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讓馮去疾心中充滿疑惑的一點，卻在于：</p>
明明是自己領悟錯了皇帝的意思，可是皇帝陛下，卻像是将錯就錯了一樣。</p>
尤其是這個突兀冒出來的國子監祭酒，看似像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p>
可是，他心中卻比誰都清楚。</p>
這意味着，皇帝對他，并不是十足的信任！</p>
科舉考試，最令人但有的地方在于考題的洩露。</p>
馮去疾回想起來，卻也還真的是有老舊貴族，對他有過類似的暗示。</p>
隻是，馮去疾卻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p>
那這些人自然不敢做的太過于嚣張。</p>
這也讓将其心驚不已。</p>
如果一個臣子，長久時間猜測不到皇帝的心思。</p>
而且，反而皇帝都已經表露出來了不太信任的樣子。</p>
那迎接他的是什麽？</p>
馮去疾一輩子見慣了風起雲湧。</p>
哪裏還會不清楚，這樣長久下去迎接自己的是什麽？</p>
夜也已經很深了。</p>
馮去疾滿懷心事的回到了自己的下榻之處，再有兩個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p>
可是他卻沒有任何睡意。</p>
稍作思索，他就能發現，自從先帝一統天下之後，他就已經逐步遠離權力中心了。</p>
禮部尚書的官職，說起來總歸是六部大員之一。</p>
大秦帝國朝堂上，最爲有權勢的六人。</p>
隻是……自己難道就真的甘心這樣繼續淪爲邊緣人麽？</p>
當年，馮家最爲風光的時候。</p>
自己的兒子馮劫是禦史大夫，自己則是大秦的丞相。</p>
可以說是朝廷三公，馮家已經占據其二。</p>
權傾朝野，遠超現在的蒙氏一族和李氏一族。</p>
奈何……</p>
竟然在這短的時間之内，就已經跌落出了朝廷的權力中心……</p>
馮去疾開始深思起來，究竟是什麽原因，讓自己一家人，徹底遠離了大秦的權力中心？</p>
他一下子想到了朝廷中的那些後起之秀。</p>
想到了而今大秦崛起于微末的上将軍韓信。</p>
想到了那骊山囚徒出生的上将軍英布。</p>
想到了水賊出生的上将軍虞子期……</p>
想到了自泗水郡而來，而今位居高位的蕭何、曹曾、夏侯嬰。</p>
想到了與韓信一樣，崛起于微末的北鎮撫使陳勝。</p>
……</p>
越想，馮去疾就越是睡不着。</p>
他仔細思索，自己并沒有任何過錯，也從未有過忤逆皇帝意思的想法。</p>
甚至于，就算是當年，先帝在立嫡立長，還是立寵愛的少子，而今的皇帝陛下之上難以抉擇的時候。</p>
他們都未曾有過任何表态。</p>
更何談吃罪于皇帝呢？</p>
相反内史騰卻獲得莫大的榮耀，功成身退，他的兒子現在也成爲皇帝看中的年輕人。</p>
相反自己……</p>
念及于此，馮去疾越發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睡。</p>
這會兒，馮去疾真的是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忍不住想。</p>
皇帝年輕氣盛，任用大量的年輕官員。</p>
朝廷中樞的位置上，越來越多的出現了許多年輕的面孔。</p>
馮去疾猛然坐立了起來，讓驿館外邊的侍者掌燈。</p>
侍者看着神情憔悴的馮去疾，頓時吓得一個機靈，急忙拱手，關切的問道：</p>
“尚書可是身體不适？”</p>
馮去疾聞言，轉頭對着那玻璃鏡子中的自己看了看，他自己都被自己憔悴的模樣吓了一跳。</p>
“何故如此？”馮去疾心中默默地歎息了一聲。</p>
“無礙，你退下吧！”馮去疾擺了擺手，侍者不敢多言，就悄然退了下去。</p>
他這會兒，認真思索着，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默認事情，朝着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p>
他安坐在桌子邊上，悄無聲息的磨墨，與其說是磨墨，倒不如說是他在思量對策。</p>
他忽然想到了蕭何，感覺自己蕭何就像是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樣。</p>
年輕時代，就已經爲居高位。</p>
可是，如何将這一份榮耀保持下去呢？</p>
馮去疾沉吟許久，猛然想到了一個人——步行！</p>
隻是，如果讓自己的兒子馮劫北上，去往昭武城的，和步行，還有周青臣的兩個兒子，一起開發西北的話……</p>
馮去疾稍作沉思，向着自己的孫子今年也才十歲而已。</p>
真的舍得讓自己的兒子放棄刑部侍郎的高位，直接就去北方麽？</p>
可，如果真的讓兒子放棄刑部侍郎的高位，去北方的話，那皇帝陛下怎麽可能沒有隆厚的封賞？</p>
人生就在于有得有失。</p>
放棄眼下的，才能得到更多的。</p>
馮去疾忍不住想到了科普這本書上所記載的那些東西。</p>
大秦向着東邊走，是海洋，是不可探尋的地方。</p>
大秦向着西邊走，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和沙漠混雜之地。</p>
哪裏有更多的蠻族，等待着大秦的鐵騎去征服。</p>
步行北上的時候，周青臣的那兩個兒子從大秦學宮中帶走了一大批的年輕人。</p>
這些年輕人到了昭武城中，到了祁連山脈下，會給那些地方帶去什麽？</p>
如果在這個時候，馮劫主動請纓，願意爲皇帝先一步征服西域之地，跨入未知的西方大世界的話。</p>
那樣的話，自己一族上下，保持久遠的富貴，這又有何難？</p>
馮去疾打定主意，便開始寫書信，讓自己的門客馬上送給馮劫去。</p>
直到天亮的時候，馮棄疾方才把書信寫好。</p>
可想而知，他心中是經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p>
“這份家書，務必親手交到我兒手掌！”</p>
門客看着熬夜熬得雙眼通紅的家主，趕緊拱手道：</p>
“家主放心，我跟着家主做了多年的事情，從未出錯的。”</p>
“嗯，去吧，讓我兒看完這書信以後，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若何。</p>
如果他同意的話，就在過年前，把奏議上給皇帝陛下。”</p>
“喏！”門客雙手持着書信，轉身退了下去。</p>
馮棄疾這在重新回到了房間裏邊，倒頭便睡。</p>
任何時候，都沒有現在睡得香。</p>
清晨的陽光落入大殿中，嬴胡亥方才洗漱完畢，就看着韓談呈上來了五十二分答卷。</p>
“策論，時政都算是精品！”韓談這樣評價這五十二份考卷。</p>
嬴胡亥淡淡笑道：“直接送到六部去，這些皇室成員如何遴選，都交給李斯去做。”</p>
“再者，不是還有一次考試麽？”</p>
嬴胡亥轉身向着大殿外邊走去，那邊老皇族們已經在等着他了。</p>
“今天這一場考核完成以後，能通過的名單，全部報上來。</p>
屆時，朕要在章台宮中，親自設宴！”</p>