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被夜風吹得飄飄灑灑,有死灰複燃的趨勢。
因此救援隊還無法離開,他們必須确保現場不能再有任何潛在的危險因子存在。
被救出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受傷,高層住院樓還有部分人沒能出來。
沖進去的消防員抱、杠、背,拼盡全力終于救出了大部分的人,汗水打濕背部,他們從爆炸開始時一直忙碌到現在,依舊沒有機會休息。
然而仍有小部分人還在醫院大樓裏,生死未蔔。
周圍的哭泣聲和私語聲不絕于耳。
那些黑煙從四樓的窗戶裏不斷冒出,熏得人直咳嗽。
警方指揮着交通,疏散群衆,就連記者也被一并勸了出去。
這裏還不算安全,決不能讓人留在這。
還好醫院地基打得穩,沒有完全傾塌,不過三樓以上,已成廢墟。
樓梯被砸下來的鋼筋水泥牆壁堵死,要上去,隻能另想别的辦法。
*
廢墟中,被機甲保護着的淩漆感覺到了周圍逐漸悶熱起來。
微微泛紫的眼瞳環視了一遍四周,他知道,在這密不透風的狹小空間内,氧氣大概是要支撐不住了。
沒有新鮮空氣的進入,即便抵擋了那些水泥牆的倒塌,他們依然可能會因爲被困的時間太久,而窒息死亡。
淩漆不是沒有辦法出去。
隻是他不敢貿然在普通人類面前駕駛機甲,那會引起恐慌和無意義的關注。
可是現在如果不用的話,不僅是自己,還有昏迷中的大嬸和她的兒子,都将活不了多久。
淩漆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耳朵裏的微型通訊在爆炸之後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手機還能用,但少年不敢給景書打電話,他已經利用通訊讓實驗室派出了高級實驗獵人來F市追捕十五号,如果這時候景書再來的話,肯定同樣會被他們發現的。
“叮叮叮……”然而,即便淩漆不打算給景書打電話,卻忽略了對方會不斷聯系他的這個可能。
手機鈴聲在狹小寂靜的黑暗裏分外響亮,淩漆拿出來,看着上面的備注,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接通。
但若是不接通,她一定更加擔憂。
于是少年歎了口氣,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的風聲很大,剛一接通,便傳來了女孩焦急的聲音——
“兄弟你還好吧?!”
淩漆呼出口氣,靠着機甲,望着頭頂一抹微亮的光源,慵懶道:“還行。”
“我嬸子他們呢?!”
淩漆看了眼身後處于昏迷中的兩人,他們都沒受什麽傷,機甲的機械臂将二人護的好好的。
“他們沒事。”少年道,他聽見了電話那頭的風聲,瞬間便猜到了景書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我大概還有二十分鍾就能到F市。”景書道,“撐住。”
淩漆卻道:“你别來了,我會把你嬸子他們救出去的。”
“爲什麽!?這怎麽可以?!”景書拒絕,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十五号那混賬蘿莉好好修理一頓了。
淩漆道:“因爲……”他眸色微閃,“實驗室的高級獵人,也已經來到了這裏。”
高級獵人,屬于實驗室的特别行動組。
之前那幫獵人根本不能他們相提并論,一個高級獵人的戰鬥能力相當于軍部裏一個排的火力。
但淩漆擔憂的并不是景書打不過他們,當初女孩能從九百号人的追捕下逃脫,足以證明她強大的實力。少年擔心的,是景書平靜的生活會被徹底打亂。
高級獵人的追擊能力很強,即便景書将這次行動的獵人全部殺死,那幫人依舊有辦法追蹤到她的痕迹。
那樣的話,好不容易擁有的安穩,就又會失去了。
電話那頭的風聲依舊很大,女孩沉默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淩漆終于聽見了景書的回答。
她一如既往地調笑着,沒心沒肺。
“這怕啥,到時候給他們來個團滅呗,”景書笑道:“照顧好我嬸嬸他們,晚上在避難廣場,請你看一場絕美的煙花盛宴。”
話落,景書挂了電話。
淩漆聽着裏面傳來的“嘟嘟”聲,一時間,心裏又是好氣又是無奈。
氣她滿不在乎,又無奈于她這性格。
“十一号……”淩漆閉上眼,歎了口氣道:“一定要平安。”
再度睜眼時,少年的眸光已然變得沉穩起來。
現在氧氣在逐漸減少,他必須趕緊救十一号的嬸嬸他們出去,但是,不能使用機甲直接破牆而出。
冷靜下來的淩漆,微微垂眸,看了眼地面。
