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官員也是忙磕頭。
噶禮大聲道:“奴才此生隻爲皇上辦差,皇上,皇上,奴才一片忠心哪皇上!”
不少人膩歪的,可是膩歪歸膩歪,還是跟着說。
這時候,皇上的情緒不對勁,要是誰敢說不好了,就是一個死字。
“去,将那逆子給朕帶來。”康熙爺總算是收回些思緒來了。
原本,要是康熙爺還是那個健康的康熙爺,不曾有過兩三年廢人的經曆的過。
即便太子爺是真的涉案了,他也要瞞着,不會這樣大張旗鼓。
可是,一來,這兩三年裏,康熙爺原本的理智已經磨得沒有多少了。
他日-日活在焦慮和驚恐中,唯恐哪一日躺下了,就不能再起來。
會被太子爺取而代之,會被太子爺強迫退位。
而日-日疼痛也叫他的理智日益減少,越是痛,就越是要找個出口。
此時,對他威脅最大的,便是皇太子了。
皇太子年富力強,皇太子是他親自冊封的,是昭告天地的皇太子。
是名正言順……可以取代他的人。
隻要他廢了,或者死了,天下臣民隻需請太子爺繼位便可以了。
甚至,不需要動刀兵,不需要流血……
因爲太子繼承皇位,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可是,康熙爺八歲爲帝王,做了四十三年的皇帝了,豈能放手?豈肯放手?
何況,是用這麽丢人的方式,這麽屈辱的方式放手……
再加上那個夢。
夢裏,他如乞丐一般的日子。那種發黴的,發臭的氣味。如陰溝裏的老鼠一般的日子……
那麽無助的苟延殘喘,都是拜太子所賜。
漸漸的,那個夢境與現實重疊。
即便他自覺如今腿已經漸漸好了,他還能萬歲!
可是,這幾年的焦慮和恐懼卻深深的埋在心裏。
無事便罷,隻要有事,就會成爲大問題。
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而這時候,太子爺便成了康熙爺的敵人,潛在的敵人也是敵人。
他内心深處,是疼愛他的,可是内心深處同時也告訴他,這個人是你的敵人,他可以取代你,随時取代你……
太子爺的病,最近終于見了起色。
拖着沉重的腳步近了乾清宮,還沒跪下,就見一地狼藉,一地的臣子。
心裏就是一聲長歎……
果然,還不及說話呢,康熙爺就怒罵:“你竟學着裝病!裝病朕就不會追究了麽?逆子!”
太子爺暗暗歎氣,跪地:“兒臣不曾裝病。”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康熙爺将那供狀丢下去。
闫明春忙撿起來,給太子爺遞過去。
太子爺第一眼,就看見了紙上的血迹,是血迹,朱砂不可能那麽淩亂。
雖然,血迹和墨汁的印記有幾處模糊了字迹,可是并不影響閱讀。
也是巧了,被糊掉的字,都是不要緊的,要緊的,依舊清晰可辨。
太子爺想了許久,才明白這是範文珍的筆迹。
他有些遲鈍的看完,心想着,範文珍爲什麽要害他呢?
這些年,他與範家……不是挺好的麽?
随即,太子爺想清楚了。
是因爲範氏麽?範家年年送禮,年年都要問候一聲範格格如何……
電光火石間,他就明白了。
明白了這些年都沒有深思過的一件事。那就是,範家對範格格是真心疼愛的……
他不喜歡範格格,不喜歡那女子木納又膽小,可是他沒有叫她去死啊……
可是她死了,所以,範文珍瘋了?是麽?
真是感人至深的父女親情啊。
太子爺有些出神。
“逆子!你還有什麽話說?”康熙爺見太子爺發呆,心裏原本有的一絲不忍和不信也盡數沒有了。
原來竟真的是這個逆子……
“你怎麽配做太子!”康熙爺吼道。
太子爺像是才醒過神來:“皇阿瑪……兒臣冤枉。”
“逆子,你還敢喊冤!”康熙爺一拍桌子:“太子,朕打小教你,竟教出你這樣的東西來!如今,範文珍已經認罪,字字真切,你還敢否認?”
“皇阿瑪,兒臣冤枉。”太子爺忽然站起身,将那供狀丢下。
直勾勾的看着康熙爺:“皇阿瑪,兒臣……冤枉。”
康熙爺正要再說,就見太子爺扶着胸口,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一口血從嘴裏噴出來。
噶禮就在他身後,竟是被噴了一身。
太子爺噴血之後,就栽倒了,還好一個刑部官員手快扶着他,才沒有叫他栽倒在地。
康熙爺要出口的話,就都說不出去了。
看見太子噴血的一刻,他心裏是疼的。
這孩子,是他一手帶大的。
可是又有一種詭異的想法……
這樣也好。
要是太子就此沒有了……
“傳太醫,先送太子回去!”可畢竟,是親生的父子,那麽想過之後,康熙爺還是不忍心的。
何況,他是仁君,要是逼死了太子,史書上始終是不好看的。
太子爺吐血之後,就昏過去了。
被擡回了毓慶宮,将整個毓慶宮的人都吓着了。
太醫不敢怠慢,一波一波進去。
好在,太子爺隻是急火攻心,又加上舊疾未愈才會如此,沒有性命之憂。
康熙爺聽過之後,點頭,也算是松口氣。
太子爺次日才醒來。
身邊之後東寶和宋保,見他醒來,兩個人抹着淚過來跪在榻前。
“好了,哭什麽。孤無事。”太子爺身子虛,起不來。
“東寶,南邊有消息麽?”
“爺……有。”東寶忙點頭,他就怕太子爺想不開。
忙過去小聲道:“姑娘懷了孩子呢,去了就發現了,姑娘不許說,奴才……奴才就瞞着了。”
是他的私心,怕太子爺知道了壞事。
可眼下,他瞅着太子爺都不想活了,說出來,也許還能救救太子爺吧?
“等爺到時候……就接了姑娘回來。”封妃什麽的,不是挺好的?
太子爺忽然笑出聲來:“呵呵,孤……”
他搖搖頭:“罷了,你們伺候孤起身吧。”
東寶的意思,他知道,可是他……
經過昨日,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思。是時候了。難道,要等到高牆圈禁才想法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