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衆人愣怔許久,這才反應過來。
如此一來,這供狀不送也不成了……
範文珍這一死,是死無對證。太子爺這一回……冤枉也好,還是不冤枉也罷,都要倒黴了。
而緊随其後,自己進京自辯的噶禮得知範文珍的死之後,一拍大腿,竟是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得,現成兒的背鍋的啊!
可不是麽,這天底下做官的,自然都是皇上的官兒。
可是,誰敢違抗太子爺呢?
遠在京城的太子爺,全然不知,自己已經無形中落盡了一個泥潭。
是那種,掙紮會陷得更深,不掙紮卻也要陷下去的泥潭。
說不清楚,也無法擺脫……
很多很多年之後,他還經常想起這件事。不過那時候,他早就釋然了。
他隻是想,這世間萬事都逃不過一個巧合吧?
也不知是巧合決定了命運呢?還是命運碰見了巧合。
反正,隻能說是命了。
與此同時,四爺一行人已經到了塔克部。
塔克部如今張燈結彩,很是有娶公主的樣子了。
隻是,那裏的漢子們看着四爺一行人的時候,眼裏終究是不善的。
他們天生英勇,自然不屑投降。
不過,心裏都知道,眼下打不過,那就換個時候再打!娶公主,帶來的陪嫁也是一筆财富呢。
阿信達的長子,長女,以及原來的原配,現在的右王妃出來迎接。
行的都是跪禮。
九公主這一路,沒少心理建設,可是事到如今,還是有些不習慣。
忙親自扶着右王妃起身:“姐姐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
四爺欣慰的看她。今兒她要是叫一聲妹妹,四爺就該失望了。
這一聲姐姐叫出來,她就還有救,還算聰明。
右王妃心裏有了計較,隻說不敢。
阿信達笑道:“公主說的是,都是一家子,公主初來乍到,諸事不懂,你要好生幫襯着。”阿信達自然是信自己的結發妻子的。
所以,這話就算是當着直郡王,四爺九爺的面,也要說的。
“是,隻是公主爲尊,這些事,本該交給公主才是。我隻幫着公主些時候,等公主上手了,我就不管了。”
右王妃的漢話不太好,但是看得出,性子爽利。
“姐姐隻管管着,我……我在宮裏也不管事,眼下哪裏會管呢?别耽誤了王爺的事才好。姐姐容我好生休整兩年吧。”九公主笑道。
“叫她們姐妹聊着,王爺你不帶我們喝酒去?”直郡王起身道。
阿信達忙道:“應該的,好好吃一頓,洗洗風塵,幾位阿哥也好歇息。”雖然已經到了他的地盤,不過他态度依舊不錯。
隻是,到底不是京城時候那種謙卑了。
不過,四爺也理解,他是這裏的王爺,要是還對他們卑躬屈膝,以後會被瞧不起。
阿信達的長子是個與阿信達一樣聰明的人。
此時此刻,面對直郡王和雍郡王,九皇子,都是客客氣氣的。
尤其是,因爲他身份沒有阿信達那麽高,眼下也不怕被嗤笑。
反倒是補上了阿信達的不方便。
直郡王和四爺面面相觑,心裏想着,此子不可小觑。
另一頭,右王妃将九公主一切事宜安排妥當,最起碼,面上是看不出絲毫不妥的。
知道公主不習慣蒙古的東西,便安排了不少滿人習慣的,吃喝,穿戴,皆有。
一時間,竟也是皆大歡喜。
右王妃不喜歡九公主,那幾乎不必猜想。
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喜歡一個忽然将她打成妾室的女人。
就算是蒙古王妃裏,左右幾乎一樣大。
可是大清的公主嫁過來,怎麽會一樣呢?
但是,九公主對阿信達無心,也就肯與右王妃交好。
她深知,得罪了右王妃,這日子是過不下去的。
嫁到蒙古的格格也不見得都是被男人孩子的。
隻是,離家萬裏,心情本就不會好。飲食住宿不習慣,再有蒙古王爺嫡妻或者妾室欺淩,自然活不久。
四哥說過,她隻需保住命,所以……
她隻當自己是個妾。
沒錯,她隻當自己是個妾,而不是嫡妻。
姿态不要緊,命才是最要緊的,四哥不就是這樣說的麽?
端正了心态,九公主适應的格外的好。
當婚禮到了的時候,甚至當衆宣布,以後與右王妃不分大小,同伺候王爺。
至此,四爺也總算是放心了。
第三日,便要與直郡王一起回京去了。
京城此時,正是風起雲湧的時候,不過,遠在蒙古的直郡王和四爺等人,消息還沒這麽靈通。故而還不知道。
京城裏,範文珍的供狀已經送上了乾清宮的桌子。随之而來的,還有噶禮的自辯。
他自稱範文珍傳達的是太子爺的意思,他不敢不聽,十萬兩銀子分文未動,都帶來獻給皇上。
甚至哭道:“此事頗大,折子裏,奴才萬不敢說,隻等見了皇上,臣才敢陳情啊!”
康熙爺看着噶禮,又看着那帶着血迹的供狀,先是沉默,随即就是滔天之怒。
他猛然間,将桌上的東西全部掃下地。
剛才才磨好的墨汁從那供狀上開始,又潑出不少,将手邊的折子上都弄得一片漆黑。
随即,就是噼裏啪啦的響聲。
折子,筆,硯台,還有茶杯……
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下面的官員早就跪下了,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竟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倒是給朕演的好戲!竟是比那勾欄院的戲子都好啊!太子,爾敢!爾敢欺瞞君父!竟将朕當傻子一般欺瞞!”康熙爺怒吼着。
整張臉都是通紅,身子都顫抖了。
過了許久,闫明春哭着跪求:“萬歲爺!萬歲爺!您保重身子啊!”
“保重?朕還要保重什麽?那逆子,逆子!不孝的逆子,是要朕死了,眼下就死了,好叫他登基做新帝呢!你們也不不必管朕,你們隻管伺候新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