可如果地基穩固的話,他大概,還有另一個辦法。
*
護目鏡顯示的了整張F市的地圖。
景書不斷探尋着實驗品芯片的移動軌迹。
這個頭盔是淩漆接通了零三号無線感應後研制出來的,它可以探測到所有逃出來的實驗品的位置。
後來景書三人離開組織,零三号便也切斷了這種無線感應的聯系,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淩漆已經将相似的感應信号複制了一份,重新輸入到了頭盔的中央系統裏,這樣即便零三号切斷聯系,景書也能根據地圖上面顯示的區域大緻尋找到其他實驗品的位置。
不過複制的始終沒有原裝好。
因爲地圖上面隻能顯示大概區域,無法精準定位到具體的地點。
确認十五号的目前所在地就在第一人民醫院附近以後,景書便找到一片平坦的區域降落摩托,車身重新變回陸行模式,朝着第一人民醫院的方位奔去。
沿途可以聽見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街道上的群衆都被疏散到了避難廣場去。
突兀的摩托闖入大衆視野,景書進城以後已經放緩了速度,但仍然有點超速駕駛。
可是她現在完全停不下來,十五号就在醫院附近,也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麽。
景書不可能直接就這麽闖進醫院大樓外的鐵門裏,她看着護目鏡地圖,進一步确定十五号的移動方位後,便将摩托停在了一處無人的偏僻角落。
墨鏡挂在鼻梁上,景書的工裝褲裏纏繞了衆多用于攀爬的絲線,這些絲線是淩漆特制的,可粗可細,粗用于攀爬,細用于殺人。
她用粗線爬上這地區最高的樓,站在樓頂,俯瞰第一人民醫院附近的其他大樓。
瞳孔發生更改,如同夜中細細尋覓獵物的鷹隼。
景書的夜間視力也很好,她的眼睛可以看清黑夜裏的每一樣東西,然而當循着地圖顯示的區域找了兩圈後,她依舊沒有尋找到十五号的身影。
如果,在這地區的其他地方都沒有要找的目标,那大概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了。
景書瞳孔微轉,身子微側,便看見了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的雙馬尾女孩。
女孩穿着漂亮的洛麗塔裙子,化着精緻可愛的妝,紅唇含着一根吸管,正在笑眯眯地喝着奶茶。
果然。
景書轉過身,挑眉看向她。
——十五号,就在她的身邊。
時舞見到景書時還很開心,她臉上永遠挂着童真的笑容,“十一姐姐,好久不見了。”
景書也笑道:“乖時舞,這麽久不見,來,快把你的小腦袋伸過來,讓姐姐好好爆一下。”
時舞搖頭:“才不要呢,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肯定心裏已經琢磨了關于我的好幾百種死法了。”
景書靠着樓頂的圍牆,語氣調侃:“你也知道啊。”
她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微型槍支,扳機環套在食指上,轉悠兩圈,幽幽道:“零二号下的命令,還是你自己的行動?”
時舞好奇地問,“有區别嗎?”
景書笑道:“有,如果是零二号讓你這麽做的,今天就放你一馬,但如果是你自己想要做的——”
她調笑的眸光驟然冷卻,語氣冰涼道:“那就請你去跟親愛的太陽肩并肩了。”
時舞見此,卻也沒有多少懼意。
她握着奶茶盒子,眉眼含笑道:“如果我說,是十四号讓我陪他把你找來的呢?”
景書嗤笑:“那家夥果然沒死。”
有零六号在,她就知道那肮髒的臭蟲不會輕易的狗帶。
零六号的能力,生物與細胞基因的重組再生,與淩漆的能力相似,但淩漆的智慧偏向于物理化學,而零六号,是生物。
她可以催化細胞分裂,這也是爲什麽十四号就剩一塊肉,依舊能活着的原因。
時舞的背後,十四号已然出現。
這個俊秀好看的青年臉上卻挂着與容貌完全不相符合的狠厲表情。
時肆猙獰地盯着景書,陰狠笑道:“你還真敢來啊十一号,今天,我要把你的身體,揉搓成一灘血水。”
放狠話,景書從來沒怕過誰,她不屑地勾起嘴角,“是嗎?那我得先你一步,把你徹底變成一堆灰了。”
時舞看熱鬧不嫌事大,爲着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戲,欣喜道:“那麽今晚就是——勝者爲王,敗者暖床了?!你們誰上誰下啊?!”
時肆嫌惡地看着時舞:“……你惡心人有一手。”
景書:“……”聽她這麽說,景書也頓時蹙起眉頭,“不是,你這版本怎麽跟我聽過的不一樣呢?”
時舞:“不一樣嗎?那你聽過的是什麽?”
