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鲠擡起衣袖來，勉強還有一些風度的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淚水。</p>
他紅紅的眼睛看着已經快要完全燒沒了的強弓，說道：“我後悔燒了。”</p>
嬴胡亥道：“我勸過你的。”</p>
他擡起頭來，看了看嬴胡亥，又看了看李由和雲朵，歎了一口氣：“我沒有怪你們，大家都是爲了商隊更好。”</p>
李由心裏已經樂開了花，覺得孫鲠這點智商，真的被捉弄起來的話。</p>
他完全就可以把孫鲠按在地上摩擦。</p>
嬴胡亥看了一眼李由，那眼神在告誡他不能做的太過分了。</p>
李由這才把滿肚子躍躍欲試的壞水壓了下去。</p>
雲朵說道：“燒了好，免得明個兒被錦衣衛盯着，那樣更加麻煩。還有箭矢呢？”</p>
孫鲠哽咽了一下，說道：“箭頭要丢在别的地方處理，免得被錦衣衛找到，到時候也說不清楚。”</p>
李由臉上帶着認真之色：“我去丢吧！”</p>
他說道：“等會我出去溜溜，随手丢遠點。”</p>
孫鲠點了點頭，沒說話，一聲不響把剩下的箭矢一根一根的插進火堆裏邊。</p>
有用火鉗把燒的鐵紅的箭頭夾出來放在一邊上。</p>
等到他擡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邊的三人都已經睡着了。</p>
他盯着那炙熱的箭頭，等到這些箭頭上的紅光變得黯淡下去以後，又過了很長時間，他伸手去摸的時候，箭頭都已經變得有一些冰手了。</p>
孫鲠這才叫醒了李由，讓他去巡視一圈。</p>
李由打着哈欠，把幾十個箭頭揣在衣兜裏，往遠處走了去。</p>
孫鲠扯了扯自己的棉衣，打着哈欠，靠着一邊上的木架子，很快就睡了。</p>
營地變得非常安靜，偶爾會有馬匹打着響鼻的聲音，回蕩在這片廣場上。</p>
李由饒過一片測地之後，看到了一對舉着火把巡視的錦衣衛。</p>
他站在一邊上沒任何動作，錦衣衛的人走了過來後，有人把火把往他褲腰帶的位置照了照。</p>
見李由的褲腰帶好好地挂在他腰杆子上，便道：“此處雖然是商賈往來的要塞。</p>
但是不準随地大小便，違令者監禁一月！”</p>
那錦衣衛露出冷笑，看着李由道：“或者，去采石場開采十天的石料。”</p>
李由點了點頭。</p>
錦衣衛的人又看了看他，這才向着遠處走去。</p>
隻是，幾個錦衣衛總覺得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似乎是有些眼熟，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他一樣。</p>
隻是，他們這種回憶，很快就被夜間巡邏的疲乏所取代。</p>
人太累的時候，腦子運轉起來就會很困難。</p>
李由在這裏站了一會兒，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忽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p>
還沒走進以後，那個人手裏忽然亮了火光，一個燈籠被挑了起來。</p>
周圍的黑暗也逐漸散去了不少。</p>
李由看到這個人腰間挂着的繡春刀，便知道這邊的人沒有玩忽職守，果真一直都在暗處看着自己和皇帝。</p>
“大人有何吩咐？”</p>
這人挑着燈籠走進了以後，就把繡春刀藏在了寬大的棉衣底下。</p>
李由道：“大胡子找你們去了嗎？”</p>
“找了，他說自己的兄弟出去拉屎拉尿的時候，讓人用冷箭射死了，來找我們做主。”</p>
李由輕哼一聲：“怎麽說的？”</p>
“如果是以往的時候，兄弟們肯定隻接待披着甲，就過來抓人了，今天晚上大家都看得清楚，自然說明天來。”</p>
那人笑了笑：“大胡子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事情有些不對勁，就想走，但是被錦衣衛的兄弟們拉着去喝酒了。”</p>
李由眉頭皺了一下：“我聽你說披甲過後來抓人，這邊的刀客很厲害？”</p>
“一旦亂起來，難以把握。”這人的聲音也變得有些謹慎：“朝廷那邊派不出多餘的人手。</p>
兄弟們這才想到了收養那些孤兒的。”</p>
“陳倉道上，駐紮了多少兵馬？”李由面色一沉的問道。</p>
那人趕緊道：“五千軍……可都是分散的，而且這麽長的一條陳倉道，五千軍都是分散駐紮的。</p>
這裏邊每天走的刀客，和商隊，少的時候有幾萬，多的時候十多萬都不在話下。</p>
腰間挂着刀的人，至少也有上萬。”</p>
“這邊駐守的錦衣衛千戶沒有上報消息到朝廷。”</p>
李由面色很冷。</p>
說着又看了一眼眼前這百戶，嚴肅的面色，也有些緩和了起來：</p>
“那你覺得，這邊戍守多少人合适？”</p>
百戶抿了抿嘴唇，咽口水的聲音李由都聽到了。</p>
李由看着他如此緊張，便歎了一口氣：“征調兩千人給你如何？再多的人我拿不出來。</p>
重心都在戰場邊境之地，這個你們都清楚的吧？”</p>
“大人，兩千足夠了，隻是，能不能把這些孤兒都上個戶籍，給點糧饷啊？”</p>
百戶聲音近乎于懇求。</p>
“你們都是我手底下的兵，按照常理來說，但凡是能争取過來的東西，我都應該給你們争取。”</p>
李由說道。</p>
百戶很激動的看着李由：“都想着落戶到陳倉縣……”</p>
“呵！”李由笑出了聲，“你們真會想屁吃！落到故道城有什麽不好？”</p>
不等百戶說話，李由接着說道：“這些孩子說話的口音是漢中，你想落戶到關中。</p>
陳倉令怎麽可能答應？”</p>
落戶在陳倉縣，那就是落戶在關中了。</p>
落戶在關中和漢中，區别就太大了。</p>
百戶說道：“所以才來求大人，這些孩子以後都是錦衣衛的人，也就是大人的孩子……”</p>
“我沒那麽強的能力，能生這麽多的娃子。”李由打斷了百戶，想了想，而後道：</p>
“先把事情做好了再說，商隊中攜帶弓弩，一定要查出來，但是也不能影響商隊的行進，你們自己想辦法把這些事情做好了。</p>
如果是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就知道要甜頭，這不就是不要臉了？”</p>
百戶嘿嘿笑着：“大人把心放在肚子裏，隻要人手夠了，我們想做的事情，全部都能做下來。”</p>
“人手夠了——”李由歎了一口氣，“說的倒是好聽。”</p>
錦衣衛錯過了許多要命的東西。</p>
唯一讓李由慶幸的是，東廠那邊也對此毫不知情……</p>
“先把這邊的事情差清楚。”</p>
李由說完這話的事後，覺得自己都有些啰嗦。</p>
一絲冰涼的感覺忽然從他臉上傳來，他擡起頭來，感受着越來越多細細碎碎的寒意在臉上蔓延開來。</p>
“又下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