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時候,慣常是柔聲細語的。
配上她好聽的嗓音,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當然了,這是四爺的看法。
事實上,這後宮裏多數女子聽見這一把嗓子就心顫。
沒有誰比貴妃更厲害的了。你也不見她怎麽收拾人,可就是無端的叫人怕啊。
就好比恪貴人吧,她曾經犯在貴妃手裏一回,至今都不敢再嘗試。
便是無人處将貴妃罵到死,也不敢再當着任何人的面兒說貴妃一句不是了。
如今,貴妃這慢吞吞的說的話,就好比幾把刀劍,寒霜帶雪就紮過去了。
這屋子裏燒着炭火,很是暖意融融。
可九公主就是覺得周身都冷了。像是她這幾年裏,在蒙古冬天住的帳篷。
也燒火,可就是冷。
一時間,她竟不知怎麽接話才好。
衆人一時間也尴尬了下來,沒有人願意替九公主說話。
太後皺眉,隻能替自己的女兒圓話:“她也才回京,多少事都來不及。貴妃如此說話不好。”
本以爲,貴妃要嗆聲的,畢竟她一貫如此。
誰的面子也懶得給。
可她卻沒有。
就隻見宸貴妃笑了一笑:“太後娘娘說的極是呢。是我心急了。想必九妹妹是剛回京的緣故了呢。”
她這麽‘善解人意’,不說旁人了,就是太後,也覺得真是神奇了。
四爺本來被這氣氛弄得有些火大來着,這會子聽着狐狸這麽……輕描淡寫,就覺得想笑了。
打斷衆人:“今日過節。”
也不說你們如何,隻四個字,就叫太後一口老血憋在了心頭。
皇帝真真是越發的嫌棄她了。
九公主原本還在宮裏的時候,就很怕四爺。也就是四爺送她去蒙古的時候,才有一絲親近。
可那點親近,回京之後也被她自己糟蹋的差不離了。
如今她能感覺出來,皇兄對她也很一般。
所以,也不敢刺激貴妃了。
其實最要緊的一點是,她說不過貴妃。
她當然是嫉妒貴妃和太皇太後好啊。太皇太後将自己一輩子的積蓄都給了五哥和貴妃。還把自己貼身伺候的兩個蒙古宮女送給她。
這比送東西還叫人明白,這是信任。
那兩個老宮女都很大歲數了,伺候人也不是不能,可貴妃沒叫她們伺候啊。
那就是送給她,叫她安排養老去了。
九公主覺得,自己跟着太皇太後那十幾年都不及貴妃這幾年,怎麽能平衡?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叫太皇太後傷心了。
可那時候,她見着京城的信件,滿心都是要回來。就……忽略了啊。
事實上,她也後悔啊。
有這個插曲,後頭這宴會就變得索然無趣了。
要不是還有幾個孩子打趣着,真是可以提前散了。
不過,九公主的女兒茉雅琪倒是活潑。她年紀又小,也能乖巧可愛,也能賣萌。
很是哄着太後吃了幾口點心。
太後本來對她沒什麽興趣的,可這孩子卻是個自來熟的。
幾次下來,太後也不能不理會了。
便是四爺,既然接受了這個孩子,就不至于難爲她。賞賜自家孩子和侄子們的時候,這個外甥女也賞賜了些。
倒是四爺忽然想起了前兒有南邊送來的時新宮花,就叫蘇培盛這會子去拿了。
蘇培盛出來,就看見外頭天氣陰沉沉的。雖然是夜裏,可一顆星子都不見,這是要下雪了呀!
忙籠着衣袖往乾清宮去了。
等他回來。抱回來一個紫檀木盒子。盒子四層,倒是不重。
進來請安放好,打開,就見四層盒子裏都是新巧宮花。
有絨布的,絹布的,紗布的,也有點綴了碎寶石和碎米珠的。
都是很新鮮的樣式。不過也不貴重。這樣的宮花,适合小姑娘們戴着。
想來這是南邊送上來,内務府送進宮給公主格格們的東西。
四爺随意撿起兩個笑道:“這洗個小東西,做的倒是好看。”
然後四爺指了指道:“松格裏十支,布耶楚克八支,三格格八支。”
“給茉雅琪六枝。再給葉家那個姑娘送去六枝。剩下的看庫房裏還有沒有,都給宗室裏的格格們分了吧。叫她們拿着戴去。過年也該鮮亮些。”四爺說着,卻從盒子裏拿出兩支來。
一支是粉紅絹花,做的是桃花的樣式,花蕊中間是黃色的米珠子做出的花蕊。很是逼真。
一支是碎藍寶石和小米珠做的蝴蝶樣式,幽藍的顔色,乍一看過去,很有些意趣。
四爺将這兩支遞給了蘇培盛:“去,給你貴主子送去,你貴主子也年輕,叫她戴着跟姑娘們比着美去。”
蘇培盛忙陪着笑臉接了。
心說皇上您就是偏心,當着這麽些人呢!也不是沒有比貴主子更年輕的,您就打人臉吧!
葉棗接了,笑盈盈的福身,當下裏就叫珊瑚給她戴上了那隻絹花的:“多謝皇上。”
見她戴了,大公主,二公主和茉雅琪也忙叫自己的奴才給戴上。
誰不嫉妒?誰不羨慕?
皇上寵愛貴妃,就是分給孩子們的東西,也少不得要分一點給她的。
别看孩子們都比她多,可這會子,一支兩支都是皇上的心!
宴會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茉雅琪還是很高興的。一來她沒見過這麽精緻的宮花。
二來麽,她能得了,就說明皇帝舅舅對她還是不錯的。
隻是她好奇,那個葉家的姑娘是誰?就去問九公主。
九公主才回來,這些事也不清楚。
隻好問奴才們。
半晌才有奴才回,是葉世子的獨女。貴妃娘娘的親侄女兒。時不時進宮瞧瞧的。
九公主就不高興的厲害。
她的女兒好歹是皇上的親外甥女。叫舅舅的。莫非還不如一個叫姑父的?
何況,貴妃的侄女兒,敢叫一聲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