景書道:“勝者爲王——敗者吃翔。”
她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用塑料袋包裝好的棕色馬賽克泥狀物,一拿出來,時舞和時肆都立刻嫌惡地捂住鼻子,隻見面前這個還提着口袋的景書眨眨眼,無辜地說:“你們看,我連翔都準備好了!”
時舞:“……”
手裏的巧克力味奶茶頓時就不香了。
時肆:“……果然,要論起惡心人,還是你更有一手。”
景書一聽,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哎呀呀,别誇了,再誇就飄啦!”
剛笑完,她那隻拿着微型槍支的手直接對準時肆的頭就是一槍過去!
“砰!”子彈穿透時肆的頭部,景書将塑料袋扔到一邊,從大腿側面摸出另一把微型槍支,冷冷道:“老子已經沒空跟你們廢話了。”
先解決時肆,再ko時舞。
景書速度在頃刻間爆發而出,戴着墨鏡的她絲毫不用理會時肆的能力,不過在戰鬥途中,需要用點心到時舞的身上,媽的誰知道這死蘿莉會把微型炸藥偷偷植入在哪個地方。
十四号有零六号的細胞芯片,即便子彈穿頭,他也能像個沒事人一樣挺立着,不過景書攻擊他頭部的目的并不是爲了殺死他,而是切斷他的意念神經。
他的能力用意念發動,通過眼瞳的注視,隻要暫時性切斷他的神經,即便墨鏡沒了,中間缺少阻隔,時肆依然無法動用能力。
景書得在零六号的細胞芯片發生爆炸前将其摧毀,不然就會像上次C市的廢棄大樓裏那樣,不僅沒弄死十四号,還差點兒把自己搭進去。
“轟——!”高樓天台邊的那個水箱在景書靠近時突然爆炸!
她一驚,眉頭緊蹙,咬緊牙關,趕緊避開,隻能暫時放棄朝十四号進攻!
時肆躲在水箱後面,得意笑道:“十五号已經将這裏每一個地方都留有炸藥,十一号,你敢靠近我嗎?”
景書用小指掏掏耳朵,不耐煩道:“你媽誰啊我還靠近她?大家都是孤兒,說話沒必要這麽客氣。”
她看向另一邊的時舞,舉起手,槍口對準女孩的頭部,道:“十五号,我得先讓你的腦子休息一會兒。”
時舞已經沒有喝奶茶了,經過剛才看見景書拿着棕色泥巴狀馬賽克之物後,她現在徹底沒有了喝巧克力奶茶的胃口了。
女孩眨眨眼,随後小紅唇嘟起,道:“十一姐姐要殺我?”
景書道:“這不很明顯了嗎?”
時舞笑道:“可是你要是對我動手的話,會有人不開心的。”
“誰?”景書挑眉。
話落,一股淩厲的風突然從景書身側刮過!
她一驚,側身空翻躲過那迎面而來的一爪!
可是尖銳的爪子依舊将她的衣服刮出了一條巨大的口子!
她神色嚴肅,臉色難看,面前如狗一樣坐着的犬耳少年正用着綠幽幽的眼睛興奮地盯着她。
十七号。
蠢狗。
景書抿着唇,在看見他的第一眼,血液裏的暴力因子便頃刻間湧了上來。
——獵鷹與獵犬。
十一與十七。
氣氛再次僵硬,劍拔弩張,一切都顯得緊繃和嚴肅。
景書眸色冰冷,墨鏡下的眼睛毫無懼意地與時柒對視。
時肆面露得意之色,時舞也一副看好戲的姿态。
誰都知道,鷹與犬,總愛分個高下。
用十七号來近戰拖住十一,時肆便有機會等待獵犬打掉鷹眼睛的那瞬間。
到時候,他的神經被零六細胞修複完成,就能用意念去狠狠報複這個賤人。
漆黑的天空,冰冷的夜風。
就在這僵持氛圍之下,那個穿着黑色外套的墨鏡女孩終于有了動作。
隻見她伸出手,指向了十七号的身後,唇角微勾,嗤笑——
“時柒,你的身後……”
她語調高傲,神情莫測,卻能見到笃定和自信,随後,在這嚴肅的夜色之下,她霸氣地,說出了那兩個字——
“有!翔!”
——什麽?!
十七号一頓!
随後!犬科少年轉過頭,屬于蠢狗的本能迸發!讓十七号不得不強硬的克制自己!
而看着眼冒綠光的十七号,時肆和時舞都被景書這不要臉的操作給驚到了!且不由自主地同時在心裏蹦出了兩個大字——
卧!槽!
他是黑化萬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