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除了最前列那些正在瘋狂追殺趙軍的齊國士兵們,後軍的人都緩緩的停了下來。</p>
一個個仰頭看着天穹。</p>
似乎都有些搞不懂爲什麽三月天會落雪。</p>
陳勝心裏也是“咯噔”的一聲!</p>
吳廣掙紮着從人群後邊跑到了中間,向着陳勝這邊靠近了過來,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p>
這要是不能繼續的話,那他們之前想的計劃,可就是會完全泡湯了。</p>
再怎麽不尋常怪異的天氣,也比不上他們刺殺李左廣重要。</p>
“啪!”</p>
鞭子瘋狂地抽打下來。</p>
停滞了不到五六個呼吸的隊伍裏邊,再度傳出慘叫聲來。</p>
天色雖然大變,但是李左廣的意志,卻得到了非常完美的執行。</p>
軍中的厮殺漢子素來如此,并不在意自己周身的環境有什麽特别的變化,他們隻知道執行上官的命令。</p>
如果不執行。</p>
就會掉腦袋。</p>
人群和軍陣再度混亂了起來。</p>
陳勝和吳廣兩人在軍陣中有意放滿了速度。</p>
兩人也都順着人群落到了後邊,吃了鞭子,随後又喊叫着往前跑去。</p>
随後,陳勝發現他們在城牆外邊兜圈子,并沒有真正遠離厝縣西城外。</p>
吳廣咬牙切齒的說道:“情況很不對勁,這家夥在外圍布置了重兵。</p>
看這樣子,他真的是把我們的心思吃的死死的。”</p>
一開始的時候,陳勝他們都想着逃走。</p>
畢竟,那個時候隻要搶奪戰馬,就能殺出重圍去。</p>
可是現在看來……</p>
人家李左廣一開始就在前邊布置重兵。</p>
擊敗來犯之敵,李左廣隻是順勢而爲。</p>
真正想要的,是把那些還躲在城池中的刺客揪出來。</p>
這些刺客隻要真的暴起發難,殺掉騎士,搶奪戰馬之後就會發現,一群身披重铠,手提戰矛的靓仔們,已經等候多時了。</p>
陳勝低聲道:“這家夥一定不能留,要想盡一切辦法弄死他!”</p>
“你說的倒是簡單。”吳廣低聲回了一句,正要謹慎的朝着四周看過去叫人的時候。</p>
卻發現之前分散開來的那些人,這會兒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彙聚在他們身邊了。</p>
陳勝回頭看了一眼,呲牙道:“人不多了,也到我們躺在地上的時候了。”</p>
吳廣看着衆人口鼻之間哈出來的白氣,細小的碎米雪打在臉上,酥酥癢癢的。</p>
他竟然感覺這種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坦。</p>
“動作慢一點,别全部都一起躺在地上了!”</p>
吳廣吩咐了一聲,後邊就開始有人跑不動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白氣。</p>
最後邊的齊軍騎兵揮舞着馬鞭,狠狠地抽打在這些人的背脊上。</p>
這會兒,人脫力的厲害。</p>
就是慘叫都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慘烈的感覺。</p>
但是,陳勝和吳廣都能看得出來,這些人完全就沒有下死手,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象征性抽兩鞭子,然後便繼續驅趕着前邊的人。</p>
吳廣看了一眼陳勝,便放慢了速度搖搖晃晃的半跪在了地上。</p>
他大口喘息着,随後瘋狂的咳嗽了起來,緊接着便全然跪在了地上,一雙手巴掌杵着地面,一邊咳嗽一邊幹嘔了起來。</p>
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的時候……</p>
吳廣感覺這簡直就是在撓癢癢……</p>
不能說疼,隻能說這像是朋友之間開玩笑鬧騰掏鳥那種力度。</p>
随後,吳廣半躺在地上,仰面看着天空,落雪在他的視覺中,看起來是灰色的。</p>
漫天灰色的白雪,紛紛揚揚的落在地上,又變成了白色。</p>
而實際上,雪本身就是白色,隻不是他看的角度不同,産生了不同的光彩視覺差異而已。</p>
