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行轅一路北上。
整個北地,都在飄雪。
便是到了齊地以後,這種情況幾乎也沒有多少改變。
嬴胡亥這才知道。
李夭以自己懷有身孕爲李由,施粥天下,此舉會讓多少人活下去。
皇帝方才抵達平原縣的時候。
這邊就已經消息傳來,秦軍大部分都已經駐紮到了齊國的各個地方。
齊國大小城池郡縣,現在幾乎已經處于一種完全爲秦軍管控的局面。
嬴審在這裏恭候皇帝的到來。
王離已經率先一步,率軍抵達齊國都城臨淄去了。
嬴胡亥看着眼前這一幕,忍不住感歎道:“朕本來以爲,齊國怎麽都要經曆一場殊死之戰,方才可能歸順我大秦的。
可是怎麽都沒有想到。
楚軍潰敗之後,齊國竟然很是識趣。”
嬴審道:“齊國以爲楚國進攻我大秦的時候,他們或許可以從中獲得好處,從而派遣兵馬,攻占平原縣,收複東武城。
可是,楚國的慘敗,讓他們意識到了我大秦完全就是不可戰勝的。
更不用說,他齊國了。”
“朕在北上的時候,聽說齊王田儋病了,現在他的病好了嗎?”
嬴審嘿嘿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齊王田儋的病,在聽到王離将軍帥軍入住到了臨淄以後,就已經不藥而愈了。”
嬴胡亥聽得臉上露出一抹冷意來。
“這麽說,此人是有意把投降我大秦的罪名,強加在臣子身上?”
“其實就是強加在他弟弟田橫身上。”
“哦?”嬴胡亥眼裏含着着笑意:“當初在厝縣的時候,齊國内亂,難道還沒有平息下去?”
“雖然表面上平息下去了,可是實際上,很多人都在觀望之中。”
嬴審目中閃過一絲獰笑:“有的人覺得,田儋不足以爲齊王,其不管是德行,還是威望,都遠遠
比不上田橫。
這種事兒,也不是一兩個人這樣覺得的。
就是臣下都是這麽想的。
可是,這一次田儋這一手弄的漂亮。
整個齊國的人,陡覺得是他弟弟田橫趁着田儋病重的時候,夥同大司馬李左車,舉國投降我大秦的。
現在,錦衣衛已經收集到了一些消息。
說是齊國不明就裏的老百姓們,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在辱罵田橫爲賣國賊了。”
“哈哈哈……”嬴胡亥忍不住大笑起來:“這麽說起來,這田儋,似乎也不是一無是處。
至少,這一手内鬥弄起來,就真的可以殺人于無形了。”
嬴審又道:“此前,趙軍和齊軍在漳水流域,南北兩岸對峙的時候。
就傳來了消息,說是田橫一家上下,都爲人控制。
他的長子,是從茅廁裏邊鑽污物,這才逃了出來,來軍中向着田橫報信的。
可是後來,田橫和李左車率軍回去臨淄以後。
田儋就把所有的事情,推給了楚國人。
沒奈何的是,田橫對自己的這位老大哥,是非常相信的。
完全就沒有在意自己的老婆和兒子說了什麽。”
“此人也算是忠義,可是偏偏遇上了這麽樣的一哥哥……”
嬴胡亥沉吟道:“看來,田儋似乎對于自己的王位是非常在意的?”
“陛下,臣下卻有另外一種看法。”
“另外一種看法?”
嬴胡亥颔首道:“不妨說來。”
嬴審說道:“田橫與田儋兄弟兩人的事情,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有問題的那個人,表面上是田儋。
可,田橫許多次,都差點因爲田儋的操作而命隕,甚至全家上下,都被田儋所控制。
這般情況下,田橫怎麽可能不心生怨恨?”
“可,田橫卻還是沒有心生怨恨,臣下就覺得這件事情非常蹊跷。”
“哦?”嬴胡亥看着嬴審,目中閃過一絲驚訝。
嬴審繼續說道:“所以,臣下認爲,田橫是故意給我們一種感覺,讓我們覺得他非常聽他哥哥的話。
如此一來,到時候我們大秦如果用對待趙國和魏國的方法,來對待齊國的話。
我們豈不是會把田儋留在手裏作爲人質。
然後放田橫出去探尋那些未知之地?”
嬴胡亥深吸一口:“若當真是如此的話,那這田橫也算是有了越王勾踐卧薪嘗膽之遺風。”
嬴審則接着說道:“到時候,田橫一旦在海外站穩了腳跟,隻怕立刻就會宣布反叛大秦。
等到那個時候,陛下盛怒之下,則必定殺田儋洩憤。
田橫自己則在海外逍遙,也報了田儋此前對他的仇怨。”
嬴胡亥琢磨了一下:“這話,可不像是你嘴裏說出來的,誰給你說的?”
嬴審嘿嘿一笑:“吾皇聖明,這是遠在鹹陽的蒯徹先生說的,臣與他私交甚好。
故而去書信問他,說到了齊國的事情。
他倒是沒說齊國該如何處置,隻是和臣下分析了一下,齊國田儋和田橫的事情。”
“田橫恐忠厚之人,做不出這等事情來。”
嬴胡亥很清楚曆史上的田橫是什麽樣的人。
蒯徹身爲謀士,把人想的壞一點,那無可厚非。
嬴審聽皇帝這麽說,便立刻道:“陛下所言甚是,但蒯徹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未來在處理齊國的事情上,臣鬥膽請求陛下三思而行。”
嬴審的話,聽得皇帝左右兩遍的臣子,都覺得非常刺耳。
你這是在告訴皇帝,該怎麽做事嗎?
可。
嬴審偏生沒有這樣的覺悟。
以往那個膽小謹慎的他,現在似乎早就已經伴随着他領軍征戰四方的功勳,變成了過往雲煙。
嬴胡亥也微微看了一眼嬴審,淡淡的說道:“朕知道了,傳令下去,明日大軍出發,前往齊國臨淄而去。”
“喏!”
左右臣子,紛紛拱手領命。
嬴審卻又道:“陛下,那如何處置齊國?”
“是保存王爵,爲我大秦藩國,效仿此前的趙國和魏國行事,還是直接廢止王爵,分裂齊國爲我大秦郡縣?”
嬴胡亥琢磨片刻:“六部的朝議尚未到,等到了再說,此外,朕也想見一見田橫此人。”
“田橫乃齊國之智謀之士,陛下若是見其,臣請求與陛下一同見此人。”
嬴審拱手請命。
嬴胡亥本想拒絕的,可是忽然想到嬴審在齊國人的心中,等同于人屠般的存在。
别人不敢屠的城,他屠了。
故而,齊人畏懼嬴審,遠甚于自己這個皇帝。
念及于此,嬴胡亥颔首道:“準了。”
說完這話,嬴胡亥就準備轉身離去。
可,嬴審忽然又道:“陛下,臣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