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談愣住,不知道該說什麽。
嬴胡亥道:“蠢貨!朕和你說的,乃是這個世界上最爲金玉良言中的金玉良言,你卻在想什麽?”
“臣驽鈍……誰在是沒有辦法體悟陛下所言!”
韓談苦笑。
嬴胡亥佯怒道:“是真的沒有辦法體悟朕所言,還是假的?”
“假的……”韓談苦笑道:“陛下,這些言語聽起來,怎麽都像是逆言……”
“忠言逆耳,這話,你聽說過沒有?”
嬴胡亥斜視了一眼韓談,伸手指着道路兩邊跪着的百姓們道:“朕當初思考過一個問題。
天下的百姓爲什麽願意跟着這些六國餘孽造反?”
韓談眼珠一轉,但有什麽話語到了最邊上,卻又立刻止住。
嬴胡亥瞪了他一眼後,自己說道:“那是因爲,朕看到的天下百姓的富足,是關中百姓的富足。
是老秦人的富足。
這于天下而言,隻是我秦人富庶。
但是,在其他地方的百姓……你自己看看,我們一路上走過來。
巨鹿作爲三戰之地。
那個地方窮苦到了什麽地步?
今年戶部給出來的赈災款項中,巨鹿郡就是最多的。
甚至于草原上的雪災,都沒有巨鹿郡的靡費多。
爲什麽?”
“朕甚至都能看到,馬上戶部那邊就要調動物資來這邊赈災了!”
嬴胡亥臉上忽然露出冷笑:“不過……”
他看着那些前來犒軍的富戶大戶們,嘴角露出一絲冷意來:“老韓,你知道朕爲什麽不讓錦衣衛跟着來,而是讓東廠跟着來齊地嗎?”
韓談感受到了皇帝身上似有似無的殺意,立刻驚喜道:“臣明白!”
“大秦新入主齊地,該殺一批人,打到一批人,扶持一批人作爲我們自己的代表。
這個道理,朕原本覺得不和你說,你也會明白。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必須與你細說。
除此之外。
普通百姓們,才是最根本的。”
嬴胡亥看着韓談,笑眯眯地問道:“老韓,你知道這些普通百姓們要的是什麽嗎?”
韓談翻身下馬,把遮住泥土的雪掃開,捧着泥土!
“臣跟着陛下這麽久的時間,如果這都想不到的話,那才真的是白活了!”
嬴胡亥贊道:“說的不錯,這天下大多的百姓,其實想要的就是土地。
隻要能活得下去,就沒有人會跟着别人造反。
可是。
也就是因爲這樣,他們才是最好被騙的那一片人。”
“在他們還有一口吃的時候,逆賊們和他們說,會給他們雞腿,可是現在他們才發現,打戰持續的時間越久,他們的日子也就越難過。”
嬴胡亥臉上帶着一種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怒意。
“可他們自己,卻完全沒有這種覺悟。”
“爲什麽?”
韓談聽得皇帝發問,隻是說了四個字:“民智未開!”
“很對!”
嬴胡亥随即卻又搖頭道:“也不對。”
“嗯?”韓談面露疑惑之色:“難道不是民智未開?”
“不全是,也不全不是。”
嬴胡亥回想起來,自己以前生活的那個世界。
國民的普遍教育,可是傻逼依舊很多。
若非是如此的話,爲什麽會有那麽多的人依舊那麽愚蠢被騙?
可他仔細想來,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也不對。
能成爲騙子的人,不管放在哪個世界背景下。
都是非常聰明的人。
他搖頭道:“就目前來說,大部分的問題,可以歸結爲是民智未開,大秦學宮的教育路線,已經在向着我大秦整體大範圍的推廣開來。
現在的問題,就等着時間來改變一切了。”
韓談道:“先帝的國策,是焚書令,以此來令天下百姓愚鈍,這樣的話,他們才會聽話。”
“陛下的國策,是大興教育,令天下百姓開智,其本質目的,都是爲了天下的人生活得更好。”
他微微搖頭道:“臣站在陛下身邊的位置上,看的比尋常人看的更多,也說不上來,究竟是那一種辦法更好。”
“想那麽多做什麽?”嬴胡亥搖頭道:“前一種辦法,相對來說自然更加簡單,成本也更低。
可是,他不能讓我們整個國家變得更強!”
韓談頓悟而笑:“是了,誰能想得到,區區數年時間而已,臣這樣一個跟在皇帝身邊的寺人,都已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那完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現在,鹹陽宮中的宮娥宦官,侍衛們,幾乎人人都識文斷字。
這就是我大秦真正改變的開始啊!”
“人一旦識文斷字之後,就會變得聰明起來。”
嬴胡亥對韓談的話表示贊同,秦國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
齊國的衰敗,他們也是有目共睹的。
這裏的貧富差距太大了。
真的像是某一位詩人寫的那樣: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如果不是秦軍占據了齊地,
這些富戶大戶,又怎麽會立刻開倉赈災?
這些,雖然是做樣子給自己這個皇帝看的。
可是,卻也在無形中救活了許多的人。
嬴胡亥沉思起來:“齊地的情況需要改變,或者是說整個天下的情況都需要改變。
老韓,朕有一個膽大的想法!”
韓談有些驚悚的看了看皇帝:
“陛下,臣下雖然是陛下的近臣,但是陛下如果真的有什麽大膽的想法,還是應該回到鹹陽朝廷之後。
和六部官員們一起商議才是。”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道理,朕自然懂。”
嬴胡亥遲疑着:“可……朕這個大膽的想法,忽然發現有一處非常适合的土地。”
韓談看着皇帝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飄忽起來,向着遠處那些道路兩邊,在大雪天,幾乎都是破衣爛衫,卻被某些人所強迫來歡迎皇帝到來的窮苦人們。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很不好的感覺。
韓談連忙拱手道:“陛下,還是回鹹陽朝議之後,再做決斷,眼下可不敢啊!”
“有什麽不敢?”嬴胡亥眯眼笑了笑:“朕是皇帝,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怎麽能不愛惜?
加快速度,到了臨淄城以後,朕要讓田橫自己親手來推動這件事情的完成!”
韓談驚愕的看着忽然一掃心中陰霾的皇帝,嘎聲問道:“臣鬥膽一問,陛下說的是什麽?”
“均分土地!朕要改革天下的土地制度,從齊地開始!”
皇帝的聲音裏,透露着無邊的驕傲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