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裏，嬴胡亥正在麗貴妃王玉宮中，春梨向着皇帝禀報了什麽消息。</p>

“這麽說，姐夫和姐姐，吵了一架？”</p>

“從錦衣衛傳回來的消息看，也并不算是吵架了。”</p>

春梨謙卑地說道。</p>

“隻是一個在說，一個在聽，到了最後，長公主撲在上卿懷裏嚎啕大哭，哭過以後，便隻是夫妻之間一些體己的話了。”</p>

嬴胡亥轉頭看了看一邊上還在不停往嘴裏送東西吃的王玉。</p>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一個冬天的時間，王玉已經變肥了不少……</p>

原本有些挺巧的下巴，這會兒也帶着一些嬰兒肥，整個人原本的瓜子臉，這會兒看起來有點像是嬴胡亥以前在手機上發的表情包。</p>

他伸手把王玉的零食搶走：“不能再吃了，你看你自己現在這樣子。”</p>

王玉頓時變得有些委屈，居然做出用兩個小指頭對戳的可愛動作來。</p>

嬴胡亥無奈，隻有把零食重新放在王玉面前，語重心長的說道：“吃吧，反正到了北地以後，就沒這麽多零食可吃了。”</p>

王玉頓時兩眼發光，幸福的模樣，完全沒有辦法用言辭來描寫。</p>

但是，嬴胡亥腦子裏卻浮現出冰河世紀裏邊，那個松鼠抱着松果的幸福時刻，幾乎和王玉現在的樣子如出一轍……</p>

嬴胡亥看着春梨，春梨接着說道：“陳勝完全拒絕了長公主的請求。”</p>

“是啊，堂堂長公主，去和一個臣子說話的時候，還被拒絕了，哼，她怎麽就不長腦子呢！”</p>

春梨隻是低頭憨厚一笑，不敢再說話。</p>

他侍奉皇帝的時間不短，自然知道皇帝這時候已經到了暴走的邊緣狀态。</p>

隻是，看着麗貴妃還在那邊吃個不停的模樣，春梨真的是佩服，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神經粗條的人了。</p>

如果換成是蒙皇後或者是李皇後，這個時候肯定都已經在對着皇帝撒嬌，熄滅他的怒火了。</p>

然後……</p>

春梨驚訝的看着，皇帝陛下也加入到了麗貴妃中，一起吃零食去了。</p>

麗貴妃開始把一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喂到了皇帝嘴裏。</p>

兩人開始有說有笑起來。</p>

就連春梨這種善于洞察人心的人，這會兒，也分不清楚皇帝陛下是否餘怒未消。</p>

這又讓他想到了韓談。</p>

恐怕，也就隻有韓談能在這個時候，分清楚皇帝是什麽心情了吧？</p>

“陛下……”</p>

說來也是神奇了，春梨方才想韓談，韓談就已經快步從殿門外走了進來，快速來到了嬴胡亥身側，拱手拜道：</p>

“陛下，楊老将軍隻吊着最後一口氣了。”</p>

麗貴妃拿着零食的手停頓了一下，緩緩地放了下來。</p>

嬴胡亥站起身來：“去看看吧！”</p>

“這些老臣，朕終究是要一個個的送走的。”</p>

聲音落下，嬴胡亥就大步向着殿外走去。</p>

韓談和春梨也趕緊跟了上去。</p>

麗貴妃看了看左右的宮人，吩咐道：“去家裏，吩咐老仆人們去看着，如果老将軍真的走了，該籌備的厚禮，不能少了，該有的禮節，也不能落下了。”</p>

“喏！”</p>

立刻也有人走了出去。</p>

嬴胡亥到了楊端和府邸的時候，這邊已經彙聚了許多。</p>

六部的文武百官們，至少有三分之二都到場了。</p>

看到皇帝來了以後，嘩啦啦的，齊刷刷跪了一大片，但是，沒有什麽山呼萬歲的聲音。</p>

嬴胡亥緩步走了進去以後，隻看到病榻上一個形容還算是威嚴的老人。</p>

這個老人，就是大秦老将楊端和。</p>

楊端和看着嬴胡亥，居然自己緩緩地坐立了起來。</p>

嬴胡亥走上前去，楊端着掙紮着站了起來。</p>

“陛下……”</p>

嬴胡亥攙扶着楊端和。</p>

楊端和又道：“陛下……”</p>

“朕在這裏。”</p>

嬴胡亥輕聲說道。</p>

楊端和伸手摸了摸放在一邊上挂着的鐵甲。</p>

“唉！老了，終究是老了。”</p>

楊端着在嬴胡亥的攙扶下，緩緩的坐了下來。</p>

他轉頭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皇帝。</p>

嬴胡亥把楊端和這種變化看在眼裏，他明白這是回光返照。</p>

楊端和過了一會兒，才吃力的說道：“這個世界越來越好，隻是，臣也看不到了。”</p>

嬴胡亥說道：“這個世界變得多好，其實都是你們打下來的基礎，所有人都會記住你們的名字。</p>

在過百年，千年之後，人們祭祀的時候，也一樣會提到你們的名字。”</p>

楊端着掙紮着站了起來，嬴胡亥急忙攙扶着他，他卻走到了床榻邊上，沖着嬴胡亥擠出來了一個笑容：</p>

“老臣這把年紀的人，送過許多人上路，有些老兄弟們，咽氣的時候，還在抱着懷裏的寶劍呢。</p>

結果啊，兒子們下棺材的時候，人怎麽都沒有辦法弄直了。</p>

所以呀，那個時候、老臣、老臣、就覺得，将來——老臣咽氣的時候，一定要躺好了。”</p>

嬴胡亥心情本來很難過的，可是聽着楊端着這話，愣是在這個時候，都被逗笑了。</p>

“嘿！”楊端着喘着粗氣，很吃力的說：“把陛下逗笑了就好，臣不想在自己走的時候，陛下流淚。”</p>

嬴胡亥大笑着：“放心吧，朕不會的！老将軍隻管上路，幽冥之中，爲朕掃蕩前途。</p>

等到朕到幽冥之中的時候，再來尋老将軍，在幽冥中殺出大秦雄風！”</p>

楊端和躺在床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臉上還帶着笑容。</p>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的說：“好！”</p>

嬴胡亥輕輕地握着楊端和的手，過了一會兒，嬴胡亥歎息了一口氣，對這楊端和的屍身道：</p>

“老将軍安心上路吧。”</p>

他扯過被褥來，輕輕地幫着楊端和蓋上，然後轉過身，向着房門外走去。</p>

推開房門後，外邊已經跪了一地的人。</p>

楊泉跪在最前頭，在他身後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婦孺。</p>

嬴胡亥咬咬牙，這就是戰争的帶來的結果。</p>

秦國是赢了。</p>

秦國是讓天下人都覺得害怕的虎狼之師。</p>

可是，這些失去親人的痛苦，誰人懂？</p>

“皇帝！我要跟着你去打戰！我要完成外祖父沒完成的遺願！”</p>

一個少年扯着公鴨嗓，一邊流淚，一邊大聲喊着！</p>

很快，更多的少年人加入了進來，甚至還有幾歲的小孩，都扯着嗓子嚷嚷着要完成遺願，要跟随皇帝打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