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隊伍走的時候，風雪停了下來。</p>
司馬欣牽強附會的認爲，這是上天在爲老将軍送行。</p>
這樣的話語出口以後，整個秦軍營地，所有的人都有了強烈的共識。</p>
一個披着熊皮大衣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城樓上。</p>
這樣的人在普遍穿的很厚的秦軍陣列中，不算是非常突出顯眼。</p>
“将軍，真的不親自去送一送老将軍嗎？”</p>
董翳輕聲問道。</p>
韓信沒說話，董翳也不敢再問。</p>
周圍其他的部将似乎想說話，可是話到了嘴邊上，卻又生生憋了回去。</p>
直到韓信目送着楊端和的車隊消失在了這片銀裝素裹的天地間。</p>
他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董翳等諸多部将，被寒風吹得有些幹癟俏皮的嘴唇，這才輕微的擡了一下：</p>
“我希望，你們所有的人，都不要忘記自己隐姓埋名，躲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p>
“我們在這裏，是要比毒蛇更加懂得蟄伏！</p>
比牛馬更能忍耐！</p>
隻有這樣，我們才可以在最出其不意的時候，取得對楚國作戰的完全勝利！</p>
如果你們不能忍耐，任何時候都可以和本帥說。</p>
本帥會親自送你們回關中去。”</p>
韓信的目光在諸多部将臉上一一掃過，沒有人敢和他對視。</p>
所有的人都注視着天地的蒼茫盡頭，遠眺着無盡極遠處的大地。</p>
韓信說道：“沒有人對于本帥的安排有異議，那你們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p>
襄陽城最不缺的，就是楚國的細作。</p>
這些人我們殺不得，我們必須讓他們随時随刻向着楚國的老賊範增禀報着我們想讓範增知道的消息。”</p>
說完這話，韓信緊了緊自己的熊皮大衣，便順着城牆樓梯往下走了去。</p>
哪怕這會兒衆人都在注視着他的背影。</p>
可是走下城樓以後，衆人就已經失去了注視的目标。</p>
這也讓衆人覺得太匪夷所思了。</p>
董翳看了看衆人，沉聲說道：“大帥說的話，希望我們所有人都當做一回事兒。</p>
我已經聽到有人說，有的兄弟已經安耐不住冬日裏冰冷的床榻。</p>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搞來了女人暖床。</p>
這個世界上，無數英雄好漢都已經折損在了女人的溫柔鄉裏。</p>
而這個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女人。</p>
要是遇到個喜歡吹枕邊風的女人，會是什麽結果，也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p>
“人心隔着肚皮，但是你我十多号兄弟，都已經是一起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從死人堆裏靠着背一起活過來的人。</p>
老子可以把心挖出來給你們！</p>
自己該怎麽做，自己選吧！”</p>
說完這些話，董翳也轉過身去，邁着不慌不忙的步伐，順着階梯往下走了去。</p>
這十多号韓信的部将中，有人紅了臉。</p>
很顯然，方才說的就是他們幾個。</p>
隻是，這麽一會去，就要把那活靈活現的大美人給斬了。</p>
誰下得去手？</p>
程關看了看衆人，面皮幹笑一聲：“别說老子不講情面，老子再打月氏人的時候，就已經跟着大帥混了。</p>
給你們指條明路，女人可以送回到關中去。</p>
你們在關中都有房舍家産。</p>
把女人送回去，也不算是無情無義。</p>
但是說好了，我會派遣一隻千人隊，送一些物資回去。</p>
路上誰的女人要是敢逃跑，那就不僅僅是那個女的掉腦袋了。”</p>
“程老哥，不可能！我們的女人沒有向着我們套話過！”</p>
有一個武夫忍不住道，顯得很委屈。</p>
程關咬牙，氣哼哼地走了過去，還不等那人說話，就猛地一腳踢了出去。</p>
“呲”的一聲，那人直接被踹得仰面倒在地上。</p>
可是，他卻不敢有任何布滿。</p>
“等會安排他走，這樣的人，不适合待在我們軍中。”</p>
原本已經走了的董翳，忽然想是鬼魅一樣出現，他正爬在内牆的牆垛子上，臉上帶着冷笑，看着衆人。</p>
那個被踢翻在地上的武夫，猛然掙紮起來，怒吼道：</p>
“憑什麽！老子的功勳，也是一刀一槍，從戰場上，用自己的血拼搏出來的！”</p>
“憑什麽？”董翳冷笑道：“老子是皇帝親自任命的副帥，沒有直接下令斬了你，就已經念及以往的情義了！</p>
你再說一個字出來，今個兒你的腦袋就挂在樓頭上。”</p>
那武将滿臉怒容，腮幫子都氣的鼓起來了四次，卻愣是話到了嘴唇邊上，又狠狠地咽了下去。</p>
武将下了樓。</p>
董翳面無表情的審視着衆人：“這是第一個走的，第二個，誰走？”</p>
他的聲音落下，就有一個武将站了出來：“末将鋒字營校尉陳豨，本就是草莽出身之人。</p>
得皇帝之恩遇，這才能殺賊立功。</p>
但是今日副帥所謂，難免有結黨營私之舉。”</p>
董翳嗤笑一聲：“你是在說，本帥逼走軍中将領，準備謀逆不成？”</p>
“末将未曾說過副帥準備謀逆，可是副帥逼走軍中校尉侯敞。</p>
這是諸将有目共睹的事情。”</p>
“他走，是因爲他違背将令，在軍中養女人！”</p>
董翳冷着臉道：“按照軍法論處，他的腦袋就應該挂在軍旗上，傳告三軍，以儆效尤！”</p>
“本帥讓他滾，已經是饒他一命！</p>
你莫不成真以爲，本帥不敢在這平日無戰事的情況下，殺人祭旗麽？”</p>
陳豨被董翳這副模樣吓得後退了三步，心中有些膽寒，但是卻鼓足勇氣，咬牙說道：</p>
“我未曾在軍中養女人。”</p>
董翳冷笑一聲：“本帥當然清楚，否則的話，本帥還在這裏聽你廢話不成？”</p>
“但是，我選擇退出，我要回鹹陽城去，把這裏的一切告知陛下！”</p>
陳豨說完這句話，吓得自己都有些膽寒。</p>
“錦衣衛南鎮撫使還在這裏呢，這裏發生了什麽，他會如實上報，勞資當然不怕你亂嚼舌頭！”</p>
董翳氣的渾身發抖。</p>
鋒字營校尉陳豨，原本是他和韓信都極爲看重的将才。</p>
現在居然做出這樣糊塗的選擇！</p>
陳豨拱了拱手，又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袍澤們，便小跑着下了樓。</p>
英布當初就出自于鋒字營。</p>
雖說鋒字營的兵馬，還在巨鹿郡邊上，歸屬于英布親自統率。</p>
但是，這并不妨礙開戰的時候，這鋒字營校尉陳豨發揮自己的能力。</p>
隻是目前……</p>
他這樣帝國尖刀軍的統領，真的回到鹹陽城去告禦狀。</p>
分量，還是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