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p>
城樓左右兩側的城牆邊上,各自有十口丈許高的巨鼓被擂動起來。</p>
天地之間,肅殺之氣伴随着鼓聲震蕩開去。</p>
李良位居中軍,伴随着他一聲怒喝,最前列的趙軍舉着盾,一步步往前推進着。</p>
齊國軍那邊,土堡上站滿了人。</p>
那鹿角後邊,成片的弓箭手躺平。</p>
這些人手中居然也有蹶張弩。</p>
李左車人就在其中一個土堡上。</p>
他看着趙軍往前推進的軍陣嚴明,但是覺得有些意外。</p>
因爲,趙國以女人換取甲胄的事情,在列國之間早就已經傳開了。</p>
所以,他心中認爲趙國這邊的人,不是敗軍,就是新兵蛋子。</p>
這樣的兵馬,在他眼中看來,那就是一群烏合之衆啊!</p>
現在看來,自己對面的那個趙将李良也是有一手的。</p>
“測一測距離!”</p>
伴随着李左車的軍令下去,最前列的蹶張弩兵猛然低吼一聲,雙腳開弩。</p>
“轟”的一聲,一支箭矢抛射而出,帶着極爲可怕的厲嘯聲“嘭”的一下,就落到了趙軍軍陣前的大地上。</p>
“嘭!”</p>
箭矢死死地紮在地上,帶起一陣灰塵升騰着。</p>
李左車眯着眼看着趙軍最前列的盾兵越過那一根箭矢之後,便猛地一揮手。</p>
“轟!”</p>
早就已經等候多時的蹶張弩兵,驟然雙腳開弩。</p>
遮天蔽日的箭矢升騰上蒼穹,而後瘋狂的朝着趙軍軍陣中吞噬下去。</p>
“嘩啦!”</p>
雄壯的聲音宛若是滂沱大雨,瞬間籠罩這片天幕。</p>
趙軍那邊開始舉盾。</p>
可是,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還是有非常不走運的人被箭矢射中,一聲不響的倒在地上。</p>
從兩軍主帥的位置來看,那隻不過是戰場上某一個小角落短暫時間出現了空虛。</p>
随後,又被其他舉着盾的軍卒添補上去。</p>
一輪降雨,顯然沒有對趙軍造成多大的損失。</p>
有的趙軍身上插着好幾根箭矢,卻依舊生龍活虎。</p>
畢竟,甲胄的防禦力,素來不是瞎吹噓的。</p>
隻有那些運氣不好,被射到了甲胄薄弱位置的人,才會立即斃命。</p>
眼看着趙軍的軍陣快速往前推移着,李左廣和田畔兩人頓時就有些沉不住氣了。</p>
李左車卻淡淡一笑:“你們現在隻看到了趙軍的前軍,可曾看到趙軍左右兩翼冒出人來了?”</p>
“不曾。”李左廣點頭道。</p>
李左車淡淡笑道:“那就是了,安心等着,等到趙軍的前兵越過壕溝,開始拔除鹿角的時候,你們再出發。</p>
在這之前,我們需要給趙軍一個錯覺,那就是我軍絕對不會主動出擊。”</p>
“喏!”</p>
兩人拱手立在一邊上,再也不敢表現出任何焦躁不安的情緒來。</p>
戰場上,任何時候都沒有什麽事情是一成不變的。</p>
李左車對于這兩人的表現還算是滿意,微微點了點頭以後,便揮了揮手:“烹茶!”</p>
“喏!”</p>
一邊上的軍卒像是習慣了李左車這樣子似得,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小火爐,開始在一邊上,爲李左車煮茶。</p>
隻是,誰都看得出來,李左車的眼睛從一開始,就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戰場。</p>
趙軍軍陣推移的速度非常快,一字排開足有一萬三千人的方陣,隻不過是丢下了不到一兩百人的戰損,就已經推移到了壕溝邊上。</p>
可是,齊國的十輪齊射,卻靡費了整整五萬多箭矢。</p>
這種比例非常不劃算。</p>
可是,李左車堅持認爲,戰鬥中,軍械的損耗不值一提,最值錢的人,永遠都是人命。</p>
這種觀念的傳開,讓軍中将士從上到下,無論是誰,都對李左車異常尊敬。</p>
前沿上,趙軍被壕溝擋住。</p>
狂風驟雨般的箭雨,這一次全部都集中在了壕溝邊上。</p>
“轟!”</p>
這一次,箭雨密集的像是一堵牆壓了下去一樣。</p>
趙軍手中最前列的鐵盾,都被射的爆碎開來。</p>
随後,幾乎可以說是一茬一茬的趙軍被射成刺猬。</p>
最前的趙軍沒有盾的保護,甚至有人在一瞬間,被齊國軍那密集得宛若是牆體倒下來的箭雨射的瞬間爆碎成爲血泥。</p>
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趙軍瞬間折損過千!</p>
短距離之下,蹶張弩的威力爆發的異常可怕。</p>
李良怒吼着讓後邊的弓箭手還擊。</p>
可是,弓箭的射程,遠遠不足蹶張弩射程。</p>
他這邊方才有動作,李左車就已經下令自己的蹶張弩箭陣營地往後挪移了七十步。</p>
說來是真的惡心,就是這七十步的距離。</p>
李良軍的箭雨,正好就覆蓋在這七十步的範圍上頭。</p>
城樓上,陳勝擦了擦手心裏的冷汗,下意識的擡起手來,想要把自己的頭盔摘下來吹吹風。</p>
李左車無疑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p>
不知道爲什麽,這才交戰的瞬間,他就想到了秦國這邊的一個将領。</p>
能把打戰打出一種美感的,似乎也隻有韓信了吧?</p>
蒙恬和白起打戰,都猛沖猛打,兇悍無比。</p>
眼下這種情況的戰鬥,如果換成是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沖陣的話,瞬間就可以撕破李左車對待趙軍的防線。</p>
隻不過,李左車要是在面對白起或者是蒙恬的時候,也必定會相應的改變作戰方式。</p>
陳勝非常清楚,就算是齊軍的蹶張弩箭陣,也沒有辦法阻擋人屠軍的鋒芒。</p>
野戰之下,人屠軍本就無敵于戰場。</p>
看着趙軍一茬一茬的人倒在箭雨之下,陳勝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p>
這倒并非是他自己良心發現什麽的。</p>
而是單純的覺得這般單方面的消耗,完全沒有任何意義。</p>
秦國想要的,是趙軍和齊軍兩方面的互相消耗。</p>
“大王,何不在壕溝上搭建木梯,木梯上鋪上木闆?如此一來的話,我軍便可以直接越過壕溝,和齊軍正面交鋒了!”</p>
看着每時每刻都在死人的戰場,趙王随安可沒有之前那麽鎮定。</p>
他立刻轉頭大喝道:“還不照着将軍說的去做!”</p>
怒喝聲回蕩開去。</p>
陳勝眯着眼,看了看人都死了一大片,還沒有觸碰到的鹿角,還有那鹿角下的枯黃色松毛……</p>
“大王,可以命人找來蘆葦席子,在席子上倒上一層攪得粘稠如泥漿的大糞。”</p>
“前鋒隻要越過壕溝,就把這樣的席子撲在木闆上,然後又撲在鹿角上,以此防止齊國軍以火箭點燃鹿角下的松毛,火燒我軍。”</p>
趙王随安激動萬分的抓着陳勝的手,眼中含着淚花:“我趙軍如果能取勝,那全部都是将軍的功勞啊!”</p>
不知道爲什麽,陳勝看着趙王随安的這模樣,總覺得……似乎那裏有什麽不對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