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心中忍住震驚。
這個辦法不管從哪方面看,似乎都很不錯。
但是,他面上卻又以做出來那“就這”的表情來。
田橫無奈苦笑:“就目前來說,除了這個辦法之外,我也實在是想不到别的更好的辦法。
财富是從土地和交易上出來的。
田氏一族的人之所以可以在齊地富饒起來。
那就是因爲田氏一族的人,本身在齊地有着各種關系人脈,還占據了田産,商業交易。
如果把這邊所有的人,強行遷移到關中去。
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
“到時候,他們原本所有的社會關系,都會從零開始。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這些人在進入關中的時候,也會攜帶自己所有的财務前往。
這樣的話,也能把齊地的财富,攜帶到關中去。
對于天下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王離道:“那隻是以前,現在關中人口都有六七百萬,早就已經不缺少人和财富。
我大秦的人,都以能在關中定居下來爲榮耀。
你們這邊倒是好了,什麽都不用做,直接就變成了關中的戶籍?”
“說到底,你可知道現在一個關中偏僻一些的戶籍,需要向着朝廷交納多少錢,才能獲得?”
田橫從未想過,要去關中獲得戶籍,居然還需要交納錢?
出錢買關中戶籍?
他尴尬一笑:“還真是不知道,請大人賜教。”
王離似有不屑之色的抿了抿嘴唇,伸出雙手來,十指叉開:
“看清楚了,現在想要成爲關中偏僻地方的戶籍,都需要這個數!”
看着王離的十根手指頭,田橫下意識的愕然道:“一百兩銀子?”
“小家子氣!”
王離抿了下嘴道:“那是前年的價格了,今年的價格已經漲到了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
田橫驚愕的愣在原地。
就是那一邊上做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田儋,這個時候也忍不住轉過頭來,側目而視。
王離道:“不僅如此,某個人想要入籍關中,第一個是錢到位,第二個是本身沒有犯罪記錄。
這一點需要從原本戶籍去查。
核查清楚這個人的人品,确認沒有問題之後。
才能辦理入籍關中的各項事宜。
這還不算,你們可知,現在想要從一個關外之人,獲得鹹陽城,又或者是長安城的戶籍,需要多少錢?”
看着王離臉上露出的壞笑,田橫下意識的問道:“莫不成需要上萬兩銀子?”
“原本以爲你們齊國是富庶之地,總應該能大口說話,可現在聽着你說話,也不過爾爾!”
王離嗤笑一聲:“實話與你說了,十萬兩!”
“十萬兩?”
田橫苦澀一笑:“關中都已經富饒到了這種地步嗎?”
“關中是不是富饒到了這種地步,老子也不是很清楚,可是現在想要直接獲得關中戶籍,就要這麽多的錢才行。”
王離嘿嘿笑道:“同樣,這個人如果是有什麽功勳在身的話,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軍中兵卒,如果立下大功,就可以直接獲得關中戶籍。
所以,你想想看,你覺得可能一下子就給田氏一族那麽多的戶籍落戶關中嗎?”
田橫忽然回過神來:“若是田氏一族願意出資購入入籍關中的資格,是否可以……”
王離斜着眼睛看了看田橫:“你以爲我故意在和你獅子大開口?诓騙你的錢财?”
“我誠絕無此想法。”
田橫苦笑道:“上将軍而今之地位,自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是,我也是誠心實意的。”
“你們人口基數太大了,這不是我說了算的。”王離搖頭道:“想要入籍關中,估計是沒戲。
陛下不日就到。
等陛下到了,你自己與陛下禀明情況。
能入籍關中,陛下自然會同意,不能入籍關中,到時候你就算是把田氏一族所有的錢财都拿出來獻給陛下,也不能改變陛下的想法。”
說完這些話後,王離似有深意的說道:“可不要忘記了,這天下,本身就是陛下的。”
田橫聽得這話,臉色一變,卻不敢多說什麽,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秦國皇帝嬴胡亥來到臨淄的速度很快。
他這一路上走來,并沒有發現任何自己喜歡的地方。
齊國的百姓,和他想象中的窮苦,幾乎一摸一樣。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皇帝行轅所到之處,依舊有富戶大戶們,殺豬宰羊前來犒軍。
并且捐贈出大量的糧食,以此作爲軍資,說什麽王師東進,早就已經翹首期盼許久時間的空虛假話。
并且,這些富戶大戶們,也會在這個時候開設赈災的粥廠。
可這個時候,誰又會在意,這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富戶大戶們并不在意這片土地上的主人是誰。
他們隻在意,新來的主人和以前的主人。
究竟誰人會從自己這裏取走的更多。
自己又應該怎麽去從哪些租地的佃農身上,取走更多。
剝削。
一直都是一層又一層的。
直到最底層的百姓們發現自己不管自己怎麽努力,婆娘生下孩子來以後,一直都沒奶水奶活孩子。
不到開春的時候,老娘餓死了。
開春的時候,女人餓死了。
眼看着能收獲了,唯一的兒子或者是女兒也餓死了。
憤怒會像是野獸吞噬這些平日裏任勞任怨,嘴巴抽在臉上也笑臉相迎的莊稼漢。
到了那個時候,天下所有的人都會站出來造反!
這是嬴胡亥說給韓談聽的道理。
嬴胡亥希望,韓談能把自己說的話整理一下,彙編成爲一份冊子。
任何有讀書人的地方,這個道理都應該傳開去。
隻有畏懼,才會讓人不敢做出太過分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嬴胡亥甚至覺得,鬼神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更多的時候,恐怕就是古代的智者,爲了約束這些統治者們而創造出來的東西。
大秦的科學,現在已經發展的不錯。
鬼神之說,會在未來被很多人質疑。
那麽,就需要一種新的東西。
來讓大秦帝國的統治者們心生畏懼。
嬴胡亥把這種東西,簡單地稱之爲——人民的力量!
韓談聽得渾身發抖。
如果這話不是皇帝說出來,而是其他的臣子嘴裏說出來。
那這個臣子就該立刻推出去斬首。
可,偏生這是皇帝說的……
我自己反對我自己?
這種悖論出現後,韓談再怎麽聰敏機靈,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皇帝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