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用一種極爲古怪的眼神看着韓談,寒風吹到他臉上,他也像是沒有知覺一樣,足足有五六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以後,他才喊道:
“我又不是那等從未上過戰場的蠢貨,與我說這些,難不成是看不起我麽?”
“那有的話?”
韓談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可是他很想說:方才你還在撮合着我直接出兵,和這邊林子裏的楚軍白刃戰呢,你怎麽不說?
可李由完全就沒有給他說話機會,直接拍馬沖在最前頭,迎着那正在組合軍陣迎敵的楚軍,一馬當先的殺了過去。
漢唐一看,心中大呼不妙,這他麽就是上頭了啊!
看到楚軍,就跟素了幾年沒有看到母豬的公豬一樣,直接就要往上頭撲。
“轟!”
楚軍軍陣前頭,齊刷刷一排長達二十丈的箭矢,陡然射出,随後以飛快的速度紮雪地裏。
白色的雪地,黑色的劍羽。
遠遠看去異常醒目!
這是楚軍在臨戰之際,實地丈量箭矢的射程。
隻要秦軍的兵馬沖過寬度足有二十丈的箭矢之後,迎接他們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箭雨。
策馬沖在最前的李由眼看着要到了那一排齊刷刷的箭矢之前,卻忽然放慢了戰馬的速度。
他随即振臂一呼,左右兩翼跟着他縱馬狂沖的秦軍也紛紛止住腳步。
飛雪飄落的天地下,一面是人馬奔得出汗冒熱氣,殺氣凜冽的秦軍。
一面是重盾在前,弓箭手箭在弦上的楚軍。
這片天地都在這麽一瞬間變得極度肅殺起來。
“反國之賊!安敢圖我疆土!”
李由提氣開聲,洪鍾般的聲音,頓時朝着楚軍席卷了過去。
楚軍那邊也不見誰人是領軍将軍,依舊一片肅殺無聲。
李由擡起手中的火繩槍來,瞄準了前方的楚軍軍陣,邊上的親兵立刻給李由點了火繩槍外的引線。
對面的楚軍尚且不知秦軍這是何故的時候,猛然聽聞一聲悶雷傳開,隻看到那秦軍将軍人馬都被一片黑煙籠罩的瞬間,自己軍陣這邊就傳來了一陣凄厲的的慘叫。
“砰砰砰!”
緊接着,更多的秦軍開始點射起來,能排在最前頭的,本就是精銳中的精銳,不說是百發百中,卻也差不多了。
刹那間,楚軍這邊隻是看到秦軍軍陣前頭煙火升騰,聲如巨雷傳來,頃刻時間,盾兵那邊就有成片的人身體爆碎開來,死狀恐怖!
舉着重盾的楚軍更是吓得縮在重盾後邊。
一股又一股強烈的撞擊力量沖擊在重盾上。
就像是有看不到的“人”,正在提着戰矛瘋狂捅刺重盾一樣。
“退兵!退兵!”
驚恐的情緒尚未在楚軍軍陣中蔓延開來,楚軍後方就傳來了大喝聲。
從李由喊話到最前排的火槍兵混射,尚且不到三十個呼吸的時間,楚軍就丢下了數百具屍體,倉促敗退到了身後的那一片林子中去。
李由看了看冒煙的槍管,心裏覺得這槍管比工部那邊的人說的耐用一些,考慮到眼下氣候酷寒。
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麽?
硝煙味道濃烈的戰場上,韓談驅馬走上前去,他揮了一下手,左右兩翼這才有騎兵扛着火槍沖上前去,從而确認楚軍是否退入到了林子深處,又或者是準備背負林子,等到自己等人上前之後,就一股腦的沖出來白刃戰。
“寇入深林!”
一個百将揮舞着手中的火繩槍,大聲喝道。
韓談這才驅馬上前去,看着楚軍留下的那數百具屍體。
比較讓他驚異的是,一個手臂被打碎了的楚軍,居然還沒有斷氣。
這人半邊臉似乎被鐵砂擦到,左邊腮幫子外翻,露出猙獰的牙齒和口腔來,此刻看到韓談驅馬來到了自己身邊,他掙紮着抓着灑落在一邊上的戰矛,想要反擊。
可他完好的右手方才動了一下,就被一口陌刀撩飛了去。
這人傷成這樣,幾乎已經疼得感覺不到痛覺,隻是用一雙猩紅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韓談。
韓談啞然失笑:“咱家見過的死人多的能堆成幾座山了,你這點眼神,吓唬吓唬小姑娘還成,年紀大一點的婦人,你都吓唬不到,楚國都是些這樣的孬種麽?
吓唬人都拿不出點狠一點的眼神來?”
韓談話音方才落下,那重傷的楚軍,竟然是被他的話活活給氣死了。
他輕蔑一笑,随即轉頭看向身邊的李由問道:“方才看出什麽來了嗎?”
“楚軍的箭隻射了九十步,連一百步都不到。”
“正常嗎?”
韓談問道。
李由伸手從一個親兵手中抓過來了一口雕弓,随即開弓一箭射出,箭矢破空而去,呼嘯着插在不遠處的雪地裏。
一個軍卒翻身下馬,親自買不走丈量,随後大聲喝道:
“一百二十五步!”
李由再度扯開雕弓,奮力一拉,弓箭破空而去。
“噗”的一聲,落于第一根箭矢前一段距離。
那軍卒再度邁步丈量,随後大聲喝道:
“一百三十六步!”
李由聞言,稀奇了片刻後,看着韓談道:“平日裏這些力氣,怎麽都有一百五十步了,今日是爲何?”
韓談也覺得奇怪,從李由手中拿過雕弓來,奮力一扯,弓弦如同滿月,箭矢離弦而去,他射出去的箭矢落到了李由射出的那兩根箭矢中間的位置。
丈量步數的軍卒不慌不忙的退了幾步,而後大聲喊道:
“一百三十步!”
聽到這個數字以後,韓談臉上也露出來了幾分錯愕之色。
“看這樣子,是有些古怪!”韓談伸手波動了一下手中的弓弦,随即道:“莫不是因爲這天氣的原因,導緻弓弦變得疲軟了,所以射出去的箭矢,距離自然也就變少了?”
李由眼睛一亮:“我倒是聽說江南之地,空氣潮濕,經常會長出梅櫻,難不成是因爲這個原因?”
“現在下雪,弓弦又在人手中暖着,雪花落到了上邊,自然就會受到影響……”
李由的話說到一半,眼睛裏就露出寒芒來:“可是,火繩槍不會在雪天受到影響,老韓,幹票大的?”
韓談遲疑着:“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