怎、怎麽了?!怪物出現了?!”
張叔道:“啥怪物啊!出去一看,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幾人打開門走了出去,鄰村大叔也感覺有些奇怪。
他揉揉腦袋,看着自己的井口,“會不會是隔幾天才出來一次?”
張叔道:“有可能,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是找人把你這口井給封了吧,現在已經都不怎麽用井打水了,跟你們這村委反映一下,弄個自來水管牽過來吧。”
鄰村大叔點頭道:“诶好好好。”
跟幾個同事回派出所的路上,張叔拿起手機,看見上面兩條未接來電,這才想起昨晚爲了不驚動怪物,刻意設置了靜音,因此沒有聽見其他人的來電,這個手機是公家的,專門用來接聽事件的,而昨晚半夜,有兩則通訊打了過來,他卻沒接到。
張叔趕忙給撥了回去,那邊響鈴了好幾聲才被接通。
“張警?”
張叔道:“是我。”
打電話的是隔壁鎮子上的警察,他道:“你可算回電話了,我跟你說,這兩天,咱們這裏怪事頗多,昨天半夜還有人報警,說是看見了一匹長着兩顆腦袋的狼,朝着你們村的方向跑去了。”
那警察頓了頓繼續道:“我就趕緊打電話問問你,不過你昨晚怎麽沒接電話?”
張叔一聽眉頭便蹙了起來,“兩顆腦袋的狼?你在逗我吧?你說是雙頭蛇我還信一點。”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但那報警村民說的繪聲繪色,簡直跟真的一樣!”
“昨晚跑來的?”張叔問。
“對。”
“行吧,”張叔歎了口氣:“我讓各位都注意着些,沒事兒晚上别出門了,跟村初中都提個醒,晚自習早點放學。”
挂了電話,張叔對其他幾位同事道:“這些天咱們要多加加班了。”
那幾個人打着哈欠,點頭:“知道了。”
不過等一夜啥都沒有,白等,倒是挺挫敗的。
*
找人幫忙封井要花錢,鄰村大叔可不太想出這個錢。
他想了想,還是打算自己拿石頭和水泥把它的口子給封了。
正準備到河邊去撿點大石頭回來時,男人忽然感覺自己肩膀那一塊兒的皮膚癢癢的。
鄰村大叔脫下衣服打算撓一撓,可是剛一垂眸看,便被吓了一跳!
那裏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潰爛的不成樣子!
而那些附着在肌膚上的紅色凝膠狀物體也已經遍布了傷口附近,就像一顆顆紅色的魚卵,密密麻麻,甚至越長越多!
鄰村大叔的表情變得驚恐無比,他透過自己窗前的玻璃,隐隐能看見自己此時的模樣!
枯黃的皮膚,幹癟的身體,還有肩膀那一塊密密麻麻的血滴子!
他想要把那些東西弄掉,可是它們好像已經跟肉長在了一起!
鄰村大叔慌忙地就要朝村衛生院跑去可是還沒來得及踏出院子,那些血滴子便一顆顆爆炸開來将他渾身染紅!濃烈的血腥味飄散而出,還有重重的魚腥味和髒污之水的惡臭味!
男人感覺自己好像缺氧了!他的無法呼吸,四肢也不能動作,隻想像條魚一樣在地上不停地掙紮擺動,直到徹底地窒息而死!
而在男人死後,一個女孩翻身從圍牆邊進來,喘着粗氣,應該是急切趕來的,她垂眸看着地上男人的屍體,氣的手微微捏緊,咬緊牙關。
——還是遲了一步。
地上的死相十分慘烈。
被病毒基因侵蝕的人體根本無法抵抗。
景書拿出一把刀子割開自己的手掌,将血液滴在男人的屍體上。
高等異能基因能夠吞噬低等的病毒基因,那些血滴子仿佛是碰見了什麽洪水猛獸,卻避讓不及被全部侵蝕的一幹二淨。
昨晚的水生物景書大緻也知道,被關在實驗室最底層的失敗品,極緻失敗。水生物攜帶病毒,通過牙齒将病毒傳播到别人的身體裏,對動物無效,隻對人體有用。
極緻失敗品,應該是被關在實驗室暗無天日的地下監牢裏。
但是爲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
誰放出來的?
目的又是什麽?
如果水生物在這裏,那麽其他的極緻失敗品呢?是否也被放了出來?
景書眉頭緊蹙。
而且令人生氣的是,明明平靜的日子,卻在這将近半個月的時間裏被接二連三的打破。
看着地上男人的屍體,景書歎了口氣,待到血滴子被吞噬的差不多了,這才端起一盆水倒在男人身體上清理殘局。
“抱歉。”
她道:“來晚了。”
沒能救下這個人。
昨晚張叔他們都在,自己根本不敢出面,沒想到水生物的異能也會進化,病毒發作的時間比以前快了三天!
鄰村大叔住的地方是這個鄰村裏比較偏遠的位置,人煙稀少,平時也很少跟别人往來,是個孤家寡人,因此前天晚上的事情村裏一個人都不知道,就連昨晚的動靜也沒人發現。
清理掉血滴子的殘留,景書用一張淩漆準備的電話卡給張叔發了個短信過去。
那張電話卡是空白卡,不管是什麽東西,都追蹤不到它的信号發源地。
發完短信以後,女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這裏。
*
提着三份早餐回家時,付以他們也剛起來。
看見難得早起的景書,少年們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怪異。
“景書姐姐,今天這麽早啊?”楚小蘇從浴室出來,看樣子應該剛剛洗完澡。
景書把早飯放在桌子上,問道:“你怎麽早上洗澡了?”
楚小蘇一聽臉頰立刻紅了,支支吾吾道:“就、就睡一覺起來,出汗了,把衣服弄髒了……”
“熱的?”景書看了眼空調,“可是昨晚空調開的還蠻低,你不覺得冷竟然還覺得熱?”
楚小蘇結巴道:“我、我體熱。”
看他這副臉紅不好意思的模樣,景書再怎麽說也是和生物學霸,自然懂了。
她忽然賊兮兮一笑,湊近楚小蘇,問道:“小蘇啊,告訴你景書姐姐,是不是做了什麽有意思的夢了?”
楚小蘇:“……沒、沒有!”
景書明顯不信,“那換個問題,你昨晚夢到誰了嗎?”
楚小蘇抿着唇,看了眼景書道:“我們班的學委……”
學委?
景書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那小姑娘,模樣不錯,愛笑,而且很開朗,開會時還給全班的爺爺奶奶倒水,特别有禮貌。
“怎麽夢到她了?”
楚小蘇:“……”
快哭了,臉紅的跟波士頓龍蝦一樣,“景書姐姐别問了!”他說完跑到桌前拿起早飯就快速換鞋提書包跑了。
“我先走了啊!!”
少年的聲音裏帶着濃烈的羞意。
景書:“……”
欣慰的笑。
啊,這是長大了啊。
楚小蘇跑了,客廳裏就隻剩下了付以。
景書瞅着這個少年半晌,忽然問了一句:“你洗澡嗎?”
付以:“……”
上過生物的都知道這大概是什麽意思。
見他不說話,景書起了調侃的心思:“别不好意思,說說呗,昨晚有夢到誰嗎?”
付以:“……”
他回望着景書,看了兩秒。
忽然,精緻白皙的小臉露出了玩味的笑,少年勾起唇角,微微眯眼,湊近女孩,低沉着聲音道:“如果我說,我夢見你了呢?”
他是黑化萬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