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p>
嬴胡亥聽完後，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p>
他舉起酒樽來。</p>
李斯、李由、尉隐三人也紛紛舉起酒樽來！</p>
“未來的世界，将會充滿了更多的挑戰，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爲子孫們打好堅實的基礎！”</p>
一飲而盡後！</p>
嬴胡亥大聲喊道：“奏樂起舞！朕要放松放松！”</p>
……</p>
宴會結束後，誰都沒有提厝縣那邊的情況該怎麽終結。</p>
漳水上！</p>
趙王随安手裏拿着一根方才從老農手中接過來的釣魚竿。</p>
這釣魚竿已經有一些念頭了，上邊都已經被人盤得油光水滑。</p>
而一邊上笑呵呵的給趙王随安遞過來濁酒的老農，似乎是并不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消瘦，面皮黑亮的年輕人，居然就是名動天下的趙國君王。</p>
“整一口？”</p>
老農笑呵呵地看着随安。</p>
随安臉上也露出笑容來。</p>
在沒有成爲趙王之前，他過着的生活，其實和這個老農沒有什麽區别。</p>
“小夥子，看你有一身的筋骨力氣，就沒有想過去從軍嗎？”</p>
趙随安搖頭道：“沒殺人立功的本事，想找個地方種地，過上安穩的日子。”</p>
“唉！這年頭，哪裏有什麽安穩的日子可以過呢？”老農抖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魚竿，立刻就有一條一斤多的鯉魚上鈎了。</p>
老農熟練的把鯉魚從魚鈎上取了下來，放在一邊的竹籮裏邊。</p>
離了水的鯉魚，開始蹦跳起來，可是蹦跳了沒幾下以後，便大張着嘴，一張一閉，一張又一閉，眼看着就快要窒息死亡了。</p>
趙随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這魚一樣。</p>
趙國現在，就已經到了窒息的時候，落子一旦出了任何差錯，立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p>
老農笑呵呵的甩出來魚鈎：“這年頭，怎麽種地？到處都在打仗，我有五個兒子，天下沒有亂起來以前，個個兒子都有自己的家業。</p>
說了可不是吹噓啊！”</p>
老農轉過頭來，看着趙随安道：“老農在村外邊爲了一個小山頭，我五個兒子都娶了女人，日子過的那可是好啊！”</p>
“我一家那可就是三四十口人呢，原本都能看長孫……”</p>
老農忽然看着趙随安笑了笑：“如果我那長孫沒有讓亂兵殺了的話，應該就和你一樣的年紀了。”</p>
“可惜了！”</p>
趙随安說道。</p>
“是可惜了啊！”老農歎息了一聲，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p>
“唉……人生啊，沒意思啊！”老農歎息了一聲，“那天不知道怎麽就來了亂兵，說是什麽又有了一個趙王，叫做趙歇的，要複辟以前的趙國。</p>
我那長孫正好去迎親，人還沒有到，新娘就跑了過來，說自己一個村子的人，都讓亂兵殺了。”</p>
“一個村的人就開始往這邊跑，結果還沒有到我們村的時候，就讓一群亂兵圍住給殺了。”</p>
趙随安在心中默默的歎息了一聲，他覺得這應該算是自己造的孽。</p>
雖然那個時候，他也還隐匿在民間。</p>
可是，但凡是打着趙國大旗做的事情，欠下來的債，現在都是他這個趙王在背着。</p>
“後來，亂兵過來了，我跑了一陣就跑不動了，老大背着我跑，從白天跑到黑夜，就到了這條江邊上，有人說這地方的名字叫做漳水……我們好多人被堵在這邊，沒有辦法逃走。</p>
亂兵過來了，說是不殺我們，讓我們中的精壯跟着他們去參軍，複辟趙國，隻要事情成了，将來都能做官，就不用種地了。”</p>
“大家都是本分的莊稼人，誰能相信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說的話？”</p>
“可是，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啊！”老農歎息了一聲：“便是我這樣年紀的人，都被抓到了軍中去做飯。”</p>
“後來呢？”趙随安問道。</p>
“我們坐着大船，渡過了漳水，到了北邊一個叫做武垣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山谷，叫做什麽困龍澤。</p>
有人說啊，秦國的皇帝到了這裏一定會死的。</p>
因爲秦國皇帝身上就穿着黑龍的龍袍，秦國皇帝就是天下的龍，到了這個地方就要死。</p>
結果，秦國的皇帝到了，秦國皇帝沒有死，反而是我五個兒子全死了。”</p>
趙随安以爲老頭會放聲痛哭，但是老頭卻隻是紅着眼睛搖搖頭道：“人生啊，誰能說得準，究竟是什麽樣子的？我們吃了敗戰，到處都是逃兵，一個村子裏的三百多口漢子，從困龍澤裏邊逃出來的時候，隻有五個人了。</p>
我們和其他村子的人一起逃命，混在一起，逃到了漳水邊上的時候，又死了兩個。</p>
等到我們好不容易回到了村子裏的時候，村子裏全是死屍。”</p>
說到這裏以後，老頭沉默了好長時間後，才和趙随安說道：“後生，你是沒看到過，整個村子的女人，都讓人糟蹋後給殺了。</p>
那些屍體上爬滿了蛆，我們都隻能跟着記憶裏，誰家是誰家的人，把這些動一下，就是爛肉掉在地上的屍體拖走去埋了。”</p>
“後來呢？”趙王随安問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哽咽了。</p>
“後來……”老農大口喝下濁酒，眼睛更紅了：“我們三個人裏頭，我太了老了，我去從軍已經沒人要我了。”</p>
“你們去從軍？”</p>
趙随安錯愕地看了一眼老農。</p>
老農冷笑着說道：“你說氣不奇怪，爲什麽我們村子裏一千多口子人，卻隻有我們三個人在活着，這是不是老天想讓我們去爲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報仇呢？”</p>
“是！這一定是天意讓你們活下來，然後去爲了整個村子的人去報仇！”</p>
趙随安死死地咬着牙齒，才讓自己沒有哽咽出聲音來。</p>
“可惜啊，我老了。”</p>
老農又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p>
“我們打聽清楚了，是趙國的亂兵……”老農盯着翻動水花的漳水，沉默了好久後，他問道：“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們男人爲了趙歇哪個雜種的王圖霸業去拼命。</p>
他手底下的兵，卻把我們整個村的人都屠了。”</p>
“我們要去秦國，加入秦軍，我們要報仇。”</p>
老農說到這裏，他指了指趙随安的魚竿：“後生，你的魚兒上鈎了。”</p>
趙随安看着那劇烈抖動的草标，雙手正扯起魚竿的時候，那老農的從破爛爛的衣袖中摸出來了一口刀，朝着自己心口紮了下來。</p>
那速度是這麽快，他這種久經沙場的人，居然都沒有反應過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