吳廣忽然想到了許多年前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沒有田産的苦命人。</p>
那時候的日子,真的苦啊!</p>
如果自己沒有被皇帝任用的話,會不會加入這些人造反呢?</p>
他覺得自己一定會造反,而且還是造反最兇的那個人。</p>
白雪落在他炙熱的面部肌膚上,立刻就融化掉。</p>
一陣有一陣冰涼的感覺傳來,吳廣張開嘴巴,讓白雪落入自己嘴巴裏。</p>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不管這次的事情有多難!</p>
他一定要殺掉李左廣!</p>
用李左廣的腦袋來換取自己在大秦的卓着功勳!</p>
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想去過那種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生活!</p>
“有點意思!”</p>
李左廣披上了寬大的狐裘,看着那最後剩下來的三四百人隊伍,還在拼命的跑着。</p>
這些隊伍包括了之前的贅婿、中間的商賈,還有最後的民夫。</p>
整整數萬人的方陣,跑了快大半個時辰之後,還剩下三四百人。</p>
那麽,結果也就很明顯了。</p>
現在追趕的騎兵,也隻不過是百十來騎。</p>
這三四百人在一萬大軍森嚴的軍陣包圍之中。</p>
很多人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卻有人敢停下來。</p>
齊國軍隊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們活活吃掉一樣。</p>
陳勝和吳廣,還有那五百部衆,這會兒還在雪地裏或躺或坐。</p>
軍中有人開始走過來,告訴他們已經被選入軍中。</p>
當然,最開始就到在地下的那批人,走過他們身邊的齊軍都讓他們趕緊滾蛋回家去。</p>
“要開始了麽……”陳勝轉頭看向吳廣。</p>
吳廣捧了一把雪,擦了擦被凍得有些麻木的臉頰,然後才看着陳勝道:“那個地方沒有冤死的鬼?</p>
你看那個人,都已經跑的嘴角都是血沫子往下流了,這分明就是快要跑死了,還不肯停下?</p>
難道沒看到我們都沒有繼續被打了嗎?”</p>
“這個不好說。”陳勝道:“他們或許覺得,這是李左廣在用一種非常粗暴的方式,從厝縣城中的百姓們挑選合适的人從軍。</p>
而這些能夠堅持下來的人,就會得到李左車的重用?”</p>
聽着陳勝那也是非常不确定的口吻,吳廣便不再說話。</p>
反正,這堅持到最後的幾百人,可能都活不下來。</p>
“趙軍降了!”</p>
正在所有人都看着最後幾百人來回奔跑的時候,一個騎兵看着一杆染血的大纛,從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中驅馬而來。</p>
已經有些殘破的大纛,再配合這漫天的白雪,把這扛着趙軍大纛的軍卒,襯托得像是從一副悲壯畫卷中走出來的壯士。</p>
陳勝捏了一個雪球,啃了一口,看着驟然歡呼起來的齊軍。</p>
城樓上下,都充滿了歡呼聲。</p>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到那站在城樓上,身上都落了一層白雪的李左廣揮了下手。</p>
這個時候,下邊那些還在驅趕着剩下幾百人奔跑的騎兵們,終于喝住了他們。</p>
随後,有人一頭栽倒在地上,便再也沒了氣息。</p>
也有人互相攙扶着,不敢停下來,非常艱難的在雪地裏踉跄行走着。</p>
劇烈奔跑過後,一旦停下來,确實是會有馬上猝死的可能。</p>
隻是,陳勝和吳廣兩人預想之中的屠殺,并沒有出現在西城外。</p>
那堅持到最後的四百二十八人,被騎兵帶走之前,還丢給了他們很厚的冬衣禦寒。</p>
兩人對視了一眼後,陳勝有些郁悶的說道:“難道是我們猜錯了?這難不成也是那些将門世家們,用來挑選勇士的秘密辦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