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審俨然就在外邊等着他出去。
甚至于,看到他走出去之後,還急切的走上前來問話。
王離年紀輕輕,就已經身居高位,自然不是什麽老實人。
他立刻就苦澀道:“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勸說下來的,王爺您看……”
“還是說齊國的事情嗎?”
嬴審眉頭皺了皺。
“寡人也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用這些本該死掉的人去送死探路,難道有什麽不好?
非要用我們自己人的命去探路才好?”
“有些仇恨,會一直被記在心中的。”
王離搖頭道:“先安排使者團的事情,大舅哥已經答應下來,到了齊國之後,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會盡心盡力,絕對不會從中作梗的。”
“也罷!”
嬴審擺了擺手,吩咐道:“傳令下去,征調五百精銳騎兵,跟随項聲一并出使齊國。
出使之前,遞交國書,給齊國一個準備!”
“喏!”
一邊上等候着的秦軍士卒立刻大聲應喏,領命而去。
齊國!
秦國的國書飛一般抵達了臨淄。
田儋看完秦國言辭犀利的國書以後,就已經知道秦國現在是什麽想法了。
他已經無力在說什麽。
隻是吩咐身邊的人,把這一份國書交給田橫。
内侍有些緊張的問道:“大王,可要詢問上柱國是何等心思?”
“不用詢問,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來做就好,告訴他,寡人很累了,隻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喏!”
内侍不敢遲疑,立刻就帶着這一份秦國的國書來到了田橫府邸。
田橫也不敢遲疑,認真翻看了起來。
須臾時間過後,他便擡頭看了看還站在一邊上的内侍。
内侍不等田橫說話,立刻就把齊王說的那番話說給了田橫聽。
田橫沉吟片刻後:“秦國現在是看着秋風起,好打草谷,準備一口氣吞并我齊國了。”
“啊?”内侍吓了一跳,兩腿發軟,看着田橫,驚恐的說道:
“大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田橫搖了搖頭:“楚國,項王親自帶軍北上,都在僮縣吃了敗戰。
現在又有消息傳到了這邊來。
說秦國之所以不派兵繼續追擊項王。
是存了威逼項王舉國投降的心思。
而且,楚國還給了秦國非常豐厚的戰争賠款……”
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現在,我齊國已經是秦國的甕中之鼈……大王,大王真的說什麽事情都讓我處置?”
“小臣這樣的話,是不會聽錯的。”内侍急忙抱拳,随即面露難堪之色:“大人,我們就沒有辦法抵擋一二嗎?”
“沒有。”田橫搖頭:“秦國的軍武之強,已經超越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
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僮縣之戰究竟是怎麽打起來的。
可是,從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已經表明,秦軍手中有一種類似于可以借助雷霆力量的東西。
楚軍到了城門底下,都還沒有摸到城門,就已經是屍橫遍野。
如果是進攻的話。
估計我們的城池在秦人的這種力量之前,也會瞬間被摧毀……”
他深深地無力感,完全寫在臉上:“就像是當初漢國的鎮北關一樣,頃刻之間就化爲灰燼!
我很清楚項羽這個人,但凡是還能打的話。
還有希望的話,他就不會向着秦國低頭。
可是現在,項羽都已經低頭了,我們齊國還怎麽抵擋秦國?”
内侍已經直接跪在田橫腳邊上發出痛苦的抽泣聲。
田橫拍了拍内侍的頭:“放心吧,秦國人不會殺掉我們,他們會把我們變成魏國和趙國那樣的藩國。
替他們去探尋那些所不知道的地域。
好生服侍大王,說不定我們有朝一日,依舊可以在海外建國的!”
内侍的哽咽聲,逐漸難以控制,變成了痛苦的嚎啕大哭。
田橫非常平靜,等着内侍嚎啕大哭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以後,這才道:
“放心回去吧,大王還需要我,我不會在這個時候自殺的!”
内侍的心思被田橫戳破,隻是恭恭敬敬的向着田橫磕了頭以後,便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有人通報,說是大司馬李左車求見。
田橫隻是歎息一聲:“沒想到,消息傳遞的這麽快……看這樣子,畏懼于秦國虎狼的人,早就已經有了投降秦國的心思罷了。”
“請進來!”
“喏!”
侍衛不敢多說什麽話,拱手抱拳退出去以後,李左車便緩步走了進來。
他手中提着兩個酒壺。
一個丢給了田橫,一個留給了自己。
兩人誰都沒說話,自顧自的喝着。
眼看着酒都快喝完了以後。
李左車這才說話。
“有什麽想法?力戰亡國,還是直接選擇歸順了?”
“兩者都沒什麽好果子吃,唯一的區别在于,選擇後者,我們可能會成爲魏國、趙國那樣的國家。
至少,未來還是有希望的。
和秦國人打?”
田橫搖搖頭,目中全是可憐的憐憫之色:
“怎麽打?現在士兵們聽到楚國戰敗的消息以後,隻要說是和秦國人打戰,他們的腿都在發抖。”
李左車地下眼簾,痛苦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臉。
“時不我待!”
“現在這樣痛苦,還不如想想看,秦國會讓我們去什麽地方開拓才是。”
田橫臉上帶着濃濃的自嘲:“誰知道,秦國怎麽回忽然之間變得那麽強大?
就算是當初,齊國的兵器和甲胄沒有秦國人的那麽好。
可是,至少在戰場上打起來的時候,我們還是有很大優勢的啊!”
李左車放下了手,眼睛血紅血紅的看了一眼田橫:
“真要投降?”
田橫苦笑一聲:“不投降,我還有别的選擇嗎?”
“沒得選。”李左車澀聲道:“當初和秦國皇帝交戰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戰勝秦國。
就算是我們後來在東武城潰敗的時候,我也覺得我們還有機會戰勝秦國。
這才過去多久?
不到半年的時間吧?”
田橫不想再繼續談理想。
理想現在隻會讓他更加痛苦。
他拍了拍李左車的肩膀:“好兄弟,你這樣的人本該名留千史的,可現在卻跟着我變成了敗軍之将,一敗又一敗。
我們現在已經敗的一塌糊塗。
爲了讓我們臉上好看點,我準備和秦國的使臣說,齊國可以投降,但是要秦國皇帝親自來受降。”
李左車本想說,這實際上沒什麽區别,都是投降了。
可,田橫卻堅持:“我想爲齊國争取最後一點臉面,投降秦國的諸侯王和投降秦國的皇帝。
後者聽起來,總歸能讓我們,多保留幾分本就不多的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